正文  第四章妃子倚媚 颠倒众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942  更新时间:11-09-08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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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的身子还蜷缩在锦缎之下,梦境依旧是那么唯美,没有分离,她手中的画笔勾勒着最美的画境,那样的琴声她的手似乎再也弹不出那种快乐。拂过青丝的风唤醒了梦中人,现在酣睡正欢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一点小动静便能把她从梦中带回。睡眼迷离地望着早在帘子外等着伺候的宫人嬷嬷们,睡意便也全无了。今朝是什么日子,她嫁做人妻的日子,人妻,抬头笑笑,还真是可笑。
    贵妃髻,金步摇,丹蔻将手指点缀出了指间的娇媚,掬水和伴月整理着今日的衣装,整整一架的华服美衣映照了当朝后妃的华丽,“小姐,这是皇上给娘娘送来准备参加封妃大典御用的衣裳。”伴月命宫人将衣裳移至蔓儿的面前,飘逸的衣裳在移动指间更显得优雅飘逸,其中有件红色的衣衫更是华丽贵气,做工选材绝非凡品可敌。“皇上送娘娘这件红嫁衣,莫不是……”
    “伴月不得造次,这样的衣裳,我们受不得。”说着便将送到手边的红嫁衣推开,她知道,这样的颜色只有一个女子等得到,但是上面的有的仅仅只是如火蔓延的牡丹,随风摇曳彷佛牡丹都能够落下来,散开一席又一席的香艳,即便是这样的巧夺天工,她的眼睛还是看到了其中的缺憾。
    早该料到的结果,那样的一只火凤,这件嫁衣缺了,天朝皇帝心中的那只浴火的凤凰,怕也不会是她。心里莫名多了一份感同身受,宁缺毋滥的心都是一样的,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拿那件月牙色的吧,伴月,有些不是我们的东西,是不该想的。”说着朝那牡丹上使了个眼色,伴月也马上心领神会了,转身就将衣裳放下,取过掬水手中的月牙白给她换上。
    少穿素衣的女儿家,换上了这件衣裳却更平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配上今日这身新嫁娘的妆容,除了那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更彰显了那几分独到的仙气。“恭喜娘娘册封帝妃,贺喜娘娘金册有名。”一屋子的宫人皆跪下道贺,她的心却不曾有过欢喜,葡萄美酒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够看透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读得懂她心里的那一段想念?
    一行人簇拥着秦琅蔓儿走向太庙,而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仅仅是站在离皇上最近的那个老王爷,她的父亲,汾阳王。一晃过去那么多年,再相见,他的女儿从一个孩童已出落成待嫁的新嫁娘,不知道他的心里是该为见着她而喜还是忧?她人生的第一次叩拜,怎可给这个太庙之中不相识的皇家先祖。眼见着列席在位即将册封的妃子,贵人,婕妤,即将进太庙叩拜,步行的方向便偏向了汾阳王,莲步缓缓间衣袂生香,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贵气和威仪俨然与正妃如出一辙。
    原来这就是汾阳王的唯一的女儿,出落的姿容赛过房将家那位人称才貌天下第一房墨冉,这个天下功名让他占了,连天下最美的女儿也给了他,好一个汾阳王。群臣目光随着这抹月牙色游移,这一天,因为这个女子的身份,汾阳王又将多了一个国丈的名号,他的女儿也将成为后宫受尽恩宠的皇妃。再相见,两眼之间的泪光强忍着,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出落得这般姿容,为父的怎能不高兴呢?一晃十几载,再相见,当然躲在自己怀中不肯离去的小蔓儿,如今长成姑娘家了,眉宇之间还依稀有着自己跟蔓娘的痕迹,那样的姿态,那样的眼神,这个世上没有第二能像他女儿这么绝尘的女子了。
    站在帝王面前,没有半点的谦卑,没有半点的胆怯,彷佛,这世间,她与他是站在同一个位置在平视的。她不需要仰视,不需要羞涩,因为,这个世上他不是她眼中独一无二的良人,即便是以后的人生,她只属于他,即便是得不到他的心,她依旧是她。在深宫终老,看着这个世间的红颜渐渐为了他苍老,她的心,或许这一世都不会为了这个身为帝王的男子动分毫。
    “蔓儿拜见父亲。”那一袭月牙白散发着浅浅的微光渐渐低下去了,这一跪,本是平常的,但对于这一对父女,老天爷亏欠这样的家常,实在是太久了。抬头望着那张早已苍老的脸,秦琅蔓儿早已泪眼婆娑。心里的恨,心里的怨,怎休战得了?
    常年握着佩剑杀敌挥师向北的手出了扶过他的部下,跪他的百姓,这是第一次,扶起的是自家的女儿,他汾阳王独一无二的女儿。手微微颤抖地扶起他的蔓儿,看着这张时隔十几载的脸,不由得悲从中来,若是她不生得这样的容貌,恐怕还是有机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家叫他一声父亲,多伴他几年的吧?过个几年,给她择个佳婿,为父的亲自送她出阁,这样的念想,也只能是一份不再可能的念想了。“蔓儿,嫁进了后宫可要好生为人才是,莫不可恃宠而骄多生事端。”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儿叮咛,这样貌似寻常的庭训,也只有他和蔓儿两个人明白个中含义。
    这一跪拜,更让人看到了这位后妃的与众不同,也更让人看到了汾阳王的权倾朝野,也只有汾阳王家的女儿胆敢先拜家父再拜皇家列祖。她的心是冷的,偌大的皇城,也只有延喜宫才能够久容她这朵飘萍吧?脸上的笑靥如花般灿烂得扬起,声若天籁:“女儿谨遵父亲的话,蔓儿不孝,从未伴在父亲身边尽过做女儿的半点孝义。”
    “去吧,别让众家人子久等了才是。”替自家女儿理了理云鬓,手碰到金步摇发出的声响,让这员驰骋沙场的老将再也经不住老泪纵横了。一切千错万错都是他的罪过,何苦牵连他这个无辜的女儿?这江山何时能够真的太平,这个殿上的君王何时才能够觉悟出他的良苦用心。
    抽出系在身上的丝帕轻轻拟去汾阳王的泪水,“父亲哭他做什么,女儿今日出嫁的日子,父亲该为女儿高兴找到了个好人家才是。”父亲眼中的疼楚她怎会不懂,却依然要在人前做着千娇百媚的帝妃,她的心又何尝舍得?“女儿去了,父亲可要好生保重。相见的时候总是会有的。”
    望着女儿再次拜别,汾阳王俯首:“恭送蔓妃娘娘。”堂下之臣皆跪地高呼,“恭送蔓妃娘娘,娘娘万福!”这样的排场震得她的脚步停顿了几许,便又继续往前走去,她知道这样的荣耀背后是谁的手在推波助澜,是谁在将秦家逼到位逼君王的位置。帝妃,多可笑的两个字,活得自在得那个秦琅蔓儿,从今后就是蔓妃了。
    他的眼睛里盈裹着那抹朝他走来的月牙白,世界一下之间安静了,群臣喊着蔓妃,却似喊着皇后的名号,彷佛今日的秦琅蔓儿是他期许已久的那只火凤凰,向他走来的是他一生的挚爱。四妃之中唯独她穿着月牙色的锦缎,唯独她穿着这抹盈盈的月牙色才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娥。那日见她第一眼,她穿着红色的袍子倚在门柱上的时候,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为她动了,彷佛这一个人曾在自己的梦境里出现过,她就是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那一袭月牙白刺痛着他的眼睛,他的心都乱了,若自己不是帝王,她不是那老东西的女儿,他会不会让那几分心动继续下去?
    “爱妃随朕进去吧。”手搀过她的手,执手向着祭坛走过去,世人看到的不是封妃大典,这一对璧人,世人眼前俨然这是一对璧人,美人江山。她的心有那么一刻恍惚,他这一刻的温柔是真的给他的,还是在为了世人缔造出的一个海市蜃楼。她想知道,如果她只是一个寻常家的女儿,他会不会真的为了她放下天下,只要一个秦琅蔓儿。
    她笑了,倚在他的身旁笑靥倾城,彷佛那样一刻的幸福是真的,她即将嫁做人妇,却不是嫁做人妻,她的出阁,此生唯此一回,唯此一人。那一袭月牙色,她不会想到,在她百年之后,这个皇城的凤凰都穿上了这一袭月牙嫁给了帝王。她不会想到,在她百年之后,还依然有人记得这一次的封妃大典,记得正宫娘娘蔓皇后。她不想到,在她百年之后,她的夫君留下的那样一句话,会被后人传诵千秋……
    蔓儿我一生的凤凰,那一袭月牙白才配得上她的风骨。
    千娇百媚的女子,玉树临风的帝王,站在太庙前拜先祖,娉婷绝美的女子又将开始了新一轮的后宫争斗,又将有血洒在后宫华丽的身影之下。金步摇,封金册,眼下的四妃,成为了后宫的众矢之的。秦琅蔓儿,后宫女子想除却不敢除的女子,有个做汾阳王的父亲权倾朝野,有个对她百般宠爱的君王,谁敢动她?
    籽矜的站在四妃之首的位置接下金册后妃印,脸上扬着别样的妩媚。这个后宫,能跟她争的不是蔓妃,也决不能是她……
    “众妃嫔叩拜皇家先祖……”国师主持着皇家最圣洁的婚典,看到蔓妃的眼睛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该来的都是要来的,躲永远是躲不过的。他知道,一切又将开始重演,一切又将开始新的轮回,懵懂的永远是在皇家宗室之内的男女,争斗的,永远是到最后最想舍弃的恶咒。
    那样华丽的场面,也只有皇家娶妻纳妾做得这么风光,这么理直气壮,蔓儿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面对堂下群臣百姓的时候,她的那一丝错觉瞬间就清醒了。唇边勾起的弧线有那么一点点邪气,踮起脚尖在他的左脸留下了一个香吻,停留间,“这就是你要的么?我给你,伴你这一世的虚华。”
    汾阳王之女,好一个惊世骇俗,再一次,让人惊觉,这个女子不仅仅是个倾城的女子而已,她的心,拥有着野性难驯的性格。谁会觉得这个吻有那么半点的不自重呢?天下的女子,能做到这样的,只有秦琅蔓儿一个。他的心被那一个吻的挑衅惊醒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此聪慧,怎么能让他不提防呢?
    宫灯点亮的是女子的寂寞和祈祷,她在延喜宫饮酒,看着那样的一轮未满的圆月,享受着一个人的味道。纤细的手指盈握着琉璃杯,望着里面的葡萄酒轻轻晃动,有那么一丝错觉,这杯中的不是酒,是她心头的血。这一晚,他招幸的是德妃,越王爷家的千金,当天挽起那个女子长发的一瞬间,她彻底明白了,这个男子,不过是在慰藉天下的眼睛。若是在从前,这样的夜晚,她在做什么,是跟着他策马,还是在溪边弹琴,看着他指点着远处的天下?那样的夜晚,篝火点点燃起,她的连被火烤红的样子,他说她穿红色的衣裳一定很美。这一生,他要为她披上红色的嫁衣带她走遍天涯海角,防遍名山古刹。他说,有秦琅蔓儿的地方,便是他此生的天涯海角,伴她一天,便是他此生的地老天荒。人生只若初见,她的心怎会像这杯中的酒一般,晃得连心都疼了。
    “凌君,我敬你,你看,这江山美人都是你的,多好……”一坛苦酒就这样一饮而尽,脸上渐渐挂起了两行清泪,“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多好……”
    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多好……
    这样的一句言语,透着这样的一袭凉风,能够吹多远呢?
    一夜的翻云覆雨,身边的这个女子是那么的陌生,却也成了自己的后妃,成了第一个成为他女人的后妃,一切都是他有意的,后宫,就应该有所争斗,就应该让那老家伙心痛,这就是他要的代价,他要的债。“爱妃想要什么?”他搂着籽矜的肩膀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臣妾让皇上叫自己籽矜。”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听着匀称的心跳,她知道这一生只有抓住他,她才能够在这个后宫活下去,风风光光地活下去。“像寻常百姓那样子。”
    一句话落进了他的心里,像一粒沙揉进了眼睛惹出一阵疼痛。寻常百姓家,有多少女子奢求着进着宫门成为他的后妃,从此一生不同。真是有意思,这个出身官侯之家的女子,居然说出寻常百姓家这五个字。“做朕的妃子不好么?”
    女儿家的一抹娇羞他一览无疑,望着生命中这个唯一的男子,她的心为了这一刻不知道期盼了多久,等待了多久。“因为皇家的媳妇不止一个啊,籽矜多想守着一个出身平常的男子过完这辈子。”
    一字一句就这样刻进了他的心里,却总也留着些许缺憾……
    接下来的日子,萱芷的永寿宫成了他流连忘返的地方,这样的一个女子,无忧无虑的无邪,望着他眼睛时的清澈打动了他心底掩得最严实的心门,牵着她的手走在御花园的时候,彷佛这个天下唯她才会天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男子来爱,没有目的,没有多的企图。“皇上,你说芷儿养一只猫好,还是养一条狗比较好呢?”又是一个天真的想法,他却格外的珍惜,不知道过多久,这样的天真就会被某些东西带走,抹得一干二净。
    “有朕这样日日陪着你还不够么?”看着兰妃的眼神开始有着些许的没落,心难免有点撕扯,“这个皇宫让你不开心了么?”
    萱芷叹了口气道,“这样的相伴,皇上会厌倦的。寂寞了,至少我还有个猫猫狗狗在身边饲弄。”倚靠在他的身边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样的安静。
    这个女子进宫到现在,从他遇见她到现在,唯一一次的不快乐跟名无关,跟地位无关,仅仅是想跟他这么相守,却又怕他就此厌倦。“如果朕的天下亡了,芷儿还会跟朕在一起么?”
    “芷儿要的是凌君,不是凌君的天下和地位。”一语中的,她的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捍卫你,不许你有半点的不妥。”
    “你觉得你有那么大的本事么?”
    “芷儿没有,但是芷儿会用生命去保护自己最珍惜的人。”
    “值得么?”
    “因为是自己爱的,芷儿见不得他过得有一点不好。”
    他的手抚摸着这张认真望着自己的脸,替她拢了拢垂下来的长发,“替朕养个孩子吧,朕想要个属于凌君跟芷儿的孩子。”
    “芷儿不敢要……”萱芷脸上的惆怅,眼睛里的忧郁,她知道看着她的这个男人都看得到。
    睡醒了以后,看着空空的寝宫却不觉得寂寞,看着宫人收拾着原本就干净的房子,笑了,“别收拾了,天天如此不觉得闷得慌么?”
    语调一如既往的慵懒,却惊得四下的奴才皆跪地不起,“娘娘息怒,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求娘娘饶命…”
    这个皇宫,怎么会让人噤若寒蝉呢?她本无恶意却教这帮奴才跪地求饶,“我很吓人么?”
    看着一屋子的奴才不敢答话,便起身拢了拢身上的红色睡袍包裹着自己,“在延喜宫里没有奴才错了,没有奴婢错了,也没有妃子。”青丝如绸缎放下,不施粉黛却有这样的遗世独立,“依旧叫我小姐吧。”唯有这声小姐,才能告诉根本听不到的那个人,她还是她,秦琅蔓儿还是秦琅蔓儿,属于某一人的秦琅蔓儿。
    偌大的皇宫,她却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个家,抬头笑了笑便叫掬水打发他们下去了,“请记住我家小姐的话,这里没有下人,也没有皇妃。”
    “是,谨遵小姐的吩咐。”那么多天的相处,延喜宫的太监宫女都知道这个主子的心性,虽然是汾阳王的女儿,却待人亲和,即便是下人惹恼了她,她也不会真的动怒责罚,仅仅是说,“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来这儿也不是为了让我责难才来这儿的。”后宫之中也只有延喜宫宫里的下人活得比别的宫里的自在个几分,就是因为这个主子跟人不一样,没把这屋子里的人当过下人。真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去宠幸那些表里不一的女子,放任着这么好的女子在离他最近的延喜宫却不闻不问。
    “今天皇上打算翻兰妃娘娘的牌子,还是逸贵人的牌子?”想起那日在贤妃娘娘那里的情节,张公公便再也不敢提及贤妃这两个字,深怕皇上又发作了。
    案上的奏折还未曾批阅完,却又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贤妃吧。”他依旧头也不抬得看着手中的奏章,想也没想就说到了贤妃。
    “奴才遵旨,传旨下去,皇上摆驾孝仁宫。”回身便让身边的下人安排下去了,想想也真是奇了怪了,蔓妃娘娘出身在王侯家,模样又绝非凡品,皇上怎么就不惦记着翻她的牌子呢?也不知道当初把小李子安插在延喜宫当差是不是办了件错事。
    夜色将近,凌君终于抬头看了看天色,放下了手中的奏章,喝了放在案上的已经微凉的茶,刚一入口便有股子清甜的味道在胸臆扩散开来。“这茶跟平日里的不同,换了哪儿的新茶了?”
    “真是瞒不过皇上,这是蔓妃娘娘宫里的茶,皇上自然是觉得味道陌生了。”张公公俯首道,心中想,问着这个茶了,怕是扶这姑娘上位就有望了,也不枉自己的一番苦心。
    他的心里自是清楚,这茶平白无故地给换了,没有张公公的吩咐,借下面的奴才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换了这茶。不过,说起这个蔓妃,似乎也没在后宫掀起多大的波澜,难道这个女人是他看错了?“蔓妃?我还是头一次从别人口中听人这么叫她,怎么也不见她在后宫兴风作浪呢?”
    “回禀皇上,听伺候她的宫女太监讲,这蔓妃……”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便垂首不敢有下文了。
    “她怎么了?”放下茶盏问道,“你只管说便是了。”
    “他们都说蔓妃娘娘跟别的娘娘不一样,在延喜宫都不许人叫她蔓妃娘娘,只准叫小姐。这延喜宫的教条也真的是奇怪,一概是寻常大户人家的作风。”张公公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便道,“皇上,该移驾去孝仁宫了。”
    “去延喜宫吧。”张公公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希望他去延喜宫看看这个女人,想来他也真是聪明,懂得用一杯茶让自己问下去。“也该看看被你丢在延喜宫的小李子了。”
    夜色正浓得时候,用完晚膳她便一个人倚靠在门柱上看有点清冷的月亮,,眸眼之间闪烁着一种眷恋,唇角也勾勒出了少许情动的弧线,她的心,每一天望着这个月亮的时候才是幸福的,想起那堆篝火,她的心便是暖的。
    这该是她第几次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天上月亮了,为什么他见到她的时候总是能够看到她依靠在门柱上看月亮,她不是该为了荣华富贵争斗么?天下的女子都在为了后宫唯一的主位在使手段,而她却只是望月亮,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吭声,偌大的后宫仿佛只有她的延喜宫还从未被人提起过争宠,跋扈的字眼。
    “蔓妃真是好兴致,每次在夜里看到你,你都是在望月亮。”屏退了四下,他走到他的身旁,随着她一起看月亮。
    “我除了看月亮,还能看什么?”她的眼神瞬间仿佛隔了好多层盔甲,看着在她身边的男子,笑得妖娆,“这个后宫本不是我要的地方,你肯放我走么?”
    他走近,环过她的腰际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手里传来的却是微寒的手感,这么冷的天气,她穿这么少,不冷么?微微皱了皱眉,便搂得更紧了些,“这月亮里有什么,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望着?”
    “月亮里,有秦琅蔓儿的承诺,许给了一个不归人的诺言。”这样的怀抱,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相反,让她觉得温暖,感到想念。
    “许给谁的?”忽然很想知道这个不归人是谁,是她的谁。
    从他的怀里挣脱,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这个,似乎跟皇上没有关系。”回身便回到暖阁里,眉眼之间没有半点的波动。
    温香暖玉在怀,她的身子带着点点的冰凉气息透彻进了他的股掌之间,见她回身走进了暖阁便也尾随进了延喜宫,“今夜朕在延喜宫过了。”挥手遣退了身后一干奴才。
    “奴才领命。”张公公诺到,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次,不知道汾阳王家的千金真不珍惜这个机会了。临了,转身望了望随着皇上进去的小李子,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稍纵即逝,一切该来的始终会来的,他只不过是让这一切来得快了点。
    秦琅蔓儿没想到他会跟着进来,想到内阁歇息的睡意浓厚,却不得不跟他耗着时辰,底下的人换了茶盏一次又一次,她却不见他有半点离去的意思。“该是入寝的时辰了,皇上该移驾回宫了。”这个逐客令该是明显了吧,总不会有皇帝赖在别的地方不走的道理。
    凌君喝茶的手稍稍停了停,继续喝着这杯让他从孝仁宫生生被拽到延喜宫的茶,她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但她也自以为是了。“回宫?这不是朕的后宫么?”他并未抬头看她,也知道这样的一句话,带来的会是什么。
    “不过,不是皇上该下榻的地方。”她是答应嫁他为妃,但是没有答应万千后妃一样跟他同床共枕。“蔓儿要歇息了,皇上若是要继续在暖阁消遣,那就请随意。”话不能再明白了,你想待在这里,我不反对,但是也不会陪你继续耗下去。
    “你不爱我。”
    一句话将她挽开珠帘的手给唤了回来,朱唇微微含着几分皎洁的妩媚,“对,不爱你。”暖气让她的身子有了点温度,也让她的心对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皇帝有了点兴趣,说话间便回身坐在他身边,“你的凤凰,或许不是这三千佳丽之中的任意一个,也不可能是我这个汾阳王的女儿。”
    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也没料到她的笑竟然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我们其实不必做君跟妃,只是做朋友。可以说说话,有个地方放下心结的地方。”她亲手端下他手中的香茶,勾起了唇角,“我不会走,只要你不为难我父亲。”
    “我凭什么要去相信你?”是啊,他凭什么相信她,更何况她是那老家伙的女儿。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愿意给机会。这个后宫,有多少女子想节节攀升做他的专宠,却只有蔓妃从未动过,也从未那么跋扈,只有对他一贯的清冷和距离。
    整整一个晚上,他在她的睡榻上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着他的故事,让她去了解他从未让人见到过的凌君。她说了那样的一段话,让他的心重重地疼了,你给四妃的嫁衣都没有凤凰,一个都没有。他的凤凰先如今会在哪儿呢?看着她在他怀里渐渐睡着,这样一个慧黠的女子,他让她留在这个后宫,是不是错了?仅仅是为了留住老东西,他让一个无辜的女子永远失去了拥有幸福的机会,是不是真的错了?他替她盖上了被子,揽在在怀里看着她熟睡如婴的样子,不禁勾起一股玩味的笑意。她怎么能那么容易相信他,居然敢在他的身边那么没有戒备的睡着。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子,是太过自负,还是太过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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