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个人的记忆。晚城。七夜  第1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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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叫七夜。
    晚城城主,七夜。
    晚城位于火国和紫国之间,天下四国一城,在我父亲那一代,晚城还只是紫国的一个附属城,在四大国中,只有紫国位置远离中原腹地,也因此各个家族混杂,除了位置在德秀庄的王族,另外还有几个附属于紫国的名门望族。
    我的家族就是这些名族之一。不过时至今日,很多人已经不记得我家族的名字了。我不知道死去的父亲会不会因此而心痛,晚城“千金公子”七夜,我的名字代替了家族的名字,在四国之间,晚城成为唯一独立的一方城。
    今天是晚城一年一度的节日。
    每年的灯节是晚城最热闹的时候,这个节日是只属于晚城的,和周围的火国紫国都不相干。这一天,整个城每家每户都会点上七色的灯笼挂在门口或者窗沿,人们倾巢而出,城外的护城河边挤满了人,七色的纸灯,点上火后,仿佛七色的焰火,被人们沿着河水放下去,顺着河水飘走……我不知道它们最终到了什么地方,也许在流入汪洋的海之前就已经承载不了沉进水底,或者七色的火焰提前被湿气染上灭掉……这些承载了人们希望的纸灯,即使知道它们脆弱的承受不了哪怕多过一点的蜡烛硫磺,人们还是单纯执着的一年又一年的把它们放下去……寄予了希望。
    我穿着便服,独自一人,在城里闲逛着。
    没必要掩饰什么,这城里的每个人,从士兵到百姓,从小孩到老人,全部都认识我。即使是外地人来参观游玩的,我的特征也十分的好辨认——小时候我伤了左眼,自那以后,我一直戴着单边的眼罩。
    一路不断有人冲我热情的招手微笑,我没有理会任何人——我知道他们也不会介意的,从成为城主开始,这就是我的风格。不知道为何民众们反而因此变得更加热情,甚至崇拜我……真是的……懒得理会。
    去了熟悉的酒馆。天色渐渐暗了,估计过一会城里又要人挤人了。等到放灯的时候城外河边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才不会费心去和这些信徒们抢地方,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也只在很小的时候放过一次七色灯。倒不是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只是我的愿望太大,比起把努力交付给这一吹就灭的灯火,我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老板,我要一壶竹叶青!”身边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有点小小的不爽。
    虽然我没有明确的说过,但是因为城里的人都知道每一年的这一天我会来这一家酒馆,所以总是自动清场。也因此尽管今天城里人头攒动,这家酒馆里,只有我和老板两个人。
    “这个……这位小爷……”老板满口的犹豫和不情愿,求救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继续自顾自的啜着自己的酒。
    “那……您的酒。”老板会意,把酒给了那个不知趣的家伙。
    “哇,好香!”吸气的声音。
    “谢啦~老板你真是大好人。我一会儿会帮你许愿生意兴隆的!”
    过分热情的声音。
    说话间那脚步轻快的移向门外,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他已经掀开了门上的帘子,一阵凉风拂过面颊,我什么也没有看清……但听声音应该是个年纪很轻的孩子。
    啊,是跟着父母来城里玩的吧……最近真是世风日下啊,也不知道这父母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小孩子来买酒……
    这件事很快就被我抛到脑后了,又自斟自饮了一会儿,和老板闲聊了几句,他老样子的开着玩笑说他存了一年的私酿都要被我喝光了,我忽然来了兴致,决定去街上看看。离开的时候我心情很好,顺便带走了老板据他所说剩下的最后一壶“招牌私酿”。
    切,鬼才信!不过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一路上都是热闹非凡,当我穿过连着护城河那唯一的一座木桥时,天空开始落雨。
    毛毛的细雨,并没有影响桥下聚集起来准备放灯的人群的兴致,我靠在一边的木栏上,手肘撑在桥上,雨落的很疏很轻,我仰着头向天,过了好半天脸上也没沾湿多少。
    人都聚集在桥下或者河边了,我一个人在桥上,有点儿孑然独立的味道。
    微雨黄昏。我心情闲适,一边喝酒一边享受着这一刻。
    桥下面忽然“嘭咚——”一声。
    我开始以为是烟火,接着反应过来还没到时间才对,大概是落水的声音。不过这一段的河水不算深,应该没什么问题,我闲闲的转了个身,看向声音的方向。
    有一个人影从水里跳起来,岸上围着很多人,自动形成一个看热闹的小圈子,把几个闹事的主角圈在其中。
    接着,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人淌着水向前几步,一拳挥在岸边一人的脸上。
    喂喂……
    被打的那人一个斜身摔在了地上。
    我啜了口酒,顺便同情他一把。
    这岸边泥土常年被河水浸润,黏腻潮湿,长满了恶心的绿色苔藓……要是摔了个嘴啃泥……可真是不太好受呢……
    “臭娘们……”那人挣扎着要爬起来,“呼哧——”一声,他来了一个大劈叉,刚刚只是侧身栽下去,这次却是正面……
    人群哄笑起来。
    我看着站在水里的那个女子,冷冷的眯起眼睛——其他人也许没注意到,不过我看的清清楚楚——刚刚那人再次摔倒,分明是这个女子用手里的石块分别击中了那人的双腿。
    这一下又快又狠,先不论技术如何,这样报复人,也非善类。
    摔下去的那人再次挣扎着爬起来,他抬脸的瞬间,人群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大笑。我这里离得远看不清楚,不过我想是那些腐泥粘在脸上了吧。
    “他妈的!”那人骂骂咧咧起来,声音特别大,我在桥上也听得清清楚楚。接着,他忽地抽出了腰间的刀。刀锋的光在一片灯火中并不算显眼,但人群尖叫起来,有些人逃开了,还有些想看热闹的也离得远远的,剩下三个人站在他身后,看起来应该是一伙的。
    “老子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那人嚎叫一声,提着刀就向那个女子冲过去。
    我无奈的扶住额头——其实刚刚看他带着兵器我就该想到了……这个城里的地痞流氓们早就被我整治过了,除了士兵,还有谁会随身佩戴刀剑?
    晚城的军队不多,基本都是从我第一次上战场开始就跟着我打天下的兄弟,常年的征战和熟悉让这支队伍对我而言格外的好用和顺手,也足够的精良……这是一支跟随我征战四方杀伐予夺天下闻名的队伍——我的贴身护卫军,鬼兵卫。
    好吧,我诚心的希望这一位只是前几天招来的新军……
    那女子冷笑一声,微微一侧身,我那个只有个子肌肉横冲直撞的傻瓜属下完满的摔了今天的第三跤。他身后的三个人互相对看一眼,齐刷刷亮出了兵器。
    看来不管不行了……
    我翻过木栏,从桥上跳了下去。落脚的触感软软的,我一阵反胃……今天穿木屐算我失算……我估摸着落地的势头,大概陷进烂泥里半寸有余吧……
    “城……城……”准备冲上去的三个人见了我立刻退了回去。摔倒的那个这会儿刚爬起来,一脸尴尬的看着我。
    切,刚刚不是骂的挺顺畅的,这会儿结巴了?
    我连斜一眼那张沾满污泥的脸的心情都没有了,不过从他特有的四方形的脸和大块头的标志我还是大概认出是哪个队伍的……等回去再算账。
    他“城”了半天也没把后面那个字补上,他身后三个人更是半点儿气儿也没了,缩着脖子低着头做乌龟状。
    我心里十分的不爽——怎么说也是我的鬼兵卫,战场上人见人怕的鬼之队。这个样子传出去,以后在还要不要混了。想起平时我对他们耳提面命的训练和训话,气不打一处来!
    我也懒得理会那个好像还有点儿本事的女子了,对她闲闲的摆摆手——“对不住了。如果要索赔什么你自己知道找什么地方。”四方脸等四个人在我逼视的目光下都矮了一截,我狠狠道,“走。”
    转身的时候我头脑里已经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心里在想着我的木屐——在这潮湿的岸边走路真不舒服,真不知道每年人群是怎么聚过来放灯的。下次找人在岸边撒点儿石灰好了……我得回去和我那“老谋深算”的参军童战好好商量商量……外城的防卫实在是做得不好,那个木桥拆掉算了,不过拆不拆没什么大用,还是把河水挖深、河道加宽……要不再在河的另一面修一圈防护墙……军队的训练也有必要加强……
    啊……
    唉?
    有什么东西打在我身上。
    因为实在是太意外了,我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其中一颗结结实实的打中我的后脑勺……石块不够大,但是力道足够。
    我猛的回头,顺手接下擦过脸颊的下一颗。右手摸了摸被打中的后脑……流血了……
    “城……城……城……”这次不止那个“四方脸”结巴了,剩下的三个也是。
    切,老子有这么可怕吗?我长了一张罗刹的脸吗?看他们吓的那个鬼样子……不就是出血了嘛,本大爷以前在战场上受得伤比现在的严重多了去了。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意外……居然流血了……
    更意外的是这女子幼稚到让人无语的行为。因为太意外了,我忘记生气了。
    我早就看出她大概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估计是和四方脸几个绊了口角,继而打架……她自己也有不在理的地方,我以为她大概连赔偿都不会要,刚刚说的那些,不过是场面话,况且刚刚我对四方脸几个的严厉已经给足了她面子……这女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什么意思?”我把手中的石子抛回给她。
    她往边上退了一步,“噗咚”一声石子落进水里,挡开一圈圈涟漪。
    “你说呢?”她反问。
    我看着她的脸,上面完全没有我觉得该有的羞涩歉疚……或者至少也该有点儿尴尬吧,你在我后面用石头打我被我逮个正着……这才是普通人该有的反应吧。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冷,因为“四方脸”开始在这大夏天闷热的空气里哆嗦了,不过我得辩解一下,我的脸色天生如此。
    我真的没有生气,哎……
    我挑眉:“我属下做什么了?”
    她居然眯起眼笑起来:“我也没做什么啊。”
    什么破回答!
    “判断是非至少要听完所有当事人对情况的描述。”我强忍着没有揭穿她之前暗算的行为,现在我终于完全忘记我那关于木屐的烦恼了,城上的灯火照下来一点点,面前的女子半边脸被额发挡住了,露出的小半边……我对美女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她不错……不是这半边看不太清的脸,而是整体的感觉。
    “我听说晚城的风土民情一贯很好,怎么会出现像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游荡的禽兽呢?”真亏她说这种话都能笑眯眯的。
    我用了片刻消化她的话——所以说我讨厌管这些是非,遇到这种强词夺理的疯子,一贯都是“晚城管家婆”童战来处理的。
    用童战以前的话来应付一下好了……他怎么说的来着,早知道以前就不回回都打马虎眼了……不过毕竟每次他跟人训话的时候我都在场,至少能说个大概吧……我理了一下思路:“如果有什么冤情可以进城找执金吾府,进城直走……呃……很大的金匾,非常好认。”我今天表现出来的耐心简直可以刻一块匾表彰一下了,我抬起下巴看着这个泼辣的女人,讽刺道,“那里的通判天下闻名,就是天大的冤情也能为你昭雪。”
    “哎呀,您真是太客气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冤情啦。”这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让我很恶寒,不过看起来事情应该解决了,她后面的话我都没仔细听,反正她提什么要求我就应一声“好”,我现在只想开溜,脑子里又找回了立刻回府里去把木屐换下来的欲望,她那边一叠声的要求,我对四方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接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的声音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正要转身——
    她忽的一指四方脸:“只是要你剁了这个人的手就可以了。”
    “好……”我懒懒的应声……“什么?!”我惊讶的回头——她脸带笑容的看着我,左手指着和我一样呆住的四方脸。片刻后,她抬了一下眼睛,“怎么,不好吗?”
    我……我捂住额头——
    这女人也太小心眼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的话没错……虽然我没有目睹实况,但这能是多大点儿事儿啊,斤斤计较成这样。
    “公……公子……”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城里的百姓有些还是习惯称呼我为公子,我成为城主之前的称呼,公子七夜。
    “什么事?”我舒了口气,大概脸色也松了下来。
    老人仿佛受到鼓舞:“放灯的时间就要到了,一年就一次,错过了总不大好……您,您看……”
    看来这场该死的闹剧真的扯得够大。
    我有点无奈:“你们放你们的,不必在意我。”
    这句话像个特赦令,离得近的几个孩子欢呼起来,拉着家人奔向河边。本来因为我的出现陷于异样沉默围成一圈的人群都开始往河边涌。
    “放七色灯喽——”
    就在那一瞬间,电光火石的刹那间。
    一簇火苗一下子点在了那女人的眼睛里。
    一刹那,快得像流星……也真像星辰落进了她的那只左眼里……
    这女子面貌晦暗并不显眼,只是这只眸子……我诧异的看着她——刚刚……到底是哪里和刚刚不同了……
    为什么……她看起来……嗯……看起来……
    按说一般情况下,我不太会注意别人的面貌,她就是缺了个眼睛可能我也不会发现。童战曾说过这是个大毛病,要我改,还专门请了人来训练……后来那“老师”当然被我气走了。说不上来是他对我更无语还是我对他无语的多一点,童战气的骂了我一顿,宣称早晚有一天我会吃大亏……切,本大爷注意不到那是他们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想起了不相关的事,我努力集中注意力,眼睛牢牢的盯着她不放。她却丝毫没有注意,有风吹起了她覆盖着脸颊的头发,她的眼神却始终注视着河面。她自己还淌在水里,只是因为这一段有我们几个在,没有人在这附近放灯。
    上游和下游都有七色灯被放了下去,喜气洋洋的气氛仿佛连岸边的水汽都感染了,稀稀疏疏的雨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我盯着她忽然间大放异彩的双眸,非常的不解……
    因为……七色灯?
    上游有七色灯飘下来了,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弯腰就要去够。
    她这个动作牵动了衣服,短短的外袍被扯上去一块……咦……
    好熟悉的酒壶……
    啊……是那家酒肆的竹叶青……
    我真的是太惊讶了……刚刚……酒肆里那个我以为是孩子的家伙……
    我脸色凝重的盯了酒壶一会儿。
    不会错。这家酒肆是城里的招牌,独一无二。
    再盯她的脸。
    可是……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孩子……尽管我只瞥见一个身影,但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
    我的心里闪过一个想法——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我身边窜过。。
    我没来得及阻止——是我身后的四方脸。他忽然低吼几声,冲进河里,一把抓下那女人别着的酒壶,扳过那女人的肩——
    “呼啦”一声——我不知道酒壶里还剩下多少——反正现在全部在那女人的脸上身上了。
    四方脸得意的咧开嘴,他的牙呲出来一部分,样子很像某种滴着口水的野兽,我厌恶的摇摇头——我看他是被这女人气疯了……因为此刻他脑子里大概已经不记得我就在他身侧冷眼旁观着。
    “要老子的手!老子先让你尝尝这手的滋味。”
    说着,他扬起了手就要打下去。他的嘴越咧越大,另外三人中也有一个抽笑起来,那女人本来手指已经触到了一只石榴色的纸灯,这一下虽然被泼上酒,她脸上还挂着刚刚够到纸灯时的那种神奇的、略带孩子气的笑容——这大概是我方才片刻犹豫的原因——
    纸灯从她的指尖滑了过去,顺水而下,慢慢只剩一个浓郁的红色影子了。
    酒水顺着她的下巴滑下来,混着她脸上的妆……
    她还是那个表情……笑容带点迷蒙,带点儿稚气。
    下意识的一把打开了四方脸要落下去的手。
    “城……”我没理他,估计他这回吓得不轻,反正回去以后一起算总账。
    我专心的看着她的脸,刚刚那个笑容和胡开的妆一起慢慢的隐去,在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后,我终于第一次感到了一点儿内疚。
    “你,没事吧……”我咳嗽一声,安慰人我可不在行,童战在就好……
    ……咦……好像变白了?
    我心里还没确定,周围先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先前的怀疑一下子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被确定,心里的怒火忽然涌起,脸色一沉,我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狠狠攥紧:“谁派你来的?”
    居然会易容术……特意易容来看纸灯?我差点儿被她刚刚那个天真的表情骗了……没有什么其他目的,为什么要易容来看纸灯?这一天是晚城戒备最松懈也是最严的一天……机会重重的一天。
    “谁派我来的?”她忽的挑眉笑起来,她的五官没有变,但是这一笑之下她和之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自己派我自己来的。”
    我相信此刻她的手腕一定钻心刺骨的痛,但她笑得仿佛我只是温柔的握住她的手一般。
    我正要再加重力道,她忽然靠近我,攀住我的手臂——我瑟缩了一下,她立刻贴过来,并一手撩起刘海,露出整张脸庞来,“晚城‘千金公子’七夜……”她的头仰起来一点点儿,微微侧向一边,这张脸整个的妆容模糊,只剩下一双眼睛没变……变过,但现在没变……是那一刻光华璀璨的一双星辰……
    “你刚刚说过,我可以要索赔,今夜所有的麻烦事儿,我只要你赔偿一样可好?”
    我脑子里木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开口,“你要什么?”
    月色正好,只是不太显眼,宽阔的河面上,满满的七色纸灯,七种颜色,七种光华,顺流而下……缓慢的,亮满一天一地,仿佛在那一刻停驻了片刻为背景。
    “今夜陪我……”我手上一松,她身子晃了一下——我正庆幸终于不用对着那一双让我心烦意乱的眼睛了,她却一下子撞在我胸前,我整个人直接僵硬的挺尸了似的——
    “放一次七色灯。”
    声音闷闷的传过来,有那么片刻,我觉得她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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