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天，当得到消息的萧如盈匆忙赶到玉王府的时候，只见到漫天的白色，耳边吟诵的是低沉的哀乐。
    “姐姐……”萧如盈喃喃道，似乎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拼了命地往堂内跑。可无论再怎么不肯相信，萧如盈还是看到了姐姐面带微笑躺在棺木之中。
    良久，她猛然转过身看着玉流光：“怎么回事？”说罢，陡然厉声，“玉流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姐姐好好的，怎么会？”前些日子，她被放了出来，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萧府，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又听得姐姐即将回府，自己是那么高兴，可到头来，迎回来的却只是姐姐的尸骨。
    “放肆！”跟在玉流光身后的瑶姬一愣，呵斥道，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的瑶姬却被玉流光的手势拦住了，默默退了下去。
    “为什么？盈盈，”玉流光慢慢收回看着萧如素的目光，冷然看向萧如盈，“这难道不该问问你自己？”
    萧如盈松开手，却皱起眉头：“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姐姐好好的前往边城，可回来的呢，却是不会笑不会哭的尸体？！这不是你错，难道还是因为我不成？”
    “好，那我问你，新婚之夜，你不待在新房中，去了哪里？我再问你，我被软禁的那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么？还有，如素来边城，你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难道仅仅，是与如素互换身份吗？”每问一句，玉流光便向前一步，目光迫人。而萧如盈在玉流光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不断后退，直到退到墙边，无路可退。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可以替你说出来。”玉流光恢复了温和的摸样，可感觉却比刚才还凌厉，“新婚之夜，你未雨绸缪，担心如素一心只念着我这个丈夫，忘记了你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于是，你在半路拦住了我三弟玉流云的去向，跟他结盟，对不对？”
    “你，你怎么可能……”张大了嘴的萧如盈呢喃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是玉流光却并没有停，他仍将原委缓缓道来：“大哥被废之后，满朝文武都觉得我是皇太子的最佳人选，而三弟却眼巴巴盯着那个位子。他利用出巡边境的机会，偷偷到北芜，结识了北芜的高官和皇帝，准备利用北芜统一南疆，顺道解决这个帝位的问题。
    随后，流云利用他职务之便，搜集到了北芜将领的一些资料。你听随我三弟的吩咐，拟造了一些通敌的信件，放于如素的梳妆匣中。而身为妹妹，你对姐姐的字迹自然是烂熟于心。本来，你们的打算并不是陷害萧如素。你只是不想让如素再靠近我，而流云的目的是想影响我在朝中地位，进而阻止皇帝立我为皇太子。却不料皇帝为了保住我，只让七叔抓了如素，而我本人却没有任何影响。
    之后，我在北芜出事，原本这消息如素应该不知。即便莫大哥回来向我七叔禀告，她也不会知道这件事。而你，也许上天就是这么巧合吧，你在无意间，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想借此机会带你姐姐越狱离开南疆。可没想到的是，如素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我。就算……”说着说着，玉流光已然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泪水，浸湿双眼，“就算我们之间亘着万水千山，她也从不停息追逐的脚步。”
    “你，你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有我在背后？”猜到这个男子非一般的聪慧，却没料到竟然已到了这个地步，萧如盈看着玉流光，仿佛又像想起了什么，“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如果你给我暗示，我也许就不会这么做，姐姐也许就不会离开！”
    并没有急于回答萧如盈，玉流光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背过身，负手而立：“盈盈，这件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没办法让自己原谅你所做的一切，正如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一样。”
    玉流光的话音刚落，那封信也飘然落下。萧如盈目光迷离，似不知所措：“你要休了我？是啊，我这种心肠狠毒的女人，哪里配做你的王妃。可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爱姐姐却不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一摸一样，你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姐姐的身影？玉流光，我哪一点不好，你为什么不要我？”
    “不是这样的，如盈，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缓缓叹了口气，玉流光理了理纷乱的思绪，“你以为，你会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我的心始终在如素身上，从不肯分你半点？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让如素不再靠近我？”那个少年，那双看透万物的清澈双眸里，静静地、郑重地叙述着真相，“如盈，你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不肯爱你啊。你只是希望如素不要爱上我，你只是希望可以和如素姐妹相依到老，你只是想要如素的眼中永远只有你这个妹妹啊！”
    “不，不。你说谎！不是这样，怎么会……”即便自己嘴上怎么也不肯承认，萧如盈回想那时的点点滴滴，却不能不承认，“是这样啊……”想到这，萧如素细瘦的手捂住了胸口的部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缓缓扎了进去，瞬间，鲜血淋漓，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支离破碎，再不完整。
    此时此刻，玉流光还能说些什么呢，这不过是个迷失了自己的少女啊。看着萧如盈满脸的痛苦，玉流光也只能叹着气：“如盈，不要责怪自己，这不都是你的错。时局如此，天意如此，不是我们能改变的。”而这安慰，听起来却也如此苍白。
    听着玉流光的安慰，萧如盈却好似惊醒一般抓住了玉流光的衣袖：“王爷，姐姐的死都是我造成的啊。你杀了我吧，好不好？你杀了我！”而后，萧如盈又失魂落魄地走到了萧如素的棺木旁，“姐姐在下面，肯定很孤单的。王爷，你让我下去陪陪她吧。”
    “如果拿你的性命可以让她的魂魄归来，我还有可能杀了你，但这不可能，我又何苦再让这世界上多一条亡魂呢？”玉流光苦笑，这种念头他又何尝没有，“萧如盈，你该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而如素的命，也该由你代替继续。如果你真的后悔内疚，就替她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做她想的事情。”
    微皱着眉头，轻咬着嘴唇，多么熟悉的动作，可那个人却再也醒不过来了。玉流光慢慢走了过去，将萧如盈揽入怀中：“在生的人，理应珍惜此刻，才不会让离去的人走得不安心。盈盈，你明白吗？”
    拼命点了点头，萧如盈离开了那个曾是姐姐最留恋的怀抱，目光清澈：“恩，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说到这，少女缓缓往门口走去，却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回过了头，“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帮你统一南疆。玉流光，给我时间，我会帮姐姐完成她的心愿的。”而后，萧如盈再没有半分留恋，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玉王府。
    慢慢看着萧如素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玉流光轻叹了口气，重新回过了头，带着真心的笑容：“如素，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那好，我也不会让你失望。萧如素，也请你给我时间，我会做给你看的。”
    说完，玉流光恢复了肃然的表情，微微偏过头：“曲史，找几个人来。”
    曲史闻言立刻进来：“是。”而后一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王爷，叫人来做些什么？”
    半晌没有回答，空气是那样安静。就在曲史以为玉流光恼怒之时，却听到那个男子平静地说道：“封棺，准备下葬。”
    “王爷，这不合规矩。”下意识，曲史回道，“王妃下葬，按理来说是要礼部来人，到内务府去领东西，选出黄道吉日才行。再者，这事万岁爷还没说话，王爷这么做，只怕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这件事就这么做。如素是我的王妃，她的葬礼该怎么办，也听我的。去办吧，出了事有我呢。”没有丝毫担忧，玉流光吩咐道。
    知道没办法改变玉流光的主意，曲史也只好应了下来，急忙跑出去找人了。
    没过多久，曲史就领着几个人进来了，看见玉流光微微颔首，忙吩咐道：“赶快给王妃封棺，仔细着点。”
    “是。”来的人都应道，连忙忙活开了。
    看到下人们忙碌的身影，玉流光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认识到，他已经永远见不到里面躺着的那个人了，永远见不到她清丽明艳的容颜，见不到她优雅绝尘的身影，见不到她巧笑倩兮的笑容了……
    “等等！”玉流光开口喊道，而自己，也慢慢移到了萧如素的棺木旁。这是最后一眼了，自此以后，他又变得形单影只，独自漂泊在这浑浊的世界中。
    也许是时间太久，曲史忍不住轻声道：“王爷，还封不封？”
    重重点下了头，玉流光却怎么也拉不走自己的目光，只能任它盯着萧如素的容颜，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却刻在脑海之中，永远清晰。
    “曲史，挑个吉日，把王妃厚葬了吧。”声音是听不出的疲惫，而玉流光却没有休息的打算，“我会去安王府住几日，这事你做主，不必来回我了。”说罢，玉流光没有回头，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