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和热闹总是可以在夜幕下的城市里两分天下，在安静的地方犹能感受到街市的吵闹，可在热闹喧哗的地方却听不见看不到夜幕下的安然。
    芊蔚又转过一个弯，绕过一栋破旧的老楼，停住。
    这是一栋破的不能再破的二层小楼，在楼下能隐约看见昏黄的灯光，芊蔚默默的望了会终是抬脚走进窄小昏黑的楼道。
    到了顶楼，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她敲了许久，也无人应，“咚咚”的声音在诡异的楼道里格外响亮。
    终于门里传来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不大：“谁？”
    带了深深的惶恐戒备，芊蔚听在耳里只觉得复杂且无奈。
    “爸，是我…”
    她的声音同样不大，可她知道里面的男人一定听得到。
    门里传来沉重的粗喘声，一声接一声，一下一下撞击着门扉似的，让芊蔚的心越渐沉重。
    “爸，开门，我是芊蔚，我回来了。”
    门终于缓缓开了一道缝，男人一双浑浊黯淡的眼睛出现在缝隙里，只看了片刻，便双眼放光的将门推开：“女儿，女儿？真是你？”
    男人身形佝偻，面黄肌瘦的一副模样，可却仍掩不住亲见失踪五年的女儿回来的兴高采烈。
    男人上前想要搂住芊蔚的肩，奈何身子骨大不如以前，竟是够不到了。
    他讪讪的笑了几声说：“女儿真是长大了，爸爸都够不到你的肩膀了。”
    这话说的芊蔚心里又是一酸，嘴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在门口呆了片刻，男人先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快！快进来，在这站着做什么？进来吧，爸给你做好吃的。”
    一种久违的暖意在胸口熏染开来，芊蔚抬手将门关了上，望着满室的狼藉，眼里有些东西总也止不住。
    男人笑着回头，见着她傻愣愣的站在那，眼睛有些红，不由愣了：“芊蔚，你怎么了呀？啊？是不是…爸爸又惹你生气了？爸跟你道歉还不成吗？”
    芊蔚却慢慢的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发苍老的男人，轻轻的抱住他。
    对不起，爸，对不起，爸爸…
    她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说着，这是这样关心自己的父亲啊！为什么以前没感觉到？即使他好赌成性，可对着自己的时候还是那个慈祥关爱女儿的父亲哪！
    男人一下子慌了，只能茫然无措的抚着孩子的头顶，无声的安慰。
    芊蔚渐渐止了泪，再抬起头时眼中添了一抹坚定：“爸爸，我找到工作了，跟我回家吧。”
    男人一愣，脸上显出十几年来第一次的震惊错愕：“回…回家？芊蔚，你原谅我了吗？”
    芊蔚握住老父亲的手柔声说：“爸，这里根本不能住人的，跟我回去吧。”
    男人渐渐从惊喜慌乱中回过神来，脸上有罕见的难堪之色：“芊蔚，我…我又欠了债了，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儿…”
    芊蔚却摇头：“没关系，我是你的女儿，我帮你还。”
    男人还是摇头：“不成，我欠了好多钱，你…你还不起的，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你还要嫁人的，不能让你老公知道你有这样一个父亲。”
    就连到了这时候也只是想着她呀。。。
    男人已然忘了方才说的要给女儿做东西吃的话了，只推着芊蔚往外走。
    芊蔚目露苦涩，她由着他推着自己出了门，男人似乎又不放心的送到楼梯口却仍站在那儿不动。
    芊蔚最后望了眼，安陵的话犹在耳边：“那是你父亲！他是爱你的…”
    安陵，为什么现在我才感觉到？
    天上的星子格外明亮，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建筑，芊蔚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好像又回到了那满是雕梁木屋的年代，那里曾经有他…陪在身边。
    谁知道会再回来？又怎会知道回来再见父亲时心里竟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接受了？
    她拿出放在兜里的手机，拨了那个男人走时留下的电话号。
    几声“嘟嘟”声之后，芊蔚静了一会，声音平静：“我答应你，请你履行你的承诺，帮我父亲还债。”
    男人似是早已了然，愉悦的笑了几声后声音又变得冷酷：“你要应承我这件事不能告诉苏阮，要让他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
    芊蔚依然笑着，并无丝毫不悦：“我知道，我会谨守诺言，保守秘密。”
    “很好。”
    男人满意的笑着，不一刻的功夫就挂断了电话。
    芊蔚最后一次抬手握住右腕上的玉镯，鲜红的血滴在黑夜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如玉的指尖却准确的按在那上面，轻轻的摩挲，依稀还能感觉出那血滴的轮廓似的。
    陵哥，求你，别怪我，千万…我还会等你五年，如果五年后你还是不回来，我一定会去找你…
    就这五年，你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