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涩情篇 第42章 即兴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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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着碎石小径,继续慢慢朝前走。四周柏树苍翠,树影婆娑,寒风循着缝隙,悄然肆虐着。
风势不强,劲道绵长,筱言扯紧厚绒披风,顿住脚步,想径直回玫秀院,转念又想了想,若是凑巧又撞上神出鬼没的洛王,那就麻烦大了,还是回去做无趣的壁花,在锦绣花簇遮掩下,更能有效的躲藏,而且屠妙彤可能在刚才分别的地方等她呐。
她穿过长廊拱门,再拐两个弯儿,就能回到和屠小姐分手的地方。筱言扯紧披风,望向屠小姐离去时的方向,心中纳闷,她怎么还没回来?是错过了吗?
“咦?你在这儿?”身后突然横出一只手臂,强拉着筱言右臂走入另一侧静僻小径。
筱言身体一僵,却不敢贸然运功甩掉来人的纠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在洛王府如此横行无忌的男人只有一个,洛王他本尊。
洛王手指松开,筱言立即退后三步,端端正正向他行礼,心中却恼怒不已,什么人嘛?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遵从?
眉心微微有丝纠结,洛王瞪着头垂得低低的女人,忽然来了气儿,沉声说道:“你留在洛城吧。”话语出口,他猛然怔住了,自己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他眼前浮现平庸卑顺女子低着脑袋怯怯吃食的模样。厅中赴宴的秀女或丰韵冶丽娉婷娇艳,或绰约清姿烟视媚行,唯独右殿最靠边的席位,一颗脑袋始终低垂,竟然不曾抬眼看向他!他竟然不如她桌案上的各式糕点菜肴,瞧见她偷偷掰弄点心咀嚼的样子,他心中莫名的不舒服,那是被人忽视的恼怒吧。他方才说出口的话,只是逗弄她罢了,他离席转到这儿,遇上她只是凑巧而已,一定是这样的!唇边流出戏谑的笑容,洛王心中已然释怀,退后几步,倚着一棵大树。
筱言听到洛王的话,心中着实吃惊,‘留在洛城’第一次他是一句问话,这一次却给出一个肯定句,这怎么可以,她必须进皇宫向皇帝老儿寻仇呐!
“不行!”她恍然脱口而出,陡然发觉自己的语气太急,赶紧调整语速,沉着嗓子慢慢说道:“我想进宫。”
“为什么?”洛王追问,凭他堂堂享富盛名的大安朝洛王,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丝毫不为其风采俊容所动,果然是有原因的。
怎么办呢?筱言心头火烧火燎,试图干脆两眼一闭直接晕倒得了,就在这电光火石极短的时间内,她终于想出了对策。
脑袋依旧埋得低低的,手指拧绞着裙摆上的绣花,她羞涩为难嗫嚅着说道:“因为,因为一个人。”
“哦?”洛王挑了挑轩眉。
“只有在皇宫里才可能看到他,”筱言故意停顿一下,手指故意狠狠地掐着裙摆,“皇宫内有他的气息,虽然,虽然只能远远看到他,可是,可是......”下面怎么说啊,她方寸大乱,该怎样继续杜撰这荒谬的故事啊。
“他是,二皇子?”洛王沙哑的嗓音透出惊愕,璀璨黑眸泛起兴致。
二皇子是哪根葱呢?哦,当朝皇帝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筱言极速回想慕辰给她灌输的讯息,没错,二皇子住在皇宫大内!
轻轻点了点头,筱言故作羞赧不安死死盯着脚尖。年轻洛王沉默着,似乎思忖着什么,良久后问道:“你见过他?”
他?二皇子,是啊,没见过本尊怎么会死心塌地地喜欢呢?筱言心尖不停颤动,好好的谎言突然冒出一个漏洞,“嗯......是几年前在城里见到......”
洛王双臂环抱倚着树干,心中升腾莫名的情绪,那小子倒是来过洛城几次,这个深在闺中的少女竟然能见上他一面。他瞪了眼那始终低垂的脑袋,弄不明白自己为何还站在这里,洒然一笑,说道:“你这丫头!”
脚尖一转,他迈出树影的浓阴,走向辉煌温暖的歌舞大厅。
洛王最后的一句话,有调侃的意味更有一分嘲弄,却犹如一声惊雷在筱言耳畔回荡,‘你这丫头,丫头......’
尘封的记忆突然被触动,这嗓音这语气为什么如此熟悉,与三年前遇到的叶子昕口口声声唤着的“鬼丫头”那么相似,筱言身子一震,霍然抬头瞪向远去的背影。
“他,是他,是他吗?”心中冒出惊骇的想法,她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叶子昕,江湖号称情笛公子的侠客会是地位尊贵的洛王?”
颀长昂然的身形消失在小径的尽头,筱言不自觉地追出两步,满心的犹疑顾虑,最终绊住了双脚,伸在半空的右臂颓然垂下,她忽然有丝失落悔意,以前怎么没有偷偷观察洛王的长相,进入洛王府,为表现胆怯柔顺谦卑的秀女模样,她从不正眼瞧洛王,他真的可能是叶子昕吗?
筱言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乱成一团,再抬眼仔细瞅了瞅前方,双肩一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算啦,管他是谁呢,洛王或是叶子昕都是与她无关的人,她面临的问题还少吗?
她心脏忽然颤动,糟糕!如果叶子昕是洛王,那么他就会知道她不是真的金筱言,整个入宫计划就会泡汤!
不行!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与洛王走得太近,筱言忽然发现问题的严重性,还没等她想出对策,身后忽然传出一声冷哼。
“是谁在哪里?”她压低嗓音,以温婉的语声问道。
“原来你进宫另有目的!”娇脆的语声清冽冰冷,令人联想到腊月隆冬的无情霜雪。
一个身穿毛领厚锦披风的少女缓步从一棵大树后转出,其容貌清逸出尘、气度宛如谪仙,一双美眸凝着淡漠冷情,渗出缕缕寒气。
筱言闻言撇撇嘴,缓缓转过身面对突然冒出的清雅绝色少女,她语气微有嘲弄的意味,“馨蕊姑娘,你怎么在这儿?”站在不远处的绝色少女,正是她的妹妹—北宫采萱,采萱果然未听她的劝告离开洛王府。
“哼!听到你的真心话,让你不舒服!”
“馨蕊姑娘,别站在这里,风大。”面对无法说清楚的质疑时,筱言一向懒得解释。
采萱缓步走近筱言,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姐姐你啥时认识二皇子的?两年光景,想不到姐姐的手段越发高明了!”
筱言皱了皱眉头,她们俩姐妹分开了两年,难道采萱真误会她见过二皇子、喜欢上二皇子?
“馨蕊姑娘,刚才的话......”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采萱掩嘴冷笑道:“你不用解释,只要记得爹交代的事,千万莫要一心二用。”
筱言故意板着脸,狠狠瞪着身旁的采萱,“我刚才和洛王说的话,你转告给慕辰,他会明白,这可有关爹的计划。”不待采萱妹妹说话,她双手互相搓着,嘴里嘟囔着:“馨蕊姑娘,天冷,我回屋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采萱狠狠跺了跺脚,慕辰对她关爱备至、殷海潮对她言听计从、洛王也对她饶有兴致,如今还有一个二皇子,冷冽怨毒之色在美眸中流窜,采萱美丽的面容布满一丝恨意。
自那夜被洛王拉到僻静小路,筱言迫于无奈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采萱把话带给了慕辰吧,他在外面应该早做安排,倘若那一天,洛王心血来潮命人查证此事,金府上下谁都不知此事,谎言很快就会戳穿。
连着三日,秀女们为洛王准备了丰富多彩的娱乐节目,舞蹈、独唱、独奏、品茗、观画、题诗,纷纷展现多才多艺的天赋。筱言再也不去凑热闹,任凭屠妙彤软磨硬泡,打定主意决不出院门。
她坐在床榻中运功打坐,听到房门吱嘎一声,赶紧拉开厚锦被,整个人窝了进去。
“咦,金姐姐病了吗?”最先进屋的尹姑娘,来到筱言床边,眼中难掩一股飞扬喜悦。
“屋内冷清,挺冷的,今晚宴会可热闹啊?”筱言随口问了一句。
同屋的另两个秀女随即叽叽喳喳闹腾起来。她俩的讲述不外是某秀女弹琴时漏了拍子、某秀女穿着格外突出、某秀女举止轻佻等等,筱言靠向床榻木柱,神情倦懒地打着哈欠。
“论乐理造诣,只怕我们都逊色于馨蕊姑娘。”尹玥容扬声打断两名秀女的对话,动手斟了杯茶。
“仅是个青楼女子罢了。”“哼,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
筱言面色微紧,很想知道她们口中的馨蕊是怎样的女人。
“别看不起人,说不得她会嫁入洛王府。”尹玥容直率地辩解,“馨蕊姑娘出生富贵之家,适逢家道中落,迫于困境才委居青楼,她可是博学多才的清倌人,其精通音律,能弹奏各种乐器。”
“她......”一个秀女咬唇说不出话,另一个秀女踱到梳妆台旁,拆取头饰。
尹玥容轻叹一口气,“唉,我要能有她一半的才能,那......”
采萱是一位以艺能闻名的清倌,难怪她总是以一副清傲脱俗的妆容示人,筱言心底的焦虑少了些,另一层担忧却越来越浓,这样清纯多才的女人,更能捕获男人的心,洛王会更加怜爱她吧,她这样接近洛王究竟有什么目的?
定了定神儿,筱言闲闲地问道,“尹妹妹,这么多日,洛王难道还没选定吗?”
尹玥容美眸闪现同样的疑问,筱言暗暗愁苦,过了那么多天,该让她们走人吧?在洛王府里,如同绑手绑脚,处处都要扮演胆怯谨慎的角色,什么时候才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