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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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入时分,暮色四合,亲王府中渐渐挑起了灯,下人们举着莲瓣儿金座的风灯在府中逡行着,忙着备下晚膳。傻子抱着他的猫,狗儿样的坐在他屋子前的石阶上一双乌黑的眼稍稍呆滞地瞪着走过的人。今天又吃了不少甜食,嘴没有擦,唇边结了一层薄糖痂。浅浅的澄黄色看上去脏兮兮的。书房的们忽然开了,觋先走了出来,然后是广靖。算来,他俩在书房里已经呆了一个下午。方才广靖跟觋商讨了一下部署,东扯西扯地倒也算是全部都想了遍。其实广靖骨子里还是个随性的人,多年的官场周旋抑或沙场征战,倒添了许成熟,稳重,踏实。
回到王府,他很放松。傻子的房间就置在广靖旁边,他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呆呆的,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圆融了些,眼睛干巴巴地瞪着眼儿,歪着脑袋不知在说些什么。房门大敞又没点灯,黑洞洞的。一大一小俩崽子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像被遗弃般。
广靖大步走过去,伸手拍拍他的脑袋道:“走吧,带你吃饭去。”
傻子缩了缩头,仰着脸儿看他,忽然咯咯地笑出声儿。忙蹦了起来,嘴里模模糊糊地叨念着“吃饭”俩字。
天晚了风寒,一路到正厅傻子冷得直搓手。下了帘子,广靖把傻子摁在一旁的凳子上,这才招手让人上菜。觋大大咧咧地坐在下首,广靖却眼儿都没抬。且不说他对觋宠信非常,广靖的性子不同旁的,常年在外行军,必得与一众军士打成一片,才能有的人心。繁文缛节倒并不在意。果然广靖连眼儿都没抬一下,让人取了温水巾帕,净了手,顺带着给傻子擦了擦脸,糖痂有点难擦,傻子的皮肤三俩下被揉得红红的一片。
水是温热的,呼呼地冒着白雾,看了就让人生出些暖意。傻子傻乎乎地冲他笑。
广靖脸上不知觉地也缓和了许多,平日稍稍锁紧的剑眉化开了,像京城这天儿难得的春意。他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裳,转脸朝同坐下首的曲白衣道:“把上次赏的缀花细绒棉布取出来罢,还有几匹紫貂皮,明儿给这崽子裁身衣裳什么的。这儿到底不比南方,天寒。”
曲白衣刚刚坐下,听罢,瞧了瞧傻子,“哎”了一声。
用完膳,曲白衣让人在前厅摆了好几只炉子,镂空的缠花错银炉身里看见火正旺,噼噼啪啪地响着,空气暖融起来。广靖坐在首座,左手里端着一碗茶,另一只手摸着光滑的杯盖打转儿,梅五垂着手立侍在一边。
觋坐在右侧的椅子上,袖着手,勾着唇瞧梅五。
唯一的响动是窝在广靖脚边逗猫儿的傻子发出的,这阵子,这崽子倒是跟广靖亲,想是玩熟了,知道跟着他。像个粘着着娘亲的小孩儿。
曲白衣出去了一趟儿,又回来了。走得急,趟了一路的霜水,一打帘儿一股清冽的冷气便窜了进来,炉子里的火苗跟着攒动了几下,腾起的烟儿偏了散在空气里。
“爷,外面说那桄寺卿刚被发现倒毙在城南的一条暗巷里,像是被人冲着脑袋一棒子打死的。身上凌乱,银子都被翻去了。”曲白衣边扑着身上的雪花边道。
梅五乍听愣了愣,而后又垂着头心里诧异着。
广靖倒是漫不经心地继续看傻子都着那只独眼猫儿,只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觋给曲白衣倒了杯热茶,笑道:“这次有趣儿了,不如我们猜猜是谁干的。”曲白衣让屋子里的下人退出去,啜了口茶,斟酌着低声儿道:“会不会是那杭州太守?听说那桄寺卿最近在办他,莫非是太守要灭口?”
觋但笑不语,梅五直肠子,话憋不住,但瞧着自家亲王在,又不敢献丑了,只一个人在那儿自己皱拧着眉别扭。
“梅五,你说呢?”觋忽然开口。梅五一抬头,撞见一双狭长的眸子,深深地望向他,像打着旋儿的水涡。
梅五咽了口唾沫,见自家亲王无甚反应,就大着胆子,瞪着眼煞有其事地道:“会不会,只是半夜里回家遭贼了。诶,那儿不是有间赌坊么,会不会是东家看不惯他赢钱……”
“唔……哈哈笨!”傻子这时忽然尖着嗓门儿大声地喊了这么一句,把那只猫拎了起来。
几个人介是一愣,梅五更是吓了一个哆嗦,脸登时就红了。觋回了神,哈哈地大笑起来,身旁的曲白衣笑得眯了眼。屋子里像是忽然揭了锅一般。广靖也笑了,勾着嘴唇,揉揉傻子的脑袋。傻子指着那厚厚的大红绣花地毯上一小坨猫粪,咯咯地乐着。梅五窘着脸,不知道他们是在笑那坨屎,还是在笑自己。
“哈哈……小梅子,你知道那桄寺卿的名字么?”觋依然笑得恶劣。
梅五对这恶俗的称呼翻了翻白眼,还是认真想了想道:“嗯……桄谨术是吧?听说不是中原人,早年却在这儿考取了功名。名字就是怪。”
“嗯。把他倒过来念念。”
“桄谨术……输精光……”梅五-=!!!!
“哈哈,桄大人爱赌钱,却总输钱,人就像他的名儿一样倒霉啊。”
“……”梅五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抽。
“不过最重要的是,”觋眯着眼儿拖长了声音,“……哪间赌坊,是桄大人有份儿发。他是半个东家。”
梅五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但没说话。其实他想问的是……觋是怎么知道的?!
广靖执着傻子的一缕把玩着,由着他们嬉闹。他静静地看着傻子,沉默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