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士为知已者用,女为悦已者容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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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煜城:
    昨夜搬回听风阁,那里的摆设和从前一样,一时间勾起了我无数的回忆。从听风阁到我们的秘密盆栽路途比之前曲折多了,不过倒也没差,作为散步是个不错的距离。
    今天醒来望着窗外的薄弱的阳光,我内心隐约觉得不安。也说不上为啥不安,潜意识的认为自己已经逐渐走入布好的棋盘中,不许反悔。我的脚下布满荆棘,无论选择何种道理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这结局的到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已深谙于心。
    最最无情帝王家。这道理怕是自你懂事以来就熟稔于心的。
    煜城,我希望你尽可能地快乐的活着。你要懂得爱珍惜爱,你幼年起的阴影在你内心阴暗处已经生根发芽,茁壮成大为参天大树。它浓密的枝干杜绝所有着光芒,靠着你阴暗潮湿的心壁不断地长大。
    但你不要忘记,你只是还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走进你内心那颗大树的人。
    清晨被冬阳耀眼的光芒叫醒。
    此时我正端坐在椅子上,小口喝着刚才宫女沏的热茶。
    此时的屋子寂静极了。冬阳折射着的屋子像镀上层层闪闪的金光,而我置身于这光亮之中,被光亮所包围着。
    凌皓轩的计谋是什么我到现在还不得而知,自那次后他也没有再宣我过去,我真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唉。”我叹了口气。那个顾决镍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死了没。可千万不能死呀,死了身体腐烂味道很难清除的。
    “喵…喵…。。。”屋外传来猫咪的叫声。
    “好可爱呀。”我一时来了兴趣,离开椅子蹲下,伸手叫唤它过来。喵咪迷惑的看了我一眼掉头就逃走了。
    “小黑,小黑。别走啊。”我随后跟了过去。
    小黑跑得很快,我紧紧的跟在后面。它逃跑的路线有多曲折就有多曲折,还好它没有翻墙,不然我还真的得跟着爬墙。只是觉得好奇怪,心里总感觉它的逃跑的路线很不自然。
    小黑在一个拐角处突然消失了。我气喘吁吁地呆站在那里,实在搞不清楚这是哪出戏。抬头就可望见用金子描成的三个大字:幽兰阁。
    我正欲离去,突然幽兰阁内传来渺渺的琴声。这琴音脱俗空灵,窜入耳间流入心田,
    顿时一股股暖流从心田不断涌出。
    我被琴音吸引住脚步,毫无防备地踏进了幽兰阁。
    在院子的正中央,一个男子正低着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修长的双手在弦间轻快而熟练的舞蹈。
    我沉浸其中,连曲罢都还没回过神来。
    “你为什么流泪了呢?”那人双手停放在琴弦上,轻轻的问我。
    “为什么流泪,我也不知道啊…。,啊,沈暮晨。”他抬头的一刹那我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晚的人。
    “哦,是你。”他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隐藏了起来。
    “真是巧啊,还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这不,不过三天,又见面了。”我笑着说。
    “是啊,第一公子惜瑜。”
    “看来你还是忍不住调查了我的来历。”
    我不责怪他,他这样的做法是最聪明最自保的做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谁也不能够相信。
    你最亲近的人往往会是你最可怕的敌人。
    “还是调查一下比较保险,你不也是调查了我。大家彼此彼此。”
    “这是为了安全起见,在这皇宫生活必须步步为营。”我垂下眼睑,勉强的笑了笑。察觉到他眼神正盯着我看,我更加不安了。他的眼神温和,却意外地有着看穿所有人事的穿透力。
    “其实我不喜欢这种环境,不喜欢像个戏子一样摆着一副伪善的面孔,却在暗地里掀起无数股足以摧毁无数人的暗涌。我怕是因为这性子才能坐这第一公子的位置那么久吧。”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沈暮晨是个温和的人,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连现在他对我的发问都那么的温和。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沈暮晨,这就是你的琴音。”
    他听我这话,笑容更加深刻了。在阳光下像是镀了金光,只可远观也。他脱俗的气质宛如仙人,如此淡雅,怡然,如任何人都无法入得了他的眼睛。如此的一个人,当真会动心动情?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沈暮晨喃喃的说道。
    从他的眼神以及态度,可以看出他对我减少了防备。我和他算是一个惺惺相惜的知音吧。能够弹出如此绝美音色的人,内心该是多温和纯净呀。
    惺惺相惜?想到这我突然明白了凌皓轩为什么选择了我。如果那夜与他的相遇是契机,那么我懂琴就是另外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契机了。
    “士为知已者用,女为悦已者容。”其实自听了他的琴音我也产生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
    “惜瑜公子,在下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不叫惜瑜,我叫沫漓。惜瑜是他给我起的名字。珍惜着那个叫做瑜的人,很可笑的名字吧?”
    “沫漓公子,你为何寻得到这里?”他还是无法完全放下戒备。我很理解他,要是换做我,我也和他一样的。
    “寻一只黑猫。可是突然就不见了,接着就听到你的琴声。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来。”
    “哦?”他淡淡的看着我,眼底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淡然的气质,怕是这世间无论几多纷纷扰扰,无论多繁华多糜烂都入不得他的眼睛吧。就如他的琴音。
    “唉,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苦衷?我倒觉得比起苦衷,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吧。我们可以决定性情决定喜好但是就是无法决定出生以及即将背负的使命。”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沈暮晨的话句句发自肺腑,他已是把我引为知音。而我呢,还是带着龌龊的目的,这甩不掉的利用。
    “你懂琴音,可会弹琴?”
    “可否弹一曲?”他毕恭毕敬的起身,我望着他期待的表情,不晓得该如何谢绝。
    身处前世的那个世界,我与钢琴相伴多年。我的启蒙老师总是对我说,世间任何乐器只要是以音符作为媒介的,其本质都是相同的。当时年纪尚轻,对老师的话将信将疑,直至成人,才渐渐领会到这其中的奥妙。
    任何乐器即使弹法不同,形状各异但它们共同的本质都是音乐。那些以音乐为载体的乐器即便有诸多的技法也是无用,感情的宣泄才是音乐最动人的地方。
    “我在几年前才学的琴艺,琴艺不精,莫见笑。”
    指尖在琴弦上徘徊,弹指间,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像从指缝上留出的沙,握也握不住。手抚摸着琴弦,试图抵御内心盛大的空虚,我知我该把那些无法维持的执念放下。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很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
    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
    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
    我的琴音不及沈暮晨的脱俗空灵,我的琴音更似历经沧桑后的隐忍。它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狠狠风化,剩下的也是沧桑后的了然于心。
    “这曲…。。”沈暮晨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问道。他还沉浸在先前的曲调之中,没有抽离出来。
    “烟花易冷。”
    “好一个烟花易冷。人事也不过如这烟花,易冷,易分。”
    “呵呵。这尘世,事事不堪凭。恍惚间,撒手后又是一场物是人非,星移半昼。伤害一旦造成,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拯救得了。”
    我微笑着望着还在沉思的沈暮晨,而后抬头望天,忽觉的时间如刀,割开灰色露出橘黄色的内里。
    “你不必强颜欢笑,你这强颜欢笑的旷达比任何的伤痛给人的感觉更激烈,更绝望。你呀,绝对不会让人真正看透你。你总是紧紧地握紧拳头,死都不摊开给人看。那些都是你不愿分享,不忍让人替你分担的事情。”
    沈暮晨侧目的样子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睛宛如看透这尘世一切的通透,可那迷离的脸庞又让人觉得他不知道要前往何处去,他眺望的地方究竟是何处。
    “我很羡慕暮晨的琴音,跟你接触越久我就越讨厌自己。”
    “沫漓,在你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就让我来喜欢你吧。你只是太孤单了。”
    “谢谢你,暮晨。我不是孤单我只是害怕寂寞。如果一个人的话我绝对是活不下去的。”
    “沫漓,你对他还有多少情分?”
    “果然我已经名声在外了呀。我的确是如传言那样深深深深的爱他,爱到宁愿抛弃所有。这传言不假,不过加了个期限,那就是曾经。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嗯,我非常的欣赏你。”他定定的看着我,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自己。
    “你的缺点就是太完美,没人能够真正将你掌握。”他是懂我的,所以我也相信他是懂得我话语中的婉拒。
    那之后,沈暮晨与我都不再言语。我们只是彼此站立却互相背离。冬阳依旧带着温和的温度,积雪已经悄然融化。
    “皇上传话枫国使者。”打破宁静的依旧是容公公那个万年不变的伪男高音。
    “枫国使者沈暮晨在。”我与沈暮晨半蹲跪下,迎接那狗屁凌皓轩的传话。
    “呦,惜瑜公子也在这?”容公公惊讶的望着我,眼睛闪着精光,上下打量着我。他似乎对凌皓轩的计谋一无所知。我没有回答他,低着头。
    “皇上传话,今晚将举办盛宴宴请枫国诸位,与诸位不醉不归。”
    “沈暮晨谢主隆恩。”
    “惜瑜公子,今晚第一公子也必须出席。您快随老奴回听风阁准备准备。”
    “哦。”我心不甘情不愿,这天还早,现在准备啥呀。
    “再见。”起身朝沈暮晨告别,我就跟在容公公身后离开了幽兰阁。
    好一个凌皓轩,这招真是妙极了。特派容公公传话而不是正式颁布圣旨,这一举动定不仅能博得枫国使者的好感,使他们放下戒心,又彰显出凌国不卑不亢视枫国为对等的态度。
    只是凌皓轩,暮晨性子虽淡,但也不是个好惹的人。
    最最危险的人物往往都是最最无害的人。
    很多年后当我重新弹起那首《烟花易冷》时,我还是会忆起沈暮晨那淡然的脸庞,还有那次离别后生命的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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