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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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海阳关的公寓,吴宇伦坐在沙发上修长有力的手扶着额,蹙着漂亮的眉毛,表情有些痛苦。应该是刚才在“夜色”喝的多了些,于是袁醉给他倒了杯水,他并不伸手接过,而是一把揽过袁醉的腰,袁醉毫无防备的落进了那个熟悉而霸道的怀抱,杯子落在地毯上,水撒了一地。袁醉以为他又想干什么,吓得不敢动,他却只是把头靠在袁醉的肩上,气息拂着袁醉的脖子,痒痒的麻麻的。袁醉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任由他抱着,没一会儿他在耳边的气息变得轻而均匀,他就那么靠着她睡着了。袁醉第一次看到吴宇伦是这般安静无害的样子,眉眼是温柔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嘴唇微抿,如果他身后长一对翅膀,那么简直就是睡着的天使,袁醉这么想着。
“阿醉”他突然这么唤了她一声,吓得袁醉差点跳起来。
“阿伦?”她试探着,还从没有这么叫过他,袁醉觉得有些别扭。他只是将脸颊在她肩上蹭了蹭并没回应,看样子只是说梦话,袁醉轻吁了口气,她庆幸他没听见自己那么叫他,也有些遗憾他没听到,她想他如果听到了会怎么样?他在梦里喊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吗?是什么样的梦呢?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第二天等袁醉醒来吴宇伦已经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接下去的日子,她没有再见过吴宇伦。袁醉觉得这也许是个好兆头,一个公子哥对一个女孩子腻味了,自然是头也不回的离她而去,难道还要道别?还是自己期待着至少要一个道别?
年关将至,袁醉一个人坐在开往Y市的火车上,米白色的毛衣把她包裹得像只绒绒的猫。一年没有回家了,玻璃上映出的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窗外出神,路上的景色不断变换,路边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植物越来越多,离那个江南的小城越来越近了,她仿佛听见胸腔里越来越大的砰砰声,她想这也许就叫做近乡情怯。因为吴宇伦的关系,她每个月都得以寄不少钱回家,也买了很多有助于母亲身体的药,每次打电话回家听她的声音似乎是渐渐精神起来了。所以她现在最担心的反倒不是母亲的身体:有一次母亲问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买的血燕,她虽然文化不高但是至少知道燕窝不是便宜的东西。袁醉只能说是自己给杂志社写文章得了不少稿费,她不知道母亲是否生出了怀疑。而吕安萍确实是怀疑着的,年轻的时候失去丈夫,一个人将唯一的女儿拉扯大,她对这个女儿的关注远比一般母亲来得多。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她说谎的时候语气就会因为紧张开始微妙的变得有些上扬,但是她并不点破。袁醉从小就是个懂事、让人省心的孩子,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做事会有分寸。
在小城灰色的火车站里,袁醉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呵气叹白烟,江南不同于北方的湿冷让她觉得熟悉无比,Y市没有太多的人下车,人们三三两两的往出口处走去。毫无意外的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袁醉看到了那个有些伛偻的身影,她总是会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生活的艰辛让这个才不到五十岁的女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一看到袁醉,她灰暗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些光,袁醉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快步上前挽起她的手臂。回家的路上母亲不停地问这问那,袁醉一一答着,心里有一股暖意荡漾开去,让她全身心的放松了下来,真好,她还有母亲在,至少还有个家。
回家以后的袁醉就天天待在家里陪着母亲,有空看看自己喜欢的饮食节目,难得的安逸让她乐得天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一个礼拜后的某一天,一向没什么人拜访的袁家来了客人,是住在袁醉家楼下的陈阿姨,她是个寡妇,没有孩子,和别的女人们说些家长里短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袁醉礼貌的将她让进门,她一进门就拉着吕安萍话起家常来,然后说着说着开始夸起袁醉来,袁醉从头到脚,从内在到外在,从先天能力到后天努力,没有一样逃过了陈阿姨不着痕迹却天花乱坠的夸赞,导致袁醉觉得她在说的是另外一个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末了,陈阿姨总算开始将话题引入正轨:“我有个侄子,就是我堂兄那个儿子,今年也27了。在咱们市政府工作,长得好,有才情。我看哪,和你们家阿醉倒是般配。”袁醉算是明白前两天下楼买酱油的时候她盯着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半天是为什么了。接下来的时间是陈阿姨用来将她那个孝顺、能干的侄子又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夸了一遍。
话说回来,在袁醉的家乡女孩子大多嫁得早,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不少都已经有孩子了。她母亲当年也是早早就嫁给了她父亲的,于是母亲让袁醉好歹去见上人家一面,要是合适也好定下来,尽管袁醉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但是面对吕安萍满心希望的样子,她实在不忍一回家就拂了母亲的意,于是陈阿姨急着给她定下了第二天的约会。
翌日,一大早袁醉就被母亲催着起了床,她眯着眼看看墙上的时钟,七点,离十点的约会还有整整三个小时,而约会地点就在离家不过十五分钟脚程的一个小茶馆里。她起床有气无力的吃了早饭,随意套上了一件白底带几多鹅黄色小花的毛衣,母亲却说“大姑娘家,穿的跟个黄花菜似的”,勒令她马上换一件看着喜气些的。等折腾好了一身令母亲满意的行头时已经是九点了,接着头昏脑胀的袁醉又立马被母亲轰出了门去,出门前其实她很想对母亲说一句:其实这一身红,让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一只火鸡。
去茶馆的路上,袁醉故意拖慢了脚步却还是提前了半个小时,一个人要了杯茶坐在了茶馆二楼,百无聊赖就随意打量起这个小茶馆来。这是个简陋的小茶馆,店家应该是想让小茶馆看起来雅致些,在墙上绕了些花藤,可是那些颜色艳丽的塑料花藤实在是适得其反。桌子很旧,掉了一些漆,斑斑驳驳的桌面露出木头的颜色。桌上摆着廉价的瓷杯,杯口缺了一小块。漂着的茶叶多是碎的,好在袁醉并不喜欢喝茶,别人说茶是有回甘的,她却觉得那些都是忽悠人的,茶就是苦的怎么尝都是苦的。店里仅有的两个客人是两个中年男子,穿着发旧的羽绒服在互相大声的吹嘘着各自的经历有多么传奇,各自的财产有多么丰厚,人总是这样,越缺什么就越要显摆什么,袁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心理。
等了四十分钟,那个迟到了十分钟的约会对象终于到了,袁醉只是带着好奇的偷偷打量他,通大多数江南男人一般身型较小,他戴着副全框的眼镜,脸色微白,瘦削的脸颊有些陷下去。他看到袁醉连忙上前道歉,但是他那昂扬的语气让袁醉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歉意:“哎呀,袁小姐,抱歉抱歉,让您久等了,待会儿我来买单给您赔不是。今天我们领导,就是江科长,他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给冯书记送份重要文件,我说我有约会能不能请别人代劳一次,他还说别人去了他不放心,非得我去…。”这个看起来苍白无力的男人在提到他的领导,以及领导对他的重视时,脸上染上的得色让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那都是因为陈先生有过人才干,”袁醉客气附和他,虽然她实在看不出给领导跑腿需要多大的才干。袁醉这么随意的一附和像是鼓励了他,他开始吹捧起他的领导来:“袁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冯书记啊,那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是咱们市里的骨干。上回………”人在自己没有什么可炫耀资本的时候才会把身边人的资本当成自己的来炫耀,在他自顾自的将他那一表人才、英明神武、克己奉公其实和他也就一面之缘的领导夸了一遍以后,袁醉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目前的状况:“你好,陈先生,我姓袁。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于是陈绍荣恍然觉悟他此行的目的,但是又不希望显得自己失礼,便装作没事的样子开始郑重自我介绍,并向袁醉了解她的情况。他对袁醉可人的长相也比较满意,但是当听到袁醉是单亲家庭出身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而听到她是Z大的学生时又露出了一丝欣慰,就在他如霓虹灯般忽明忽暗、反复变化的表情袁醉实在看得有些头晕,然后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霓虹灯亮了:“袁小姐,我这个人对另一半的要求不高,你身家清白,而且还没有过男朋友,这点我非常欣赏。现在的女孩子,动不动就是两个及两个以上前男友,这样以后是很影响夫妻感情的。对于这种女人,我觉得社会舆论应该对其进行打击。”袁醉实在不知道面对他对自己所谓清白的欣赏该作何反应。然后他开始对袁醉大谈他的贞操观,并且他觉得男人也是有贞操的,于是乎他守身如玉等着自己未来的那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