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墙后，我看见程修瑾整个人坐到了羽毛球场的地上，她面前站着何晓晨，他没有换衣服，深蓝色的裤子，浅蓝色衬衫。
    程修瑾在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和我说，直到你要走了，你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何晓晨伸手去拉她，神色无奈而平静。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就没有喜欢过我。。。”程修瑾拽着他的双臂问。
    何晓晨望着她说：“小瑾，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程修瑾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对不起，不要，我只要你留下来，不要走好不好，好不好。。。。”
    程修瑾绝望的声音传来，我不由自主地靠在墙上。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是那么的喜欢你啊，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
    “我很努力啊，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好，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你为什么心里只有她，为什么啊为什么。。。”
    我闭上了眼睛，何晓晨，我拜托你了，拜托你，不要那么残忍。
    然后我听见何晓晨说：“对不起，小瑾，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是我，是我的问题。”
    程修瑾开始呜呜地哭。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何晓晨说：“小瑾，我相信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男生。小瑾，对不起，让你认识了我。”
    我的心突地揪起来，何晓晨。
    对不起，让你认识了我。
    “小因，我们还是朋友吧。”
    “嗯，是的。”
    “那就好。”
    正要举步离开的时候，何晓晨刷的从身后把我抱住。我顿时动弹不得。
    “不行，小因，我还是不能对你放手，我还是要试试。”
    “何晓晨。”我喊他。
    他把我扭过来，低头就吻住了我。
    我要挣脱的瞬间，尝到了咸咸的泪水。
    何晓晨在哭。我心一颤，不敢再动。
    他抱住我，说：“柳因，林木伤得你那么深，不要再等他了。穆阳，已经选择了和程俢玉一起了。和我在一块吧，跟我去美国吧，费用什么的你都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我父亲说好了，嗯？好不好？好不好？”
    闭上眼睛，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因，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我在机场等你。”
    我摇摇头，“何晓晨，我不会去的。”
    何晓晨沉默不语。
    我的心有点疼，我听见我说：“何晓晨，对不起，让你认识了我。”
    何晓晨摇摇头说：“我会等你。”
    说完他放开我，消失在夜色中。
    穆阳，魏行风，何晓晨坐在体育部的办公室里。
    穆阳正在翻看最近各学院体育部长的出勤记录。
    魏行风翘着腿，少有的没有玩游戏，他问一旁五指交握低着头的何晓晨说：“你小子，听说要飞米国了，真的假的？”
    何晓晨笑了，拍了拍魏行风的大腿，“有空过来，我带你玩。”
    魏行风哟呵了一声，说：“是不是要带上程修瑾小师妹啊。哎，话说啊，穆阳，你和晓晨这样下去都会成妯娌了。”
    穆阳没有理他。
    “我看妯娌怕是成不了了。”冷冷的声音传来，张艾薇踩着高跟鞋走进来，身边是林木。林木径直走到穆阳对面的沙发坐下。穆阳头都没抬。
    何晓晨看了张艾薇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觉察到情况的不对，魏行风笑问。
    “晓晨学长，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什么都不和小瑾说，你这是要干什么，小瑾那孩子昨晚哭了一夜。”张艾薇问。
    何晓晨笑了笑，说：“艾薇，这事你就别管了。”
    “什么叫做我别管了，她可是我表妹，我看着她难过，心里很是不舒服。还有，她哭着告诉我，连柳因都知道了你要出国的事，她都不知道，学长，你以前怎么对柳因的，小瑾都可以忍了，你现在可是小瑾的男朋友，你不觉得你这么做，真的很不对吗？”
    “哎哎哎，”魏行风看了眼穆阳说，“这事又和我们柳因小师妹有什么关系？”
    张艾薇哼的笑了下：“学长，柳因有多大能耐，我们一个院的还不知道吗？”
    “够了，”何晓晨收起了笑容打断张艾薇，林木抬眼看他。穆阳把记录本放下。
    “这不关柳因的事，请你不要这么说她，是我自己找她的。”
    张艾薇问：“为什么？”
    “为什么？”何晓晨说，然后他站起来，“你是问我为什么找她吗？当然不是找她麻烦了。”何晓晨略有深意地扫了张艾薇一眼，“我找她，是为了告诉她我还是很喜欢她。”
    “何晓晨！”魏行风喊道。
    “是啊，我很喜欢她，喜欢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地步了。”何晓晨没有理会魏行风。
    张艾薇一脸惊诧。
    “前一阵子，我眼看着你，”何晓晨指了指坐着的林木，“还有你，”他又指了指张艾薇，“对柳因做的事，你们那么的伤害她，知道我有多么心痛吗，啊？知道吗？”
    “让她继续呆在这个地方只会让她更难过而已，与其这样，还不如跟我走。”
    “什么意思？”张艾薇问。
    “我会带她走，只要她愿意。”何晓晨最后扫了眼脸色铁青的张艾薇和沉默不语的林木说。
    转身离去的时候，他说：“我不会再放任你们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柳因了。”
    “那你就可以这个样子地伤害小瑾吗？”张艾薇喊道。
    何晓晨停下来，然后他说：“没有办法，因为她不是柳因。”
    今天体育馆内程修瑾的样子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跪在地上的样子让我的心抽疼，她就像我一样。
    柳弈在我面前一直在晃手。
    我没好气地说：“干嘛？”
    “原来魂还在。”柳弈喝了一口杯里的冰红茶说。
    “哎，姐，昨天我见到一个大哥哥，哇塞，真是又帅又酷，堪称我的榜样，姐，你学校真不赖，有这种人。”
    “在哪儿见到的？”我问。
    “篮球赛吧，不过他不是队员，他是裁判，那个掌控大局的能力啊，那个潇洒的动作啊，那个冷酷的表情啊，帅呆了。”
    “主持篮球赛？那是体育部的人啊。”
    “姐，你不是认识吧，给我介绍介绍。”
    我正要回他话却看到走过来的程修瑾。
    柳弈留在咖啡厅里，我走到外面和程修瑾说话。
    程修瑾真的和她表姐张艾薇很不一样。
    这是我看见她的第一想法。
    程修瑾看着我，似乎咬了咬嘴唇，然后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我很是惊讶，但心下明了。
    “学姐，请你把晓晨学长还给我吧。”
    我沉默。
    “我知道你不爱他，但是我很爱他，与其让他痛苦，不如让我在他身边，让我爱他，即使他不爱我，也只是我在痛苦而已。”
    我看见她跪在地上的白皙的膝盖泛红。
    “我真的很喜欢他，为了他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我不能没有他，真的不能没有，没有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小瑾，你先起来好不好？”我伸手拉她。她的样子我不忍心再看。可是，小瑾，你知不知道，男人一旦下定决心，女人再做什么都是徒劳。现在不是我还不还的问题，而是何晓晨的问题。
    程修瑾在哭，眼泪如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
    “学姐，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给他了。。。”
    她的双手抓得我的手臂发疼，使劲摇晃我，“你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我已经不能没有他了，不能没有了啊，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啊。。。。。。”
    “你说什么？”我一惊，“你说什么？”
    “今天刚检查出来的，学姐，不，不，你不要告诉他，我不想因为孩子而阻碍他，我会去找他的，我会去美国的，只要，只要你。。。”
    魏行风到客厅拿汽水喝的时候看见穆阳坐在沙发上。
    魏行风看了看墙上的钟，“差十五分钟两点。”
    他走到穆阳身边坐下，说：“一会是要陪女朋友看画展吧。”
    穆阳点头。
    魏行风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掏出了手机，拨了个号，
    “喂，请问是五栋201室吗？小因啊，呃，不是小因，你是？噢，祝小茶啊，小因呢，什么？去机场了？哦，不是，是火车站。。我找她是有关训练的事。。。哎，穆阳，你去哪儿啊？”
    柳弈递给我一瓶饮料的时候我看了看表，二点四十五。
    何晓晨，对不起，离开这里，到美国去后，请你忘了我，重新生活。
    我想起这个男孩，给我太多的感动，这个男孩喜欢在球馆里帮我捡羽毛球，喜欢发短信逗我笑，喜欢在宿舍的树下等我，身边一架自行车，喜欢载着我吃遍学校周围的美食，喜欢为我烤很多很多的香肠，再挤上很多很多的番茄酱，喜欢在楼下等我，确认我打工安全到宿舍了才离开。。。。。
    而我，何晓晨，我给你的只是伤痛，你为什么还不离开我，为什么？
    没有一个人会因为没有了另外一个人无法活下去的。我欠你的太多，即使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即使我想要好好试着爱你，即使我想要做你的女朋友，做你的妻子，和你建立家庭，为你生孩子，即使我可以为了你义无反顾，随你去美国，但我不可以让你一辈子背负抛弃亲生孩子的罪过。那个女孩很爱你，你是个好男人，值得一个这样的女子为你。
    相信我，离开我，将是你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对不起，何晓晨，让你认识了我。
    两点五十五分，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头等舱里程修瑾拒绝了咖啡，向空姐要了杯白开水。
    程修瑾看向何晓晨。
    何晓晨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他的睫毛覆盖在白皙的皮肤上。
    程修瑾喝了口水，想起到机场的时候，她喊了他一声。
    他转身的刹那，狂喜的表情瞬间呆滞，直至僵硬，他的眼睛变得无神直至失去了神采。她看见他把手放在胸口上，她知道他的心在揪着痛。就像她听说他要分手时一样。
    她想即使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放弃等她的念头。
    真不应该计较那么多。
    因为表姐说过，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做了薛宝钗又如何。
    林黛玉又能如何，宝玉哥哥终究不会是她的丈夫。
    她想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柳弈是三点十五的火车，现在是三点还差五分，我催他去检票。
    他看着长长的检票队伍，双手抱臂，稳稳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他又自己站起来了，指着前面说：
    “姐，快看，那就是我给你说的裁判哥哥。”
    我顺着他的手指过去，看见了穆阳。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穆阳。
    穆阳没有理我，对柳弈说：“你是柳因的弟弟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柳弈连连点头，“大哥，我叫柳弈，弈是博弈的弈。大哥怎么称呼啊？”
    “我叫穆阳。”穆阳说话的时候伸出手去，我看见他的侧脸，在明亮的灯光下，完美无瑕。
    “噢，大哥是怎么认识我姐的，噢，穆阳哥不会是我姐夫吧？”
    “柳弈！”我喊他，这小子是不想活了是吧。
    穆阳微笑，一旁候车的女孩子频频望过来。
    穆阳淡淡地说：“想要我当你姐夫吗，小弈？”
    他的一句话像是炸弹一样彻底轰垮了我伪装的淡定，炸得我思绪全无，惊诧不已。
    我的心砰砰砰砰都剧烈跳动。
    穆阳是怎么了，他从来不开这样的玩笑。
    “想啊！”我可爱的弟弟乖巧地叫道。
    “乖。”穆阳云淡风轻地摸摸他的脑袋。
    我依旧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穆阳看了看候车的队伍，拍拍柳弈的肩膀对他说：“走吧，要检票了。”
    送走了柳弈后，我尴尬地不知道怎么说话。
    穆阳最后看了眼入站口。
    然后二话不说牵起了我的右手带着我往车站外走。
    他的手掌很大，握住了我的手，紧紧的，我丝毫没有挣脱的可能。
    他步子很大，我一路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
    我犹犹豫豫地喊他名字。
    他沉默不语。
    快到停车场的时候他边走边说：“怎么，你没有跟着何晓晨离开啊？”
    我没有说话。
    他回头看我，我对上他的眼睛，深邃明亮，我的心一跳。
    他背对着阳光，五官显得更加深刻完美。
    我本能的摇头，然后傻傻地说：“已经三点了，赶不上了。”
    他停了下来，回头说：“怎么，如果不是三点，而是两点，你还打算过去？”
    见我不说话，他问：“怎么不说话，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他的声音不大，听在我心里却是雷霆般响亮。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在我心里却像是诘问。
    我全身上下都置身于他巨大的气场中，喘息都有困难。
    我最本能的反应是拼命摇头。
    他这才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然后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车，黑色的奥迪。
    他开了车门让我上车，然后走到驾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