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银杏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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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潮
    深冬的夜来得特别的早,6点不到,夕阳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夜城的灯。雾也随着夜色弥漫开来,啊!这也有可能是霾吧,南垣的环境很糟糕,到这里的几天来,都是阴沉沉的,有些暗无天日的感觉。今天天虽然放晴了,但抬头也看不到蓝天,有种上空笼着一层厚纱的感觉。现在天黑了,那层厚厚的纱也随着夜幕的笼罩,蒙住了我们的眼睛。连对面的高楼都看不见了,远处的高架和近处的霓虹,都化成白白亮亮的模糊一片。这样也好,简化了这副繁复的都市风景画。心也随之平静了不少。也由此才注意到楼下那几株伫立在行道旁的银杏,叶片已经被寒风抹上了浅金色,层层叠叠的扇形小叶片在周围霓虹的映照下,参差的光影不断变换着,像有生命般的律动着。叶片折射出的浅金色光芒,甚至于让我怀疑它的质地,有种华丽的味道,华丽却不庸俗,因为他没有一丝雕琢的痕迹。即使在这座浮华都市的中心,却不被周遭的低级趣味所侵蚀。尽管几乎没有人会驻足观赏它的美,但即便孤芳自赏,却也胜过那些商店门口,被人群簇拥,装饰得花枝招展的圣诞树。
    啊,圣诞树吗?想想圣诞节都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过去式了。这几个月都在忙碌着,圣诞没有庆祝,元旦也是,接下来的春节就更不用提了。
    转身找纸笔,想把这南垣唯一让我流连的景致画下来。
    “咔哒”日光灯被打开了,房间里一亮,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在找什么呐?翻箱倒柜的?”阿彻拿着两杯饮料进来了。
    “找吃的,我快饿昏过去了。”免得被他说文艺青年装B,随便扯个谎吧。
    “饭还没送来啊?太不像话了。”
    “是啊,队长大人,您的电话粥都煲完了,他还不送来。”
    “你小子,嘲我咯。两杯饮料我自己喝。”阿彻瞪了我一眼,却是一脸温柔的微笑。
    “看你满面春风的,嫂子是不是要来南垣啦?”我抢过一杯饮料,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你聪明啊。呵呵,他年前就辞掉工作,过来陪我过年,然后就常住南垣了。”
    “真好啊。”
    “那你也快找个好姑娘吧!”
    “算了吧!我哪儿有时间呢!”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仓兰的睡颜。
    “寂寞的时候不也有个人好陪着吗?”阿彻今天还真来劲了。
    我呵呵笑道:“今晚不有你陪着我吗?”
    阿彻表情一僵。这个时候门开了,送饭的姗姗来迟。
    阿彻笑道:“吃饭吃饭。”
    本想着说不定今天晚上,仓兰会留下来陪我也说不定,还满心期待的。结果工作结束,阿彻打发了仓兰,自告奋勇地换班陪夜。唉……明天还是准时回家好了。
    歌词修改好一首,录一首,录音还算顺利,到底是有些经验的,三首搞定。不能说是做到尽善尽美,但也算是我们各尽所能。但求下一首能比这一首更好。
    明天就要开始拍MV了,有点心里没底,以前最多也就live的时候拍摄过影像,这样纯粹的搞得像拍电影一样的还是第一回。
    赤裸的身体上只是包裹上了白纱,躺在铺满黑色羽毛的棺材里,拍摄场地虽然开了空调,但场地很大,加上冰冷的棺材,我还是冻得有点打颤。几个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在我身上点缀着玫瑰花瓣,给我补妆,帮我整理头发和身上的白纱,忙的不亦乐乎,我僵硬地躺在那里任人摆布,想着缠在身上的白纱遮羞布也不知道透不透明。尴尬的,只觉得脸一阵阵的发热。
    “手臂上和腿上的体毛有点点重,推近景不好看,剃掉。”
    话音刚落就有人过来刮毛了,我靠!怎么拍个MV弄得跟只屠宰场的肉猪一样。
    导演是个叫做William的年轻男人,长得比我们有明星相,开始还以为是演员呢。看着年纪不会比我们大到哪里去,猜想应该还是个电影学院刚毕业的新手。人也挺谦和,拍摄结束后还招呼我们一起看样片,探讨和曲子的契合度。
    跟他聊了几句才知道,今天辛辛苦苦折腾了半天,拍得东西,最后只是剪成一分钟都不到的片段,只占整个MV的四分之一都不到。感觉有种想吐血的感觉。我至少还得熬这样痛苦的三天,才能成就那要命的狗屁MV。
    看着棺材里躺着的那个“外国女人”,怎么也跟自己联系不到一起。化妆真是门高深莫测的功夫,在我这亚洲人的脸孔上,浓妆像打阴影一样,重塑了脸部的轮廓,立体感凸显。这跟画画是一个道理。头发也被喷上了一次性的染发剂被弄成了亚麻色。红唇和玫瑰花瓣,缠着身体的白沙,身下的黑色羽毛,周围近似于夜色的深蓝光线。很强的画面感,犹如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从绘画的美学角度而言,我认为还算不错。但是对于将这种浓妆艳抹的造型用在我身上实在是有些抵触。我喜欢自然的,不带刻意修饰的美。
    “干脆找个漂亮的女孩子来演不是更好吗?”
    “但我觉得你的形象,加上这个造型,更能诠释歌词所要表达的意境。”William充满自信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
    “呵,这歌词是你写的还是我写的啊?”心底暗嗔着。
    “不觉得很惊艳吗?我都要被你迷住了,简直洋妞啊!”阿贤勾住我的肩,笑道:“唉,唉,你是不是也被自己给迷住了呀!?”
    我用手肘顶了下阿贤的肚子,阿贤夸张地捂肚子逃开。
    “‘被葬送的爱人’,就我的理解,并不是真正的与爱人死别,或是失去爱人,而是因为觉得这份爱没有未来,而自己在心底默默地埋葬爱,埋葬所爱的人。所以从决定的那一刻起即使那个人近在咫尺,对自己而言却也已经犹如生死相隔般的遥不可及。”William微笑地缓缓诉讲述着他对这首歌的理解,“所以,我的想法是由你一个人来分饰自己以及“被埋葬的爱人”两个角色……”
    对歌词内涵的准确揣摩,让我有种秘密被戳穿的恐惧。以至于之后一语不发,没心思再去深究拍摄的事情。
    “去喝一杯吧,别老窝在那里写歌词,AllworkandnoplaymakeJackadullboy。听到过不?走了走了。”仓兰带着南垣腔的英文把我给逗乐了,任他揽着,往宿舍的相反方向走去。
    所谓的“葬送爱人”只是潜意识里的一种自觉,但是真的会那样去做吗?或许那样做于己于人都是再好不过的吧。但是现实中的自己,就连拒绝仓兰的邀约也做不到。
    几杯酒下肚,情绪开始高涨,嘴管不住地开始抱怨起白天的拍摄来:“干嘛呀?就光把我一个人打扮成这样啊?不男不女的。”
    “怎么?你想看我穿女装?”仓兰撩了下及肩的长发,做妩媚状。
    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倒是觉得你今天被整得挺美的。”仓兰故意露出一脸色气。
    他这算讽刺我?还是安慰我呢?是啊,他喜欢女人,我打扮成女人,他当然看着顺眼啦。想到这里心口就堵得慌。说不出话来。
    “唉?那不是XX吗?你等下哦,我看到我朋友了。”仓兰放下杯子,奔了出去。是他在南垣的旧识吧。
    直接追出了门,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来。突然就这样被晾下了,挺凄凉的感觉,我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又怎比得过他在这故乡的旧识。搞不好被遗忘在这里也说不定。
    酒劲上来了,我趴在吧台上,晃着杯子里的威士忌,看着灯光透过琥珀色的酒液和晶莹的冰块折射出的一片斑斓发呆。
    “嘿!看这是谁啊!”一个人在我身边坐下。
    谁啊?我在南垣也没朋友啊。
    “成主流乐队了,两只眼睛都长到额头上去了,不认人了啊?”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卿秋乐队的那个火麒麟,真是狭路相逢。我起身想走。却被他一手搭在肩上,按回了椅子上。
    “哎哎哎!过来看看呀,这个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娘娘腔!”他扯开嗓门招呼着他的朋友。几个人围了过来。
    我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语不发,我不想惹麻烦。
    “才多久没见啊!漂亮了不少啊!还化妆呢!啧啧啧~~”说着就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脸。
    我挡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唉哟呵!我动手动脚怎么了!你们老板对你动手动脚的,你怎么就那么乐意呢?还巴不得人对你动手动脚呢吧!把个老头子哄得一愣一愣的!就这么major了!像我们这种凭真本事的乐队呢?却被挤下台来。你小子就跟个买娼的一样!他妈的!不要脸!”
    那些个污秽不堪的字眼,直刺我的心口,怒火无法歇制,我抓起玻璃酒瓶,照着那个人的脑门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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