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梦繁花 【序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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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海的深处,光怪陆离的血幕点染了一片绯红,薄纱轻舞,重叠地掩饰着那些虚幻与朦胧,有什么人隐在重重纱帷之后,犹抱琵琶半遮面,轻纱曼舞中分不清光影的界限。目及一片血海,就像是忘川之上妖娆的曼沙朱华,邪魅而诡孽。
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胸腔在轰鸣作响,碾碎了所有的思绪。
这是一个梦。
他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去看一瞬间支离破碎的一切。
直到,有阳光拂来。睁开眼,却依旧是血红的一片。
斜暮西陲,残阳如血。背光的少年,浅笑扬眉,张扬跋扈。
纤细的利刃倒映着浅浅的幽光,无声无息地将视野染成一片血红。
【彼岸之端,孤海之岸。
一半幽光,一半潜影。】
思绪沉在絮状的大海里,少年听到有人在浅唱,少女娇嫩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回响,盈盈地缭绕在不远的地方。
眼睑上映上烛光的剪影,少女的歌声萦绕着烛光,曼妙得如同晚风中低吟的铃兰,婉转轻扬。
“木槿花,彩云霞。
问天山,忘情崖。”
重重轻纱在迷蒙的瞳孔中倒影,少年看见飞纱后纤细的剪影。
“七生七日灭,五里黄泉家。”
少年依稀记得这是边境流传的童谣,其间内容却不大明了。那唱歌的声音柔软得就像是黄昏时温柔的阳光,暖暖的惹人怜爱。
“花非花,梦飞花。
九重樱花雪,三千暮烟茶。
穹楼舞仙纱,幻尽玲珑花。”
歌者带着微微笑意走来,影影绰绰的身影隔着轻纱倒映在少年的瞳孔中,平添几分暧昧,几分惆怅。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双柔白的手撩开了少年眼前的轻纱。歌者半跪在床榻上,较好的面容却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公子。”
未眠轻轻地伏下身望着半睡半醒的少年,黑发从耳边垂下勾勒着纤细的面颊。
“可是要……”
少年的水眸轻扬起漫天星辰,玉指绕上未眠的发丝,柔柔弱弱得就像是小孩子的戏闹。静默不语,他安静地起身。指尖上的墨发忽落,在谁的心里留下了清幽的叹惋。
“公子……”
为默然静坐在床榻上的少年披上狐裘,未眠询问似的再度开口。房间里很静,只余烛火燃着的噼啪声时而轻响。
少年安静地坐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小主子不动,身为婢女的未眠只得静默着。小巧的香炉里溢出袅袅青烟,烛光闪烁了两下,啪的一声汇于沉寂。
蓦然惊醒,未眠转过头看了一眼熄灭的烛台。几丝担忧从眼底划过,她终是下定决心缓步移下床榻。
榻下柔白的绒毛地毯湮灭了所有的声息,未眠用灯香挑亮烛火,柔弱的小火苗轻悄地摇曳了两下,猛地旋身回首望去,床榻上已无那人踪迹。
霎时间,屋内烛火尽灭,只余寒风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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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雪的小皇帝楚云熙今年也不过十四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年初在皑皑大雪中攻下了南国轻雨,然后八抬大轿迎娶了其逸安王作皇后,着实惊掉了天下人的下巴。
可是之后便不务正业起来,又是拿着立法嚷嚷着删繁就简,又是觉得假期不够要求每七天休两天,实在是花样百出令人无可奈何。
而这作为皇后的逸安王爷,却是着着实实被冷落了下来。
林落轩坐在檀木桌旁,亥时的钟声已经过了,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漏进来,却揉不进一室温婉。
少女蹑步踏进房间,手中零星几块精致的糕点形样还好,却明显是过了些时候的东西了。
油灯红烛明光轻旋,小巧的铜炉内袅袅虚烟微缭,暖香静溢。
逸安王八岁封王,承祥帝下令其永世不得入宫。于是当玥云帝楚云熙提出要娶其为后时,轻雨的摄政王除了表面上为难了一下,其实答应的还算爽快。
先下遥想当年逸安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好像是浮华一梦。
“怎么跟个贼似的。”林落轩放下手中的书卷,扬唇轻笑,惹得小小侍女羞红了脸。
“殿下看是早发现了奴婢,偏要看惜儿的笑话呢!”
“呵呵,哪有。”林落轩笑了笑,从书案前起身,“有劳惜儿了,辛苦弄这些糕点来。”
惜儿本气得红扑扑的小脸一听这话立刻变得灰白一片,灵眸泛起水雾,几欲落下泪来。
“殿下,都是惜儿不好,只弄来了这些东西。”惜儿抽噎了两下,哽咽着开口,“烟雪那帮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殿下,我们殿下,我们殿下……那该死的皇。”
“惜儿!”
林落轩低喝了一声忙捂住惜儿的嘴,小姑娘的眼泪安静的坠下来,灼伤了逸安王的手。
“惜儿,听我说。”林落轩放轻了声音,双眸柔柔地望着落泪的小侍女。那惜儿跟了林落轩近八年,就像是她的小妹妹一样。“我们现在,在烟雪。我不再是逸安王,而是玥云帝一个……一个不重要的玩物……”
惜儿猛地抽气,眼泪坠得更厉害。
“我不可能,永远保护你,所以,说话要三思。”林落轩停顿了一下“要保护好自己。”
少女紧闭着双目不住的点头,眼泪扑簌簌地落,溢不出内心所有的悲痛。
窗边滑来一丝幽风,小小的红焰倔强地犹豫了几下,然后噗的一下沉寂在黑暗里。
林落轩瞬间隐了呼吸,空旷的房间里一时间只余惜儿低低的抽泣。身边的人突然紧绷的身体使惜儿觉得惶恐,微微泛红的美目轻飘到自家主子身上,在盈盈的月光下,她看到了一双凌冽的眼睛,然后不有的低垂了眼帘。
林落轩八岁被逐出宫时本应是死罪,朝臣自是以为其不会再有生还的机会,可偏偏承祥帝只留了他一人,还封为了轻雨史上最年轻的王爷。
当年,华贵妃协同其父丞相江文远逼宫,江家诛九族,只余十皇子林落轩,封王——“逸安”。
柔柔的烛光闪烁着,房间里弥漫着幽香。曾经的逸安王屏息凝神,几个呼吸后的时间后,扬掌灭了一室暖光。
捂住薄唇的掌心微凉,惜儿能感到自家殿下就在自己身旁,呼吸沉下去,整个房间静谧得仿若无人,林落轩一个闪身带着少女隐入暗处,屏息辨别着不请自来的客人,悄不可闻的脚步声。
房间的门在吱呀一声后被缓缓推开,阴惨惨的月光下,他看见了一个古怪的黑影。
惜儿在内心不由得诧异,来的如果是个人,只怕年龄和她不相上下,刻着屋里屋外具是黑漆漆的一片,纵使她瞪大了眼睛,也瞧不出丝毫来。
耳边一阵风响,那厢自家殿下已是挑剑刺了上去。那东西不由得一躲,月光幽幽地洒下来,惜儿看见了他的样子,然后不由得讶然出声。
那是个少年。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嗖”的破空声打破惜儿的思绪,因惨的月光下林落轩的剑尖直指那孩子的脖子,细细的血痕画出,惊得惜儿不由得轻“呀”出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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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熙是什么人?
烟雪现今年仅十四岁的小皇帝;烟雪“北京大学”“校长”老爷爷口中的“祸害”;烟雪举国上下的高危分子。
就像是丞相大人曾经说过的“楚云熙,你绝对是害虫他祖宗。”
只可惜,这小皇帝胡来的本事第一次见他的人绝对察觉不出来,所以,几年没回都城的瑞王爷(原烟雪十三王爷)不知道,而从轻雨远嫁而来的逸安王,自然也不知道。
夜晚的冷风幽幽地在心尖上划过,“嗖”的一声轻响后,惜儿便看见那少年的脖颈上渗出一丝血红。
倒吸一口凉气,惜儿突然觉得,在惨白的月光下那抹血红实在是刺眼极了。
逸安王稳稳地端着剑,剑端上的浅血倒映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神。被刺的少年安静地站着,在月光的阴影里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风轻旋而过,带来一丝莫名的阴寒。
那少年轻轻的偏了偏脖子,随后剑尖便急跟而上,一丝笑意划过嘴角,少年在阴冷的月光下扬唇轻笑。突然间晚风急旋,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破空而来,林落轩看见一个如夜色般肃穆的男子,墨迹勾勒的瞳孔浮跃着些许阴狠的幽光。
这个人,不好惹。
脑海里瞬间滑过这么一句话,霎时间那柄墨剑便砸上了他的剑,硬生生地挑开了剑端,一芳龄女子盈身而落,借势揽过了被划伤的少年。
还没等林落轩反应过来,那男子又挥剑袭来,力道生猛得震的他虎口生疼,手心泛麻几欲弃剑。
这是个什么怪人!
在心中咒骂,林落轩转手握紧剑柄反守为攻,男人猛地一闪,残影过后竟消失在了原地。倏尔冷风袭来,林落轩还来不及回头,那柄墨剑便已凌驾于自己的脖颈之上。
半边肩臂一麻,手中的剑便“当啷”一声落地。
“殿下!”
惜儿不由得惊呼出声,声音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几颗晶莹的珍珠落在地板上,零零碎碎的声音惹人怜爱,而惜儿却被这几颗小东西打中,站在原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公子真是太调皮了。”
来的少女正是未眠,她微微一笑轻理着少年的长发,略带埋怨的语调在寒风中隐隐掺了一丝冷意。
“怎么能不跟未眠说一声,便走掉呢?”
披着棉被的少年睁着流光的眸子安静的看着少女,久到林落轩以为他什么也不会说时,突然撅嘴委屈道。
“眠,好凶。”
泛着水光的眸子眨了眨,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未眠不由得轻叹,看样子小主子今晚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随即思绪一转,当下便利落的放开了少年,盈盈几步揽了被定住的惜儿离开了房间,聪明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少年嘻嘻地笑开,转过头看向屋内的两人,晶亮的眸子在黑夜里水光泛滥。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就像逗弄猫咪似的勾了几下手指头。
心脏一瞬间如坠冰窖,林落轩已经十分确定,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年就是烟雪少帝——
楚云熙
身后的男子目色凌冽的看了一下自己,林落轩微垂下眼帘,隐住瞳孔里滔天的冷意。那男子向前几步走向楚云熙,然后单膝跪下,臣服似的地敛去了所有的敌意。
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狼。
那小皇帝偏过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的笑了笑,伸出手给了男人一个温暖的拥抱。
“小黑~欢迎回来。”
不由得讶然,尽管早些时候便听说烟雪少帝有些奇怪的秉性,现下看来却不免太过于孩子气。林落轩几乎是毫不避讳的审视着楚云熙,而那少帝却不过扬唇一笑,未多言语。
就像是个戏弄猎人的狐狸。
楚云熙在男人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微笑着对上男人略微生气的眼眸。男人略微思忖了一下,却是随即皱着眉警告似的瞟了一眼林落轩。
那逸安王冰冷的瞳孔里荡着一湾死水,如同古潭般波澜不惊。
男人虽不悦却依旧安静地站起身,只是转身便走。
小皇帝依旧是笑笑,隐在轻颤的睫毛后的双眸不知是什么颜色。抬起步伐悠悠的向前走,那双精致的小鞋踏上林落轩面前的地板。然后含笑轻言,隐着浅浅的戏谑的味道。
“我亲爱的皇后殿下~闲杂人等已退,我们还是尽早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