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你其实，不是人类吧？
    圣历19647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一个此前不为人知的名字如同忽然到来的龙卷风，一夜之间传遍了斯诺蓝帝国的帝都，奥兰法的大街小巷。
    妖君残月。
    制造了几十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件、还在案发现场大摇大摆的留下自己的名字，却至今没有被城卫军抓获归案的凶手——妖君残月！
    对于这个行走在黑暗当中的猎杀者，人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有的对他极尽崇拜，也有人对他憎恶有加，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名字借由昨天晚上的惊天大案，是深深刻在人们心里了。
    但是面对这个规则挑战者，国王亚历山大六世却在接到报告的同时当场震怒。当下派出帝都守卫军的精锐力量进行搜查，并发函要求杀手工会给出解释。
    虽然在蓝月大陆这个以力量为首要生存条件的地方，强者在某种程度上并不需要遵守所谓的规则。但是作为一个手握大权的国王，亚历山大六世能忍受两位强者在打斗中毁掉了皇宫，却不能忍受这样明显而尖锐的对帝国规则的挑衅。
    然而杀手工会的回复却相当耐人寻味。
    ——预祝陛下早日抓获凶犯。
    “预祝！？这该死的老滑头！”亚历山大六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神在桌上那封色泽暗淡的书信上流连，神色慢慢由愤怒变得冷静起来。
    书信上除了那句话之外空空荡荡，既没有说明那个凶犯到底是什么人，言语之间却也没有包庇凶犯冒犯皇权的意思。还真是摇摇摆摆墙头草，两头都讨好。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立刻下达通缉凶犯的命令，而在思考了两天之后，这样的心思也彻底断绝了——其原因，来自于从全国各地上报来的几乎如出一辙的凶案报告。
    十一月二十五日，神秘死亡，妖君残月。
    这样的报告，加起来总共超过了四百份！
    一系列的关键词几乎让亚历山大六世看得目眦欲裂，最后，这位在皇权顶端站立了近三十年的老国王将所有的报告都付之一炬，撤回搜查凶犯的守卫军，并且同时撤消了对这一系列案件的制造者的严密追查。
    帝国上层恢复了平静，一如被一颗石子投入的湖心在震荡了一会儿之后恢复了镜面一样的清澈一样，可是那石子，却也已经静悄悄的沉到了湖底的最深处，惊走了无数游鱼。
    可是这位在无数人口中被描述成有着一张血盆大口、长相狰狞、幽居在黑暗最深处，又或者是穿着长长的不合身的袍子，指甲头发常年不清洁而积满污垢，成天念着一些谁也不知道的咒语的巫师-——这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没有站在暗处对着人们狰狞的咆哮，也没有蹲在奇怪的篝火前念着奇怪的咒语，他此时——处于一种很想睡觉，但是又不能睡觉的可怜境地。
    萧辰真的觉得自己很可怜。
    即便是闭着眼睛，他也听得见左边那只幽魂嘴里唾液滴落的声音，想象得出右边那一只特别肥硕的幽魂——他还从未见过有哪只幽魂比他还要肥胖的——捏着另一只幽魂的脑袋贪婪的往嘴里塞，发出一些古怪的、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牙齿与骨骼相互撞击的咯吱声。
    这些声音层层叠叠好像是马车上颠簸着的桶里的水，听得人头脑发胀，连思维都混乱起来。
    真是人让人受不了！！
    萧辰猛地站起身，周围的无数幽魂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事实上，即便是变成了幽魂，他们还记得这个把他们变成幽魂的人是怎么样一个与恶魔相似的可怕生物。
    文森特有些担忧的伸出手扶住萧辰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意外的让人听起来很轻柔，“你没事吧？”
    萧辰抬起头对文森特笑笑，“我没事。”
    说话间，他看见刚才那只趴在自己肩上看着自己滴口水的幽魂此时伏在了文森特身上，便推开了文森特，转身往窗台走去。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其他人。
    幽魂这种东西平常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他们盘绕在杀死自己的人身边，时时刻刻意图将那个人拉入自己所在的地狱——报复者就是他们的名字。
    它们不仅仅会对自己报复的对象发起攻击，任何呆在那个人身边的生物都会被赐予特别的待遇。可怕的幻觉、挥之不去的诡异呢喃、不存在却又真实存在着的诡秘呼唤……它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他们拉入那个出不来的深渊。
    它们是复仇者，更是被世界的规则所允许的复仇者——它们能够使用自身的能力影响别人，可是受到影响的人却不能打破世界壁障接触到它们的本身。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们是不死不灭的。
    萧辰在窗台上坐下，对文森特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然而文森特却皱起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扫过萧辰的身体，回答得有些不对题，“你不舒服。”
    说着，向萧辰的方向走了两步。
    但是看在萧辰眼睛里，却是文森特一步踏入了幽魂之中，身形几乎被幽魂所淹没。那些幽魂欢呼着庆贺着又一个可以玩弄的对象的到来，一张张看不见眼瞳的脸上露出或狞笑或呆滞的表情，但是它们却以同样的高速向文森特飞扑而去，好像一只只尖叫着扑到猎物身上将血肉从活的身体上撕扯下来的秃鹰。
    “文森特你快走！”萧辰忍不住站起了身，一只脚踏到窗台上，“你不走的话，就我（走）——”
    这是怎么回事？！
    萧辰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不可置信。
    “到底怎么了？”文森特再次踏前一步，看着萧辰问道。他的左手虚张似乎抓着什么东西，他低下头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却是感觉到抓住了什么，但是自己却看不到。
    “这就是你说的东西吧？”
    文森特看不到自己手里不断挣扎的幽魂，也看不见自己身周像是见了狮子的瞪羚尖叫着四散逃开的无数幽魂。
    “你……”萧辰呆呆的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怎么可能？只不过是一挥手，那些幽魂就四散逃离了？
    还有……文森特的手，是抓到它了对吧？世界壁障，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打破？
    文森特见萧辰久久不说话，手中一用力，将手心里那不断挣扎着的看不见的生物捏碎，晶莹的灵魂碎片散落了一地，然后随风消散在空气中——这个动作，让萧辰的脸上又是一抽。
    文森特其实——不是人类吧？
    是吧？其实他是个怪物吧？？
    “你在想什么呢。”文森特笑着揉了揉萧辰的头发，满意于手中柔软顺滑的触感，唇角挑起一抹笑意。
    “……”萧辰只是看着文森特的脸发愣，然后在意识中将文森特的脸与记忆里魔界大魔王的狞笑划上了等号。
    文森特=暴力牧师=魔界大魔王。
    这个等式让萧辰面临崩塌的认知判断意识重获了一丝生机——文森特这中生物，和人类是不可比的，对吧？
    ……
    等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上？
    萧辰抬起头，眼角抽了抽。
    果断的抬起手“啪”的一声打掉那只未经同意逾规越境的手，对那只手的主人怒目而视，“文森特，我说过不要把手放在我头上！”
    文森特毫不在意手腕上的些微疼痛，笑着说道，“我也说过，我会克制。”
    克制？！萧辰的脸上再次抽了抽。
    “我的意思是，我会尽力控制，但是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了。”文森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萧辰立马被引爆了。
    “文森特！！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名字扔进巫火里？”萧辰两只眼睛里燃烧着代表着愤怒的熊熊烈火。
    然而文森特却只用了四个字便让萧辰心里那团火无力的熄灭了，他微笑着，很温和的说了四个字，“好点了吧？”
    “……”
    他不是小孩子……可是为什么在文森特面前，却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萧辰颓然走过去在文森特身边坐下。那些烦人的幽魂因为文森特的关系暂时畏缩在一边不敢上前，这让萧辰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着仍是一脸平淡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文森特，萧辰心里有些奇怪的问道，“文森特，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今天早上的事情，难道这个男人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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