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男儿天下歃血盟 第一三三章 战乱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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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泽与峙安结盟的事迅速在沐泽境内外传开,秦暔与妺雅的婚事也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于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视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资的首选。
有人说,博阳侯秦暔一心为民,一个人太辛苦,是该娶个妻子为他打点打点;有人说,少年侯爷娶了个公主,算是门当户对,只是现在侯爷家道中落,怕是会委屈了公主;有人说,看到博阳侯娶妻,枉死的王爷王妃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也有人说,现在正是战乱,两国结盟有利于百姓民生,让博阳侯在战场上少个敌人,只是怕就此牺牲了侯爷的幸福;还有人说,博阳侯和公子都是难得俊杰,现下侯爷成亲了,是不是公子也该成婚了?
……
一时间,众说纷纭。当然,里面嫉妒的,伤心的人也不在少数。
“未予十一年尾,建隋,东壁联结峙安三国进攻沐泽,未予十二年初,沐泽多处城池被破,后至临川,三分为二,东壁与峙安合,而建隋孤往之昭州。大乱,民不聊生,妇孺哭嘤,满目皆是。然,沐泽有暔与汐焉,三月,暔与公子带兵至临川,后公子见峙安王,劝之,乃同。王请姻亲,应之。隧博阳侯与王女共结连理,峙安退兵与之盟。公子宽厚睿智,博阳侯仁德爱民,此乃苍生之福!”
如是,《史记•历书》中记载了当时沐泽峙安结盟及联姻的情形。
四月中旬,秦暔带领二十多万大军东进,行往昭州方向。
路程已行了半个月有余,再过不了几天,就可到达昭州边境。清风还是那般爽朗,脚下的路依然蜿蜒得冗长,天气,开始冒出微微的热度。
一路行来,果真如探报中所言,沐泽多处城池已沦陷,到处都是战火,以往庄稼茂盛的田地里,现在是寸草不生,婴儿的啼哭声,老人的呜咽声,还有随处可见的尸体,无不透着悲凉。
血红的夕阳渐渐沉下去,远空中飘过几片白得吓人的云朵,衬着那最后的凄红艳丽,也掩饰不了这一片皆毁的孤苦。
队伍行至这个小镇,秦暔怕吓到这慌乱中的百姓,便下令众将士携马步行。
秦暔的脸色沉得很低,不时抬头望望天边的云彩,眼底是说不出的忧愁。楚汐静静地跟在秦暔身边,牵马前行。
“楚汐!”,秦暔抬头轻唤。
“小侯爷!”
“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苦了!”
“只要战争还存在一天,百姓的日子就还会苦一天!”
“说得是啊!”,秦暔眯了眯双眼,轻叹到:“你说这世上为什么就有人喜欢挑起祸端,喜欢无止境的战争?”
楚汐抬眼,看了一眼秦暔:“这世上,有的人,就是为了战争而生;而又有些人,是为了制止战争而生,所以战争就这样存在了。”
秦暔无奈地轻扯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为战争而生…为制止战争而生…那又如何?不论是为了战而战,还是为了不战而战,最终还是百姓受难最多!”
“所以,百姓一直在期盼,”,楚汐顿了顿,看向秦暔:“有一个人可以来拯救他们。”
秦暔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眺望:“有一段时间,本侯也曾想有谁可以来救救我,可以让我远离这苦难的深渊。”
楚汐定定的看着秦暔,没有说话。
他说的那段时间,是王爷刚走的那会儿吧!秦暔,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很有能耐,有一颗爱民的心,是他们的救世主,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你那窝在心底深处的苦和痛…
秦暔莞尔,转眼一笑:“我们离开临川有半个多月了吧?”
楚汐:“是的!”
秦暔:“送走公主也有近一个月了吧?”
楚汐:“是的!”
“这一路上,没听到有建隋或是东壁军攻打梁关昭州的对吧?”,秦暔接着问。
“小侯爷放心,公主现在在梁关会很安全的!”,楚汐轻声答。
“楚汐,你…”
你真是不可爱,总是喜欢在本侯面前提那个什么公主。
“楚汐,本侯并不是在问公主的情况,本侯问的,是建隋东壁两军的情况还有峙安的动态!”,虽然楚汐的脸转向了一边,秦暔还是在认真的解释。
见楚汐没说话也没转过头来,秦暔又叫了一声:“楚汐?”
楚汐转过头:“小侯爷,你看!”,楚汐说着,用眼神向秦暔示意了一下他刚刚正在看的方向,也在那一瞬间,秦暔在楚汐眼里看到了那一晃而过的哀伤。
微微挑了挑眉,秦暔探头望过去。
只见远处的前方,有一男一女正在说话,旁边还站了一个小孩。那男人衣衫破旧,像是连续赶了很多天路一样,脸上有些黑,看似多天未吃未喝未洗了,尽是沧桑;女人约莫三十多的年纪,身上的衣衫也是陈旧不堪,本是精致的脸上一脸的苍白,连唇色都已泛白,看上去也像是行了很久的路一样,发髻有了些许的凌乱,风拂过乱飞的青丝,被她随意的搁到了而后,一脸的倦色;旁边的那个孩子只有五六岁模样,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无尽的恐慌和迷茫,脸颊也被灰尘弄得黑黑的,捏着右手放在嘴边静静地看着那一男一女说话。
虽然隔得远了些,但仔细听却还是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要卖就卖了我吧,不管怎样也不能苦了孩子!”,前面他们说的什么秦暔没听清,他仔细听时刚好听清了那个女人在说这句。
看来,又是因战事而无家可归的人。
“不,你嫁给我这么多年,我都没让你好好过日子,怎么能让你去受苦?”,男人疲惫的说着,眼中却是满眼诚挚。
“可是,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怎么着我也不舍啊!连年的战乱,连我们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吴老爷今天下午就要来要宝儿了,我这个做娘的,又怎么忍心让他这么小的孩子为我们去受这苦呢?…这孩子如果卖了,就一辈子是别人家的下人,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一辈子,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女人断断续续地说着。
“青娘,宝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我作为一个男人却让你们饱经风霜,食不果腹,这五天来竟让你们滴米未进,我真是没用!”,男人心酸地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待秦暔仔细看过去,男人沧桑的脸上竟落下了泪滴。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落下了泪!
秦暔蹙起了双眉。
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做窝囊废不想好好保护家人,给家人安稳的生活的,可是,如今天下大乱,庄稼颗粒无收不说,就连给他们娘儿俩落脚的地儿他都找不着,都在打仗,都在逃难,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啊!那些亲人朋友死的死,伤的伤,大难临头都各自飞了,这种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感觉,究竟谁能体会!
男人呜咽着蹲下,后背轻轻的颤抖着。
“三郎!”,看着自己的丈夫落下了男儿泪,女人的泪水一下子就滚了下来,扑过去拥住了男人,呼唤着。互望时,都已是泪流满面。
“三郎,我知道你很苦,可是,如果不卖了我,你,和宝儿,就都要饿死了;而且,把我卖了,我也能活下去,至少不会饿死,也许很多年后的某天,我还能够再见到你们,你可以看着宝儿长大…”,女人声音哽咽的继续说道。
突然,秦暔和楚汐都注意到,一直站在一边未说话的小孩走了过去,同时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声音,说出的话却很让人心酸:“爹爹,不要卖娘亲,宝儿不饿,宝儿只要跟爹爹和娘亲一起。”
“宝儿!”
“宝儿!”
孩子的声音又响起:“爹爹,娘亲,你们都饿了吧,宝儿这里还有饼!”,孩子说完,从衣内掏出一小块黑乎乎的饼状的东西,小小的脸上带上了天真的笑意:“宝儿是怕爹爹和娘亲饿,所以专门留的一块,呐!吃吧,娘亲!”
孩子乌黑的小手掰了一小块饼后喂进女人嘴里,后又掰了一块喂进男人嘴里。喂完之后却没有给自己嘴里也喂上一块,只是说着:“爹爹,娘亲,也不要卖宝儿好不好,这个饼留着给爹爹和娘亲吃,宝儿不饿,真的不饿…”
“呜…哇…”,女人嘴里含着东西声音有点模糊地大哭起来,“宝儿!”,男人女人同时搂过孩子,抱头痛哭。
男人颤抖的声音里尽显心酸:“宝儿乖,不卖了,咱谁也不卖了,咱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啊!”,说话间,将女人和孩子搂得更紧了。
看到这一幕,秦暔顿时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间一样,沉痛地闭上了双眼。
当他睁开眼时,他看到那一袭白衣身影纤细的公子已经走了过去,正在给他们干粮,然后又掏出他自身之前佩戴的那块玉拿给他们。
“带着孩子往东边逃吧!这块玉拿去当了,也许能做个路费!”
秦暔听到的,楚汐说的就只有这一句话。可他总感觉,这声音里,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楚汐往回走的时候,秦暔没看到他的正脸,因为楚汐的头,是微微低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