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夜雨未冷怜白衣 第一一二章 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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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殷魁。
如果在黄梅雨季,墙脚的青苔像灯芯绒一样厚实,青砖青中开始泛黑。檐脚的雨水一滴一滴滴沥下来。等候了许久的阳光像一片磨薄的刀锋,透过花格子窗,打在黄铜的门环上。
锈迹斑斑的廊柱上的铁钉;还有橡皮筋勾勒出的我们的童话;满月洒落的一地碎银——那么轻盈,仿佛它的等价交换部分历经宋元明清已经花费殆尽;头顶千年的月光,经过瓦楞草,经过冰裂吻的毛玻璃,也不会拐弯,却让假山和池沼分出了层次。
这就是殷魁,秀丽温婉如女子,偶尔又多愁善感,小桥流水,江南水乡,一个无战安宁的国家。
一条清流从远处飘逸而来,又从这里委婉流去,缱绻缠绵处就是一座古镇。穿梭往来的舟舸,举帆落帆,扬桨收桨之间,就把一座古镇同整个殷魁人文大背景勾织得异常和谐熨贴。
街道一律临河铺筑,两排挤挤的房屋把天空夹出细长一条,有一排房屋干脆就是半间建在河面上的吊脚楼,足见其对水的依傍。青石板的街面,被千万双脚打磨得发亮,把一段邈远的历史融凝进去,却不留一丝痕迹。古街虽窄小,却并不失之于平直简约,一条条幽深的小巷细弄,一头勾联着古街,一头曲折曲折地延伸过去,把整一座古镇引宕得一波三折,有了音乐的节律。
楚汐和秦暔一素一墨从巷头走过来。
“楚汐怎么样,这边的景色很不错吧!是不是很适合居住呢!”,秦暔并肩与楚汐向前,问道。
楚汐点点头,忽然看见前面摊位上有个年轻人在画着什么,楚汐走过去。原来是个卖画和扇子的秀才。
楚汐随手拿了一把扇子,上面是全白的。
“客观,要扇子吗?这把四十文。”,卖画的秀才对楚汐说道。楚汐看了看,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眼睛扫了一眼,在其中一幅画上看到了梅花。于是便对着秀才指了指那画上的梅花然后又指了指扇子。
那秀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了一会儿后算是明白了:“请问客官是希望我在这把扇子上画一株梅花吗?”
楚汐点点头。
待秀才画了一会儿之后又问道:“客官需要题词吗?”
楚汐点点头,在白纸上写到:你随便题吧。
秀才看到后点了点头,片刻后站起来:“客官,好了,这是您要的扇子!”
楚汐掏银子,正准备去接扇子,却被秦暔一下子抢了过去:“买扇子啊,送给我的吧!”
“哇,好脱俗的梅花!”,接着便念道:“寒夜独开不争艳,自有怜人来相伴!好,这份大礼,我就收下了!”
“看两位是外乡客吧,本城今晚有个花灯会,漂亮的很,两位不妨去瞧瞧!”,秀才说道。
秦暔:“好,多谢!”
楚汐付了钱,两人又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来到了一处地摊前,这个地摊上摆的全是发簪,首饰之类的东西,摆摊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对秦暔和楚汐说道:“公子,公子你过来看看,你家娘子好福气啊,这般的好人品,又这般的能体贴!您瞧瞧这凤钗,宫里头娘娘戴的新样式,姑娘们喜欢着呢,您给您娘子捎一个,保管她喜欢!”
秦暔轻笑了一下:“我家娘子朴素,不好这些,我倒也想买一朵给他,只怕他不高兴,再不让我近他的身!”,秦暔说完看了一眼楚汐。
“还有这样的娘子?”,摆摊的妇人笑说道:“可真辛苦了公子你,那来看看这一枝骨簪,够素了吧,公子哥儿也能戴,你家娘子要是不喜欢,您就自己留着用。”
秦暔:“好!难为大婶您如此费心,我先代我家娘子谢过了!你看,可好?”,秦暔转过头去问楚汐。
楚汐瞅了秦暔一眼,转身走了,我想,若是楚汐这个时候能说话,说的肯定是一个字:哼…
秦暔追上楚汐:“生气了?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呢?本侯这就给楚汐公子赔礼了,莫生气了,嗯?”
夜晚,灯火阑珊,今天是八月十五,听这附近的村民说,每月的月圆之夜都有花灯会。
秦暔一展扇子,念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小侯爷跟公子一起待久了,如今都晓得念诗了。楚汐看着灯火通明处的秦暔,微微笑了笑。
“这里的花灯会啊,真是只恨一刻春宵苦短,不觉将万贯家财都捧进了红纱帐,难怪都说人比花娇!”,秦暔摇着扇子笑道。
楚汐看着秦暔这副模样,白了他一记后自己转身到别处去了。
“楚汐,你说呢?”,秦暔笑问,转过头来:“咦,人呢?莫不是对刚刚本侯说的话生气了?呵呵…”,秦暔低首轻笑,“我的楚汐啊!”
楚汐走到河这边的岸上,看见河边有很多人在那里捞花灯,“捞这个…捞这个…哎,捞到了,来看看上面写的是谁…”,捞花灯的人的声音传进了楚汐耳朵了,“…汪…力…明,哈哈哈!哪位是汪力明?”,捞上花灯的人叫道,同时,楚汐看到对面河边有个女子娇羞着跑开。
这些就是…花灯么?,看着方才的一幕,楚汐想到。
“哎,这位公子,来盏花灯吧,看上谁家姑娘就写上她名字放到水里去,保不准人家也在这边,碰巧就成了段金玉良缘的人间佳话啊!”,河边的小贩看楚汐一个人,对楚汐推荐到。
楚汐摇摇头。
小贩继续道:“怎么不用,没有心上人也有个至亲的家人不是,放个花灯,祈个福,老天爷就一直护着您,拿着吧,谁心里没个念想的啊!今儿大伙儿都高兴,不收您钱,快放吧,人家说不准正在那边等着呢!”
可是,在下心中,却从未相信过也从未依靠过老天爷。
小贩硬是将花灯塞到了楚汐手中,很热情地说:“快写吧!来,笔给您!”
写…有谁可写呢?
一会儿之后,小贩说道:“诶,您写好了,来,我把灯给您点上!”,待等点上后,小贩继续说:“好嘞,这样放到河上就行了嘞!”
楚汐点点头,再不回去,他该着急了。
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人,秦暔就跑去找放大灯的大叔帮忙。
秦暔对放大灯的大叔说道:“麻烦您帮忙喊一下我家娘子可否?”
大叔笑道:“你们这些少年郎真是不更事,看个花灯都能把娘子给丢了!”接着便扯大了嗓门,对着河水两岸喊道:“诶!秦暔公子家的小娘子可在这边,你家相公来寻你了!别生气了!小两口拌嘴有什么大不了的,听到了就过来这边吧,你家相公正着急呢!”
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楚汐刚好在大叔叫唤的时候走了过来,这个小侯爷!刚一露面的楚汐没好气的又转身离开。不过这次,秦暔看到他了。
秦暔轻笑了一下,对大家道谢:“多谢大伯和各位相邻帮忙,内子已寻到,不胜感激。”
“哎,没…没看见什么人啊!公子,您真找到了?”,捞大灯的大叔问。
秦暔微微一笑,向楚汐这边走来边说道:“内子害羞,不喜抛头露面,还请诸位原谅!”
秦暔在一个巷子的拐弯处跟上了楚汐的步伐,“楚汐!”
楚汐停下脚步,看向秦暔,还是一脸清明。
秦暔上前,拥住楚汐,在楚汐耳畔沙哑着声音轻轻到:“本侯找了你好一会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楚汐没惊也没动,秦暔顺手抬起楚汐那如锥子般精致的下巴,低头覆上那柔软绯色的唇。霸道而狂野得像要将他揉进他的身体一般,意外的,楚汐的唇竟然动了一下,开始慢慢回应秦暔那霸道的吻。
夜幕落下,花灯会还在继续,衬着灯火通明的光街角那两条身影缱绻地相拥在一起。月儿升起,投下一抹暧昧的温香。
半晌后,秦暔放开楚汐,楚汐已是气息喘喘。秦暔继续在楚汐耳畔摩挲着:“楚汐,刚刚分开那会儿,你可有放花灯么?”
楚汐回想起之前在那边放花灯的场景:
写…有谁可写呢?
提笔,随意地写着,最终写完后,自己才看到,那张纸上,写的是两个字:秦暔。
刚写完,后面便传来了小贩的声音:“诶,您写好了,来,我把灯给您点上!…”
他放了花灯,而且还写了字,写的,是他的名字。
无心的反应才是真心的选择。他写他的名字,是无心的吧;他回应他的吻,也是无心的吧。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楚汐回过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秦暔又温柔的笑了:“没放也没关系,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放了,本侯随时来陪你放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