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
    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轰隆”一声闷响，一片阴霾的天空顿时下起了大雨。春天湿气较高，故而雨水也多。
    帅帐中微弱的灯光忽闪忽跳，像是在嬉戏又像是在哭泣。
    雨珠淅淅沥沥的往下打，有的雨点儿落在了树上，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打在了营帐的顶端，顺势滑落，还有的干脆淌进了那条小河，伴着河水呼呼喝喝的一路吆喝向前。下雨的天，又刮起了大风，营帐与河水相邻甚近，从河面袭来的凉气顿时可以让人想起冬天寒风刺骨，冰冻三尺的锥心寒意。
    微弱的灯光下，秦暔微皱着眉头，望向地图。楚汐表情平静的看着手中这两天来整理的军情分析。
    淘气的凉风从帅帐帐门的缝隙里窜了进来。
    “咳咳。。”感受到冷意的楚汐咳了一声，打破了这沉静。随后楚汐便难受的一手捂住嘴，一手捂住胸口，绯色的唇在细长白皙的指间瑟瑟发抖，那种想咳嗽又在极致的忍受的痛苦使这个白衣少年闭上了眼睛。
    听到咳嗽声，秦暔马上飞奔过去：“楚汐！”。
    他的喉疾又发作了！
    他记起了当时他柔弱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那是因为，现在我已经忍不住了。
    秦暔顺手扶住了楚汐，快速从腰间掏出即灵丹，塞进了楚汐嘴里：“楚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点了吗？”，为楚汐喂完了药，秦暔焦急的问道。
    若是楚汐的喉疾没有得到及时的制止，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秦暔他知道，那句“现在已经忍不住了”代表着什么。
    秦暔快速的解下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细心的为楚汐披上，这喉疾定是因为楚汐受凉才会发作，所以现在而言楚汐的身子若越暖就越不会那么难受。
    “楚汐？”，咳嗽已然停止，秦暔轻唤。
    一直闭着眼睛却清醒着的楚汐，没有人能够体会此刻他正忍受的有多难受，那种已窒息多时却脑袋一直清醒着的压抑感。
    半晌之后，楚汐缓缓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两行睫羽轻轻散开，露出了明亮清澈的双眸。
    对于秦暔而言，这一刻太漫长，如隔百年。他清楚的意识到，同是没有热敷的情况下，楚汐这次咳嗽恢复的时间比上一次长很多。
    刚刚的咳嗽，使楚汐白皙的脸上更显苍白，“在下没事。”，语气虽弱，却依旧沉静坚定的声音。
    “天冷，江山，你去内室休息下吧！本侯实在不忍看你如此劳累…”，秦暔心疼地看着楚汐，希望自己说的话管用。
    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的楚汐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片刻后楚汐抬起头，眼里已是一片澄净。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大拇指灵便的点在其他几个手指细细掐算。
    “不好！”，正在捏指掐算的楚汐抬眼望向前方，“近日会有不吉之事发生。”
    “什么？”，秦暔盯着楚汐问。
    “龚瑞和杨朔的大军到了么？”，放下手，楚汐没做细解，赶紧问道。
    得到楚汐的提示，秦暔马上对外面大声道：“来人！”，他虽不信鬼神、算命之说，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军队可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马上便有站岗的守卫走进来：“侯爷！”
    “现申时已到，杨将领和龚将领的军队到哪了？”，秦暔威严的问道。
    “回侯爷，半个时辰前杨将领和龚将领的军队已到潢江小镇，现在正往营地赶。”，守卫回报说。
    秦暔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外面下雨又刮风的，路面泥泞，可能时间会要得久一点，小侯爷再等等吧！”，楚汐公子温润轻柔的声音传来。
    此时，突听得外面一阵喧哗，隐隐的声音传进来：“杨将领、龚将领到！”
    秦暔面露喜色：“他们到了！！”
    楚汐依旧是平静的表情，以一双智慧的双眼洞悉一切。
    刚还说着，只见龚瑞、杨朔二人已一身戎装的走了进来。两个人穿的都是铠甲，可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进来时两个人的脸上都淌着雨水，鞋子也已到处是泥浆，一片浑浊。
    “末将龚瑞启禀侯爷！”
    “末将杨朔启禀侯爷！”
    “快快请起！”，轻暔上前扶住了正要行军礼的两位将领，“两位将领一路赶来辛苦了！”
    “侯爷这样说真是折煞末将了”，杨朔笑曰，“不过今天的路还真是难走，从早上到晚上一直下雨。”
    “一直下雨？”，细心的楚汐好奇的接了一句。这里分明是不久前才下的雨。
    龚瑞抹了一把额头上滴下来的水珠儿，笑道：“是啊！从早上我们还在潢江上时就一直在下雨，到后一段水域时水位还有上升，当时我们哥俩还调侃说又要发洪水咯！”
    楚汐轻蹙了一下眉，随即转为平静，却依然是苍白居多。
    龚瑞和杨朔与秦暔还说了一些渡江时的情况后二人就起身回营休息去了。
    “同在一片蓝天下，却只因为天太大，而各地的天气都不同”，楚汐看着秦暔，说道，“小侯爷，怕是潢江真的要发洪水了！”
    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果不其然，还没等秦暔发话，帐外守卫的士兵的声音已响起：“启禀侯爷，刚刚江边的士兵传来的消息，由于今日潢江发大洪水，未时时已过不了江，所以崔大人带领的军队未能在未时上船渡江！”
    没上船？那明日就定到不了这里！真是天不遂人愿。
    “若要洪水退去，最快得多少天？”，沉吟了片刻，秦暔开口问。
    守卫：“回侯爷，听江边守卫说，最快两天！”
    两天！最早得两天！那明日未时…秦暔深吸了一口气。
    “小侯爷，必须做好最坏打算！”，楚汐冷静的提醒。
    “本侯知道！”
    翌日，营地雨已停，有些微的阳光从云缝中折射出来。路面依旧低洼，泥泞。
    全军整装待发，皆在营地等待着最后一支队伍的到来。
    阳光从最初的只有几缕，到整个太阳都清晰可见的挂在正空中，虽不灼热，却也温暖。再到太阳光线变得弱了，移到斜对面的天空，带着些许清风，拂过每个士兵的战甲。
    整个过程，从始至终安静如旧。
    没有听到一丝马蹄声。
    已然未时！
    当时约定的三日后的未时！
    如一盆结过冰的冷水浇过在场每个人的头顶，凉凉的，还有，失望。虽秦暔已做好了最坏打算，可还是心有不甘。
    现在的沐泽军的兵力，不过十五万。
    十五万的士兵都盯着这个少年侯爷看着。楚汐站在秦暔身边，轻声提醒：“小侯爷，未时已到。”
    秦暔抿了抿薄唇，之后便坚定地昂起头，眼里再没了那份茫然，大声道：“三日已到，相信崔将领会赶上来。我们走！”，说完，率先上了马。
    楚汐随后上了马继续说道：“小侯爷，还有一事，之前考察的那条去乌棱驿的道不能走了！”
    现在就剩十五万的兵力。十五万，一个显眼又不显眼的人数。
    这么少的兵力，若是被对方一百万铁骑探到，那还有开战的机会吗？楚汐的提议的确是个问题。
    原本是打算二十二万大军沿潢江大道一路疾驰，十天左右便能到达乌棱驿。可现在，建隋军已抵达乌棱驿，而崔颢带领的军队又没能跟过来，相比之下，真是相差太多。接踵而至的意外，那条道，现在是万万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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