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条 要弘扬传统文化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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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语录No.16:
缘分就像在H城打车,打得到就是打得到,打不到,迟早也会打到。
缘分就像在H城打车,不是空车就不是空车,是空车,也可能马上就不是空车。
缘分就像在H城打车,哪怕你上了空车,车一停,又上来一个拼车的。
缘分就像在H城打车,就算坐满了拼车的,一下车,管他车上还坐着谁呢。
——
第二天下午一二节的时候,花江生特地把池飞从公司喊过来,指导几个建筑系本科大四生做毕设。顾安刚好没什么事,也过来凑热闹。
花江生的公司几乎什么设计都做,池飞带了些公司获好评的室内稿给兔子熏陶,立即引发艳羡声一片。
兔子的好奇心是挡不住的,一节课后的讨论中心已经由学术严重偏离为商业,围着池飞东问西问公司趣事。
花江生也不怎么拦,快下课时看了看手表,说:“就到这儿吧,第三节有课的去上课。”
兔子一阵哀嚎,有人喊:“不想去上课了,直接进师尊公司吧!”
附和声中,花江生慢慢站起:“来~~~~人哪!”
顾安池飞立即一左一右立正站好:“在!”
花江生抬手一划:“猪~~~~头铡伺候!”
池飞一把抱住花江生大腿:“大人!士可辱不可杀啊!!”
池飞拦住花江生,没顾上顾安,顾安仰头猪嚎一声就扑过去了。
一群兔子大笑着被赶去上课。
花江生帮池飞理了理文件,说:“你们也忙去吧,我三四节去开个班会。”
俩徒弟很是好奇:“班会?您老什么时候会亲自去开班会了?宣讲中央重要精神?”
花江生拎起他的白色苹果手提电脑往外走,边走边说:“以继承发展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伪装与突破口,歪曲理性、摈弃科学、扼杀理智、重归混沌,将封建迷信的邪恶种子深植于人类幼小的心灵之中。”
顾安哆嗦着就要倒下:“我不行了……沙师弟,快打120!”
“二师兄,你确定要打120么?”池飞一把扶住顾安,抬头看着花江生迎风而去的潇洒背影,狗眼含泪道,“不觉得应该先打110么……”
人气恐怖分子本•江生丹同志在一片欢呼与掌声中走进郁A110教室,环顾四周。
给一个班上课,花江生只选了个小教室,或许是在萝卜群通知的关系,各路豪杰闻风而动,将个小教室塞得围桶一般。
花江生扫视一周,大多数都脸熟,连本科小白兔都有来。剩下不脸熟也无所谓。他只重点看了一眼坐在第三排左边的陆晴名,又重点看了一眼坐在第六排右边的林同学,在心里感慨他的直系爱徒果然神勇无匹,伤得比林同学轻多了。
花教授将电脑插好,看投影仪已经开始正常工作,遂对众兔子展颜一笑:“这节课,为师我将带领大家进入祖国传统文化的瑰丽宝库——从手掌开始。”
花江生先给大家放了段知名电视节目的视频,里头的专家可以从一个人的手掌看出他身体哪个部分有问题,甚至能看出一个女人生过几个孩子,之前流过几次产,又教观众每个手指每个部分分别代表哪个器官,让大家可以提前知晓自身疾病,防患未然。
兔子们看得是兴趣盎然,花江生往下点PPT,把网上拉下来的事业线感情线等掌纹解析放给兔子们看,引得兔子们纷纷自我检视,不时发出:“我会嫁入豪门!”、“哇,我确实天生身体比较弱啊!”、“原来我特有文艺细胞!”、“我事业一帆风顺!”之类的惊呼。
在兔子们的恋恋不舍中,花教授不恤私情,准备下课。
关上电脑的时候,花教授突然抬头补了一句:“哦对了,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自己食指和无名指,是食指长还是无名指长?”
兔子又开始活跃,问食指长代表什么,无名指长又代表什么。
花江生回答:“食指长,说明你同性缘大于异性缘;无名指长,异性缘大于同性缘。”
有兔子问:“一样长呢?”
花江生偷瞄一眼他在心理辅导室仔细观察过手指的小林同学,笑眯眯:“那就说明你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同性恋。”
全场哄笑,有几个女生兴奋得大声尖叫。
陆晴名看向红光满面的花江生,又看向一脸青白的林同学,捂脸,不忍再看。
花江生走路带风,驾临计算机系心理辅导室。
郑哲谦精明的小眼睛透过镜片瞄向花江生:“嗯,刚欺负完小兔子。”
花江生得瑟:“那是,大发淫威。”
然后花江生就把刚才的事情简要说了下。
郑哲谦笑着听完,问:“你打算让陆同学怎么办。”
花江生不说话。
郑哲谦说:“就算表面和好,毕竟心有芥蒂,更何况还有其他同学冷眼看着。你比我更了解,小陆看上去文静,其实可倔可不服输了,所以一直没主动跟人说他的情况,也难怪小林他们一直不知道。”
“嗯,他本科的时候,知道他情况的几个同学也是咱俩主动找来谈话,让他们平常关照着,还让保密。”
郑哲谦轻叹一声:“他能一直相安无事住在寝室四年,已经很奇迹。”
“让他适应和人交往,是好事。”
“那现在呢,继续扔着不管自生自灭?”郑哲谦说着站起来走向书架,“不要告诉我美国中学不教印随行为。”
花江生笑:“是不教,大学才教。”
郑哲谦耸肩:“总之你是小陆莫名其妙愿意交往的第一个人,小陆应该也意识到,要是不跟紧你,恐怕他敞开心房的最后那扇小窗就要关上,才追回这里来。他的家人大略也是这么想的。从心理学来说是个好现象,说明他自己也意识到应该打破自我隔阂,融入社会,并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花江生默默点头。
郑哲谦继续说:“我知道你就像不小心路过鸡窝的黄**,被小鸡仔第一眼盯上就认作了鸡妈妈,从此脱不了身,但作为伟大坚强身负神圣职责的人民教师,你有义务也有责任引导所有跟随你的兔子走向光辉的未来。”
花江生被郑哲谦乱七八糟的比喻逗笑了,说:“嗯,我正在联系旁边的教师公寓,看有没有能租的。”
郑哲谦说:“要知道一个人的能力和忍耐力都是有限的。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在国内还读本科的年纪就拿到了国外计算机博士外加个建筑学硕士,现年二十七八岁就已经混出教授职称。小陆不但要和他自己的社交恐惧症作斗争,一入学就开始帮你这代课狂人课题狂人每日上课改作业带学生准备资料,还要挤时间看自己的书做自己的作业搞自己的设计,年年拿优异成绩,太累。”
花江生多少有些羞愧。
郑哲谦说:“物极必反。他那么努力紧跟,换来的是你狠心抛弃,无情奴役。对于本就有心理隐患的孩子来说危害更大……要不,我来给你分析分析会有什么结果。”
花江生抬头,郑哲谦臂弯里面已经多了几本书。
只见最上面那本砖头厚大开本书籍上写着巨大的黑体书名,花江生的脸也跟着黑了——《变态心理学》。
郑哲谦听见脚步声,回头。
花江生颤颤巍巍飘走了。
郑哲谦把书塞回书架,看了眼书名,勾起嘴角故作惊叹:“哎呀不好意思,拿错了。”
——
与合作教授约好吃晚饭,商讨了会儿课题的事情,花江生回到公寓,已经晚上了。
他终于见着了陆晴名。
陆晴名坐在客厅里,朝刚进门的花江生努了努嘴。
花江生随之看去,顾肥肥不知干了什么事,累得扑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花江生很严肃地坐到顾安旁边,从桌上花瓶里抽了一支干花,搔顾安鼻孔。
可怜的顾安一被搔就哼唧一阵,没人搔就继续打鼾,反复折腾,竟然还醒不过来。
花江生玩着玩着忍不住笑,孩子一样。
忽听见陆晴名说了句:“今天下午,多谢。”
花江生看了眼陆晴名,继续折磨顾肥肥:“不谢。寓乐于教。”
陆晴名闷声说:“对不起。我没打算动手,他说我同……”
顿住不说。
花江生微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陆晴名身边。
花江生本就比陆晴名高一截,又是一站一坐,花江生顺手就去摸陆晴名的脑袋。
陆晴名下意识要躲,还是没动。
在被碰一下和被念经一小时之间,陆晴名壮士断腕,选择了前者。
摸着摸着也就习惯了。
花江生说:“我知道你不是。你是为我抱不平。”
陆晴名低头。
花江生轻轻笑了。
他想起四年多前,沈魁帆忽然告诉他有美国人要注资他们的公司。
当时因为花江生任教,不方便直接出面经营,公司注册时所有明写的老总都是沈魁帆。沈魁帆又是花江生仅剩不多还在联系的多年好友,花江生就很放心地说,你看着办吧。
不料沈魁帆竟然真的同意了百分之八十的资产转移,从此江山易主。
一边在电话里给黑脸的花江生猛赔不是,沈魁帆一边还神秘兮兮透露了句,他们家会有人去拜访你,你多少担待点。
结果即将开学前的一天,花江生应声开门,见到了那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灰毛小兔子。
那天的陆晴名特有气场地仰脸说了一句:“我想你等的人,就是我。”
花江生没生气,一时愣了愣,竟就笑了:“原来你会说话的啊。”
陆晴名的眉毛皱了皱,径直步入花公馆。
花江生招待陆晴名在沙发上坐了,自己在几步开外倒水。
陆晴名倒很坦白地把原委告诉花江生,明说了他自出生时就弱听,也因此患有多年社交恐惧症,伴随不定期短时间的抑郁。因为是华裔,从没回过国,上回是心血来潮想回国看看,由留在国内的一个表叔接待,结果表叔因为一些事拖延了,陆晴名随性走走逛逛,走累了就在那路灯下面等表叔。
陆晴名本就不熟悉地形,表叔花了很久没找到他。时间久了,助听器就电力不足了。
花江生恍然,怪不得那天陆晴名一直不说话,原来他压根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帮陆晴名擦完头发后不久就有电话打来,陆晴名看了眼来电又掐掉了,改成发短信,然后看了花江生一眼,没打招呼就走了。
陆晴名继续说,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跟随个素未谋面的人回家,他的家人也非常惊喜,这在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连美国心理咨询师都强烈建议他能多与对方多加接触,帮助他走出心理障碍。
花江生点点头,微笑,递给陆晴名一杯水。
他不知道陆家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他有公司的事,但很知道他们是花了大价钱购买了公司所有权,因为沈魁帆很诚实地与他平分了巨额赃款。
陆家人用这种类似收买的手法,不过也就是希望花江生多照顾陆晴名几年。
花江生也是自小在美国长大,知道美国人的思维其实比国人要简单和直白得多,虽然有时幼稚,但不一定没道理。但他还是很想揍那个美国心理咨询师一顿。
陆晴名最后说,他知道自己有许多困难需要克服,也不一定适应国内的大学生活,但他会努力,也希望能多一些时间与花江生相处。
长长一番话说得简洁有条理,直白而清晰,富有逻辑,态度诚恳,中文表达流畅,咬字也准,句中停顿喜欢用美国人的“Uhm”,而不是国人的“嗯”。
说完了,陆晴名就端着水,等花江生说话。
花江生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恐怕是陆晴名长这么大,对着陌生人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也不知准备了多久。
一边想着,花江生没忘记给自己的水里多加了点蜂蜜,最近胃不好。
然后他回头,靠在客厅书桌旁,对着陆晴名笑眯眯:“I’m  homosexual。”
看得出陆晴名还是惊讶的,他的眼神闪了一下。
然后陆晴名慢慢低头,似乎在思考。
花江生悠闲喝水。
不多一会儿,就听见陆晴名边点头边说了句:“好。”
也不知是在好什么,说完,陆晴名就告辞,走了。
花江生看着陆晴名搁在桌上,稳当得一滴都没洒出来的水,在心里感叹一声。
这孩子,不好对付啊。
九月,开学。
史上最互相坦白的师徒就此诞生。
回想完毕,花江生看着多少有些局促的陆晴名,深感当日的灰毛兔已学会收敛锋芒,自己多年的摧残颇为有效。
花江生又捏了捏陆晴名的脸颊,笑着说:“是我该谢谢你。”
陆晴名看了眼花江生。
花江生继续说:“也许我的感情永远得不到世人的认同与公平对待,但这种失望与这世界上正在经历其他苦难与折磨,也许同样一辈子逃脱不出的许多人是一样的。况且我的情况还算好,让0或者T走上常人所谓的正常人生,错位感更强,也就更痛苦。”
陆晴名点头。
花江生说:“所以你看,其实我和你也差不多,或者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总有些缺憾,只看表现在什么地方。”
陆晴名看向花江生。
花江生收回了手,也认真地看向陆晴名,笑容很平和:“有些梦想,一辈子也实现不了。其实老天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把时间省下来,去完成另一个梦想。”
两人就这么对视。
高教园区的夜晚很安静。
顾安的鼾声有节律地响着。
陆晴名忽然扭头就走,留下身后“啊喂就这么走了?为师才刚表明心迹,连个回应都没,好伤心啊~”的笑声。
砰地关上门。
还能听见里头顾安被关门声震得从沙发摔下来大叫:“太君饶命!太君饶命!”,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陆晴名边下楼梯,边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他真的很想揍花江生一拳。
然后告诉花江生,他怎么能那样温柔宁静地笑,温暖得人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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