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打电话给路遥时，他正研究刚才拍摄的片段。这是他辗转的第四个剧组，依旧是龙套角色。一个出租车司机，唯二的台词是：“小姐，请问你到哪里？”“到了，车费一共二十八块。”
    真实的疲倦从妆容下隐隐透露出来，配合市井间求生活的普通人角色很适合。
    他慢慢开始明白李肃导演的意思，他的存在感太强烈，这种特质在他出演主角的时候还好，一旦需要他让出画面感时，就会造成主次不清的紊乱感。林旭新的办法很有效，路遥渐渐能够看出自己的问题来。
    “你现在在哪？”没有提试镜失利的事，苏溪鬼使神差地开口问起路遥的行踪。
    “在外面。”甩出一个软钉子。
    “工作吗？”敏感地抓到嘈杂的背景音，苏溪问得深意。
    “嗯。”
    谈话在一方完全不配合的回答下无法继续进行，苏溪只得讪讪地挂断电话。
    路遥抹去额上的汗珠，望了望导演的方向，再次投注在自己的记录上。
    万家灯火渐次亮起，苏溪坐在长椅上等待。
    “苏导？”看见忽然出现在回家必经之路上的苏溪，路遥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苏溪站起身，忽然踉跄几步才站稳。
    坐得太久，腿都麻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路遥停驻一旁，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我打电话问莫初景，他说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苏溪尴尬开口，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唐突出现的原因。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正在努力克服中。苏导今天在这里专程等我，传出去会很麻烦，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私下来找我了。”《惊变》杀青，两人的合作关系结束，除此以外没有这样私下见面的必要。
    路遥是这么觉得。
    “除了导演和演员的身份，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吗？只是普通的交往，为什么连这样也不行！”苏溪有些恼火，自己傻乎乎等了好几个小时，结果就是这样的局面吗？就算是普通朋友，来找他聊天也是很正常的吧。“一定要有事的时候，我才可以出现在你面前？”
    面对苏溪的质问，路遥显得很平静，甚至，平静地过了头。“如果有什么事，请苏导直说。”
    “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见你。”苏溪很泄气。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原来路遥可以很自然地和他说话，甚至很不给面子地对他翻白眼。哪怕之前拍戏时的别扭，也比现在这样冷漠强。对路遥了解得越多，他就逃得越远。
    “已经见到了，没事了吧？”
    “我……”苏溪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很晚了，苏导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路遥迈动步伐，从苏溪身侧走过。
    “路遥！”不甘地叫住他，苏溪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的苦涩一层一层泛滥开。好像，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一旦这样错过，就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人的生命里出现。“我对你的喜欢，有糟糕到让你避如蛇蝎吗？”
    苏溪不懂。
    路遥的沉默让他甚至有些绝望。
    “太迟了。”路遥转过身，眼神空洞，“这颗心已经死了，别再白费力气，你值得更好的。”
    苏溪仿佛钉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遥越走越远。
    背离而去的路遥，面上瞬间闪过不忍。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苏溪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可就因为这样，他更加不能让苏溪留在身边。但凡有任何动摇的可能，他都要掐死在萌芽状态。
    唐璜已经成为一种执念，不可侵犯。
    青天之下，黄土之上，此生所爱，唯一足以。
    他不会是一个好情人，所以，就这样一个人待着默默怀念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