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燃·秦宸 第九章 协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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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秦宸,惊异不是一次两次,华颜都快麻木了……
纸上道:
协约
若凌瑞丞相落晖华颜在秦宸留宿一个月,则秦宸停止对凌瑞边界的纷扰。
右下角还煞有介事地印了御印——秦宸的图腾。
他抬头看秦宸乱,此人一脸镇定。
“陛下,您真的?”华颜小心翼翼地问,一副完全不信的面色,谈判都用不着,就签个不知所云的协约就了事?
秦宸乱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明明白白写在纸上。”他把朱砂颜色的印泥推到华颜面前,“你只管印手印就行。”
华颜一遍一遍检查这张协约,一遍一遍地审读字句,直到完全找不出可怀疑之处才慎重地印下手印。
“好了。”华颜把协约给秦宸乱,不拔剑张弩是最好的,可有什么事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秦宸乱拿过协约,收入一个黄花梨木匣子,拍拍它,笑道:“丞相这就把自己卖了?”
华颜不解:“卖?”
“是啊,在秦宸留宿一个月,这不就是把你押在本国?”秦宸乱得意。
华颜无所谓地耸耸肩:“以小人之力换来两国和睦,阻止动乱,小人不胜荣幸。”
秦宸乱戏谑地抬起他的下巴,剑眉一挑:“丞相不怕本王赐死么?”
华颜毫不畏惧地打下他的手:“为了凌瑞,华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平静的言语蕴藏无尽的力量。
秦宸乱心头一痛:“凌瑞有什么值得你如此为它奔波劳累,甚至死都不怕?”寝宫中的回声一遍遍重复这个问题。
华颜棕色眼眸剧烈波动,期望,绝望纠缠在眼波中,他毫不犹豫道:“因为有她。”
“为个凌瑞千雪就这样贬低你自己,你还是无人公子么?废去武功不说,连身为男人的尊严都丢得一干二净,哼,第一面首,第一美人?!——落晖华颜啊!”秦宸乱仰天,深酒红色的乱发飞扬。
华颜仿佛把自己隐没在深山之中,墨色晕开山谷,他依旧静静地。
“落晖华颜,你难道不能注意你身边的人吗?”他无奈地质问。
华颜轻叹一声,答道:“无人公子早已不存在了,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
“但是,你曾经是……”秦宸乱认真地看着他。
“都过去了。”华颜摇头,“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无人公子就算躯壳还在,力量却已经殆尽,现在的躯壳,承载的是落晖华颜。”
秦宸乱为他的消极感到痛惜,心中就像有什么东西,被慢慢剥离。
“你真的无法妥协?”他问。
“很多年前,我的眼里就只有她了。”华颜答道。
秦宸乱无奈地坐下,随手翻开一本书,读起来。
华颜被一个人晾在一边,也不生气,安静地站着,思索刚才脑海里琐碎的想法,蓦然发现,自己没有因为凌瑞千雪失态,也没有因为凌瑞千雪痛苦,像是一切被燃烧成灰,需要一件东西将它翻开,使他重生。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把思路转移到其他地方。
“丞相今晚就陪本王吃饭罢。”秦宸乱说,与其是“说”,不如说是命令,其中的强硬显而易见。
华颜不好拒绝,点头道:“华颜不甚荣幸能和王上共用晚膳。”
“不用那么见外,”秦宸乱道,“本王批准你,在无人时直呼本王名讳。”
“小人不敢。”华颜不想和秦宸乱如此亲近,连连回绝。
秦宸乱略显失望:“好吧,随你,现在这里陪本王看会儿书,本王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华颜看一眼他正看的书:江山三册。这是部谈论治国之道的大著,在普通书局无法买到,只供皇家人阅读。只是,这书描写得宽泛,很多内容无实质性的举措,一些方式稍显陈腐,华颜不太欣赏此书。
“陛下看了几遍?”华颜问道。
“两遍。”秦宸乱头也不抬。
“哦”华颜明了,心想他定是在探求其中利弊。
“第一遍没看懂。”秦宸乱补充。
华颜诧异:“怎么可能?”
“我本一介草莽,这书啰啰嗦嗦又生涩难懂,与其看这个,还不如打仗。”秦宸乱道,谈及战争,一股霸气涌出,“本王最喜之事,便为铁马金戈踏破天下,天下人皆为本王震撼,天下人皆臣服本王!”
华颜不易察觉地皱眉:这是一个帝王该说的话么。
“您可是皇帝,怎么能一心打仗,让百姓忍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之苦?”他指责道。
秦宸乱“啪”地把书拍在桌上:“本王没有允许你随意斥责,丞相,你逾矩了!”
“但是作为明君,治国平天下,要先让百姓生活充裕安定,才能巩固统治!”华颜劝慰道。猛然间,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一直不对,苦苦考虑半天也没结果,只好作罢。
秦宸乱心不在焉地翻翻江山三册,又果断地合上,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书——兵戈策。这是讲兵法的著作,通常将军的营帐中都会摆一本。这本书封页轻微卷曲,还有一大片黑色污迹。
“它是本王读的第一本书,亦是本王唯一理解的书,第一场胜战中,本王将它放在胸口,以求带来战争的胜利,结果,那场战役真的胜利了。”
“王上说的可是灭坚之战?”华颜问。
犹记得听闻坚国在一夜之间被灭时的震撼。
当时乱世,天下七分,凌瑞,夕烽,炀丘,秦宸,坚,祁,盱。凌瑞和夕烽平祁,炀丘和秦宸平盱。坚的国力最强盛,仅凭一国之力很难办到,各国又想独占,就都按兵不动,各君王心道:反正一时间不能拿下,别国也觊觎却无法取得,不如等待一个正确的时机,一举攻下。然而凌瑞进攻一次,损失惨重,夕烽进攻一次,损失惨重,炀丘君主玄放弃占有坚,唯独秦宸没什么音信。
后来秦宸先王逝世,先王之子乱继位,当天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夜攻下坚。
华颜当时十七八岁,对这一变故百思不得其解,直觉定含内情,让莫言调查,动用落晖阁势力得知,秦宸先前一方面与坚结盟,并暗助坚抵挡下凌瑞和夕烽的进攻,另一方面从内部不易察觉地瓦解坚。
分元十二年,秦宸独并坚国,成为第二大国。
灭坚之战暂时奠定天下四分的格局:国力以凌瑞最强,秦宸次之,夕烽与秦宸相当,炀丘最弱。虽然不时有小的边界纠纷,但始终未爆发大战。
“战局是先王部下的,本王仅负责带兵攻入,”秦宸乱回忆道,“若是本王,断然不会采取如此卑鄙的举措!”
“可您不能否认,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华颜评价道,“依照那时国情,秦宸如不内外夹击,一定不可能取得胜利。”
“丞相所言有理,”秦宸乱站起身,“你一定想不到,本王小时候是不喜征战的。”
“哦?”华颜不信,战场上人人见之如见修罗鬼刹的秦宸乱,沙场上杀人如斩乱麻的秦宸乱——不喜征战?
秦宸乱推开窗,指着窗外:“你看,秦宸的图腾是神鸟飞芩,象征自由,翱翔。”
阳光洒在金色的图腾上,它似是展翅欲飞。
“本王征战,是使命……是本王一辈子都摆不脱的宿命……”说完重重叹气,褐色眸子里有常人所见不到的脆弱。
华颜仔细地打量秦宸乱,黑色镶金边的王袍衬得他高大英武,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他生得及其俊美霸气,此刻,浑身上下的气息,却是孤寂……
对于这一幕,华颜突然觉得熟稔,脑海里裂开几个画面,正是如斯男子,对日伫立。他的头刺痛,立刻用手揉着太阳穴,金色的日光让他睁不开眼。
“你怎么了?”秦宸乱注意到他神色的改变,关切地问。
“无事,大概是昨夜有些受凉。”华颜敷衍。
秦宸乱靠近华颜,手掌贴近他的额头,细致如玉的皮肤让他舍不得移开,静静感觉一阵,才说;“是有些发热。”他放下手道,“丞相大人先回寝宫休息,中午我差遣侍卫给你送食物,傍晚来此,陪本王用晚膳。”
华颜点头:“那么,小人告辞。”说罢离开离行宫,慢慢向合麟殿走去。
秦宸乱注视着他清修的背影,久久关上门,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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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颜在路上,不断地回想着到达秦宸后发生的事:秦宸乱的奇怪之处不只一处两处。首先,他偶尔说出的话:
——“当年,我问过你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样。”
多次谈话,华颜都有两人以前认识的错觉。但事实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从小跟着莫言,学武,学医,除了十四五岁成为无人公子那段时间和很多人交往过外,和秦宸的人无任何交集,特别是王室人。
落晖曾是秦宸右丞相,却不知为何被满门灭杀,只留下华颜一个五岁孩子。莫言本是落晖右相的贴身侍卫,因为处理事务到了凌瑞,躲过了这次劫难,是以他对华颜至死追随,把毕生的技能都毫不吝啬地交给华颜。
华颜五岁到十四岁过得相当辛苦,不断地学习,没时间和其他孩子一起玩。秦宸乱比华颜小一岁,肯定不是童年玩伴。
那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他不停地思索,从长相,从经历,他们都没有一丝丝重合的地方,还有每次听他说话的不对劲……到底是哪儿不对……
其次,秦宸乱作为帝王竟然没有纳妃,治国之道仅略通一二,唯一擅长的就是打仗。。。。。。灵光一现,华颜反应过来——秦宸乱从来是称的王!不管是凌瑞还是夕烽,最高权力的执政者均为皇帝,照理说,秦宸乱是要称“朕”的。。。。。。
满腹疑惑,华颜觉得自己被吸入了一个漩涡,无法左右事情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