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神话传 第14章:阴原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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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阴原比以往更安静,大街小巷里多是些巡逻的圬垚士兵。虽然昨天圬垚军已表明了不扰民的政策,但城中的百姓多呆在家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
“抓住他!”
“妈的,跑得倒挺快!”
“居然偷到老子头上了,小兔崽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突然一阵官兵的叫骂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个小巷子里飞快地跑出个衣衫褴褛的男孩,他脸色苍白的跑着,身后是一群穷追不舍的圬垚士兵。
“……呼……呼……”男孩的脚步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眼见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他近乎绝望地四下张望,有救了!他惊喜地看到迎面走来个身上佩剑的白衣少年,也许是个好机会!
“哥哥!我按你的要求偷来了食物,但是被人发现了!”男孩一把把手里的脏物塞到少年怀里,躲到他身后,“哥哥救我!”
此时那帮官兵已追至眼前,一脸杀气的嚷:“看你往哪……哎呀!”一句话未说完,那帮士兵已吓的个个面如土色,全跪在了地上,“末将……末将参见许将军。”刚才气势最凶的那个大胡子军校此时像见了鬼,变得语不成句。
“完蛋了,没想到他们是一伙的……”
小男孩见状脸都吓青了,立刻拔腿就跑。
“你先站住。”被称为许将军的那个少年头也不回,一伸手抓住了男孩。
“完了……这回真的死定了!”男孩瑟瑟发抖的想到了殴打和砍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平静的质问军校。
“回……回许将军,”大胡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昨天那场血腥镇压,他好不容易才从这位将军剑下捡了条命,“这……这个小子偷了我们营里的军粮,所以末将才要捉拿他。”
“竟有这等事?”少年微蹙双眉,转而看那男孩,“粮仓不是有在发粮吗?”
“……”听他这么问,男孩抖得更厉害了,他蜷缩着四肢,右肩破烂衣袖里微微露出的刺青也颤抖着。
“开仓放粮的主簿是不是没有准许发放给庶奴?”见他不语,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大胡子军校。
“回许将军,是的。不管哪国都没把比奴隶还卑微的庶奴列入百姓之列,所以郑将军说没必要发粮食给他们。”大胡子稳定了一下情绪,一口气说完。
“是这样啊……”少年沉吟片刻,郑功是主将,他的军命违抗不得,于是掏出张银票来递给那大胡子,“既是如此,这孩子的军粮费我先付了,你们把他交给我处置吧。”
“谢将军!”见少年出头,大胡子等人也不想多惹麻烦,拿了银票就回去了。
“已经没事了,快吃吧。”见人散尽,少年把手中的食物又塞回男孩手里,“以后别偷军队的东西了,依军法是要斩首的……嗯,就是砍头。”
“……”
见男孩惊愕的望着自己,他温和地笑着拍拍男孩脑袋,又从袖中掏出几锭银子给他,“如果你是逃出主人家的就到此地衙门里交点钱,买个自由之身,若有人刁难,就说是许煜让你来的;若你已无主,便速速离开此地,你一个小孩子在这战乱之地很危险。”交待完,少年便转身离开了。
“等……等等!”没有以往那些人的鄙视和打骂,这个人和以前见到的人都不一样。意识到此人是个遇的上找不着的少有的好人,男孩跑上去,紧紧抓住许麟的衣摆,“请收我做你的手下吧,大将军!”
“手下?”许麟微微一愣,你是想说部下吧?从他手中抽回衣摆,“我们的军队不收女孩子当兵。”
“!!”小男孩一惊,遂而涨红了脸,“我,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的呀!请你收下我吧,大将军!”
“不行,我是不会收下你的。”许麟态度强硬,准备离去。
“求你了,大将军!我真的是男的呀!”孩子仍不死心,抓住他的衣角,“就算我不能打仗,但,但服侍你总行吧?我以前在主人家照顾小少爷很在行的……”
“服侍我?”许麟眼光锐利地直逼向她,一只手猛然按在她身后的城墙上,同时另一只手往她衣领处一扯……
“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由失声尖叫闭了眼,但半天却再没动静,她小心睁开眼睛,对方只是把她的右领口微微拉开了一点。
“这样就怕了吗?”许麟坏坏地一笑,看着她右肩赫然露出的刺青,那是个“奴”字,“男庶女奴,还说不是姑娘?不想被我糟踏就速速离开!”完全不理会她的惊愕,许麟扬长而去。
远远的一位士兵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由于距离太远,他只能看到却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于是问旁人:“你看见了吗?那个人,好像是我们的许麟将军……”
“看见了,”另一个士兵像见了西洋景,兴致勃勃的答腔道:“没想到许将军竟有断袖癖,难怪说他天生神异,现在知道他连爱好都和我们不一样。许将军真神人也!”原来他们把那个女孩当成男孩了。
“什么天生神异呀老王?”又有人来凑热闹。
“你们还不知道吧?”被称为老王的士兵来劲了,“在十五年前,我们圬垚的青阳城连下了七天七夜大暴雨,眼看全城都要淹在洪水里了,突然一阵刺目红光照亮了整个青阳城。原来在许老将军府里诞生了一个男孩,那红光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据说当时许府里满室飘香,更奇的是那男孩生来口里便含着一枚玉麒麟佩……”
“难道那男孩是许少将军?”
“废话,难道还能是你?”被人打断话头的老王气呼呼的说,引来人们的一阵哄笑。
“然后呢,老王?”
“然后那场雨便奇迹般地停了,洪水也没发成。”
“哦,难怪呀,他会有玉麒麟这个外号。我还以为是因为他奇怪的水绿色头发和那双茶青色的眼睛像麒麟呢。”
“噢,生的神奇,长的神奇,连爱好倾向也神奇,许将军真是个奇人……”
“那边的几个,你们不去巡逻围在一起做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斥道,正是许麟。
“是……是将军,小的们这就去巡逻。”一致认定许煜有断袖癖的众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敬畏地看了他一眼,匆匆离去,他们可不想被许麟看上眼。
“莫名其妙,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许麟被他们看得一头雾水,这时有牙将骑马来报,主将有事找他,他也就将此事放在一边了。
“呵呵,许麟,你终于来了。”一入营,连军礼也没行就被郑功拉了起来。
“郑将军,不知你找末将所为何事?”此时军队军需补给未到,应该不会接着行军。
“倒也无甚大事,”郑功平和的笑笑,“许麟呀,你天性聪明,善与人沟通,能否替我劝说一个想不开的人?”
“将军所指何人?”许麟表面沉静,但心里却在嘀咕,不会是公孙羽吧?若因昨晚的事想不开倒挺有趣的。
他脑子里浮现出大胡子的公孙羽像个泼妇一样上吊寻死觅活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发笑。
“是圹圣四皇子严广。”
“严广?”出人意料,他不是答应结盟借兵了吗?
“是啊,不知怎么搞得,今早一醒来才发现他不吃不喝,甚至也不理会我们派去服侍他的人,像换了个人似的。所以,许麟,你去劝劝他吧,毕竟这场‘清君侧’他才是主角。”
“末将遵命。”拜别郑功,许麟暗自琢磨,当初是这位严广皇子主动来求主上向他借兵,并自己提出合作条件的。怎么在这捷报频传的时候他又变卦了?他在想什么?
严广的营帐里静悄悄的,侍从全被命令不得入内,只有几名守卫立在帐外。
当掀开帐帘第一眼望见那静坐不动的少年时,许麟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是错觉吧!他甩掉这个怪念头,走入帐中。
“出去。”红发的严广头也不抬,低声说。
“……你,不是严广殿下吧?”终于意识到了那个感觉是什么,他一针见血地问,“真的严广殿下在哪里?”
“你怎么看出来的?”对方比他更吃惊,此人正是陆进,无论外貌、声音、衣着,他几乎都与严广一般无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
“不知道,只是感觉而已。”许麟坐在他对面,“但你看起来应该不是用傀偶术招来的……这些都不重要,你到底是谁?严广又在哪?”
“你的直觉倒挺灵的。”陆进答非所问,“莫非也学过道家法术?”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过天生比别人直觉灵敏而已。”
“那么,”考虑片刻,陆进索性直视许煜双眼,带着某种嘲弄的神情,“如果俺告诉你俺就是个用傀偶术招来的,真正的严广早不知去向了你信吗?”
“……俺?”许麟细细品味,“你是圬垚普鲁地区的?……也罢,不管你是谁,既然找不到正牌的,先用你这翻版也无所谓。你愿意代替严广以正我军信义吗?”
“什么!?”陆进一扫刚才假装的沉静优雅,“咱们圬垚为什么非要侵略别的国家?看着百姓夹在战火中受苦很好玩吗?俺拒绝代替严广,要打你们自己去打!”
“恐怕由不得你了,严广殿下。”许麟语气加重了。
“都说了俺不是!俺死也不会答应的!”
“那等你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吧。”完全不在意他的大吼大叫,许麟轻蔑的扫了他一眼,“圹圣此时政局混乱,如此下去必生内乱,加上它近年灾害连连,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倒是我军每攻一城必开仓放粮,到底谁在让百姓受苦?你好好想想。况且以圹圣现在的状况,我们不出兵,北恒、羽国、苑国迟早也会出兵……”
“那根本都是你们的借口吧?”陆进打断他,“如果圬垚不出兵,圹圣会有喘息调整的机会,为什么要在它内忧外患时落井下石?”
“别逗了,给它喘息调整的机会,你以为我们是在玩小孩过家家?既然已经打到这一步了,我军就一定会按当初严广与我主上签订的盟约,扶持殿下到圹圣的国都鲁梁登基。”不愿再和他多费口舌,许麟匆匆说,“百姓如同弱者,命运往往掌握在统治者的强权下,你要真为他们着想,不如自己去做那君主,改变他们的命运,无权无势者没资格对一个国家的命运妄下断言!”
“!!!”呆呆的看着许麟甩门而去,陆进沉默了,自他早晨醒来发觉法力被严广封印后他便几乎崩溃了,先是宁洛的死让他措手不及,再来就是成了严广的替身被困在了圬垚军中,现在又受到许麟的刺激,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索性就地打坐,闭目沉思起来,现在应该静下心来,细细考虑。
“什么?你说那严广是假的?”郑功吃了一惊,今天早晨他明明去见过严广,对方虽然一言不发,但同以往没什么两样呀,“你有证据吗,许麟?”
“没有,”许麟很干脆的说,“末将只是单凭感觉而已。”
“感觉?”郑功沉思着,许麟的直觉异于常人,以往的事实证明他毫无根据的感觉从未出错过,“那你以为我们该如何处理,退兵吗?”
“非也,以末将愚见,此时我军气势正旺,无由退兵恐动摇军心,况且我军有三条理由不必也不可退兵。”
“哪三条?”郑功踱到虎皮帅椅前坐下。
“其一,严广借我圬垚之师讨伐圹圣,已是众所周知,况且有主上与之相签《盟约》在先,在此捷报频传之际退兵有违君意。
其二,此人与严广根本一般无二,即便敌方找到了严广本人,我们也大可反咬一口……”
“等一下,”郑功打断他,“你怎敢确定此番劫走严广的不是敌军?”
“将军,您且想想看,敌军如果真的劫走严广,又怎会留下一个与他完全相同的祸根呢?”
“不是这样那已法力尽失的严广又是如何从我军的重重防卫下莫名被换了人呢?”
“末将实在不知。”
“那好吧,第三呢?”郑功沉吟片刻又问。
“第三,我军奉主上之命一定要扶持严广登上帝位才可得到盟约签订中的城池和圹圣的部分资源,这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对于资源贫乏的我国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许煜躬身说,“将军,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封锁此事的真相,仗也要一直接着打下去,同时暗地派人追查真正的严广下落。”
“……嗯,”郑功盯着手里的虎符,若有所思,“许麟所言极是,就依你之见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