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一日，俞成胤携着雷霆怒火，劈头而来。
    龙袍翻滚出层叠的声响，衬着他阴沉脸色愈发骇人。
    一路的宫人想要拦他，这脸色着实可怕，他们隐约觉着会出事，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前身后，然而又惧于他的脸色，不敢当真拦了他。
    彼时我正握了书卷，半偎在榻上，一行一行的看着，正读到“人立樱桃下”的句子，就看见俞成胤裹了一身几乎可实体化的滔天怒火，铺面而来。
    打从他一踏入我的重华宫，他的眼神便如嗜血的狼见着了猎物一般，恶狠狠直勾勾的瞪著我。
    我身前的琴歌一边上前拦他，“陛下！”俞成胤瞧也不瞧，一个甩袖将她扔出去，在地上滑了老远，半天也爬不起来。
    我抬起头，俞成胤立在我眼前，阴影映入眼帘。
    旋即，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猛然大力收紧！
    突如其来，眼前一片黑影，隐隐绰绰。半明半暗里，我见着俞成胤瞪著我的眼里，尽是厌恶与残酷。
    猛然被掐断的呼吸，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喉骨轻响。
    这一瞬，我却似乎分作了两个人。一个在俞成胤掌下呼吸困难，一个却冷眼旁观，镇静无比。
    哈……
    俞成胤，你这般容我不得，这般想要我的命？那么当初，又是为何将我纳入这重重深宫……
    他一面掐住我，一面将我的脸贴近他，正怒喝着什么。耳里尽是轰鸣作响，我是一字也没听见。
    伸出右手，绕过他的脖颈死命扣住。左手上精致坚硬的指套隐约对准他的眼睛方向，毫不留情的抓下去。
    他下意识头往后一仰，身子往旁一侧，便给了其他宫人将他拖离我的身侧的机会。
    “咳咳咳咳——！”
    我软软的倒入宫人的怀里，急促的重回身体的空气。旁边似乎起了争执，我也没力气去关注了。
    喉咙有点痛，干干涩涩的，好半天缓过气来，我这才见着那边俞成胤同成缙云正扭作一团。
    俞成胤一把将成缙云摔到地上，指着我喝到：“这女人当真就值得你这般维护！你将我到底是——”
    成缙云欲要开口说话，然而欲言又止，只是嘴唇翕动，最后还是沉默着扭过头，只望着我的放方向，用眼神询问我的安好。
    俞成胤见状，更加怒不可遏，“成缙云——！”
    我无甚兴致去听他们两人如何如何，但只看俞成胤一介帝皇，这般跑来直接对我动手，更当了这多众人的面同成缙云大失一贯的冷傲，着实丢尽了他的颜面。
    到底是真的情根深种以至于冲昏了他的头脑，使得他这般作为，还是另有别情全是做戏，我也不去深究。
    只这看起来，真真是……也无怪乎那些妃嫔背地里说起成缙云便是一幅刻薄的嘴脸——他对俞成胤的影响，倒真是有点，过于大了。
    “倒不知臣妾哪里做错了，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臣妾的命本属于陛下所有，陛下倘若真的想要了臣妾这命，拿去便是。只在这之前，能否给臣妾一个明确的答案，好教臣妾去也去的明白。”我淡淡出声。
    ================================================================================
    “这般说来，倒真是没什么了？”俞成胤挑眉问道。
    我收回凝视庭外光色的目光，轻飘飘网两人身上一扫。
    其实我在这，也不过是做个见证罢了，反正也只是他们两人在说。
    幸而经我那么一说，到底也还是冷静了下来，于是三人独在重华宫寻了个僻静的场所。
    只要他们肯细细的说，还能慢慢沟通，也算好的。
    毕竟人与人，也无外乎是说着说着便了解了。尽管有些时候，哪怕是说尽了，也还是……
    朱鹮隔了半远不远的距离，对我示意有话要说。我让她近来。
    比起琴歌来，我是更加喜欢朱鹮的。她比琴歌安静，更加明白什么该说什么该做，稳重得多。然而人又一直很安分，进退得当。
    她近来，向着俞成胤行礼，得了俞成胤一个冷哼了，才对我附耳低言：“娘娘，雪姬回来了。不过好在被拦下了，现在正在里殿气得不行。”
    我微微颔首。
    雪姬我是不必担心的。
    “琴歌方才找人看过了，也无甚大碍，只怕是有点疼，眼泪一直没停。”
    没事便好。
    “殿下也醒了，我差格欢跟其他几个将殿下哄住了，娘娘放心。”
    等到俞成胤终于觉得满意了离去时，他的脸色虽然仍旧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明朗了些许。
    他起身，一如既往那鼻子对我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成缙云大抵是心里觉着愧疚万分，一字也没对我说，只深深弯了腰，便被俞成胤一把拖走。
    我倒不急着起身，慢慢饮着茶。
    茶水早就冷尽，香味也湿了，一团一团散不开。
    还没喝上两三口，便听着蹬蹬蹬的脚步疾行而来。
    “北北——！”
    雪姬扑将上来，就要查看我的脖颈。
    我想大抵是红了或者紫了，雪姬一脸想碰又不敢碰的心疼。
    “无妨的。”
    我拍拍她。
    “什么无妨！”雪姬语气忽然转恶。
    冰凉纤长的指尖轻轻摸着我的脖子，“我到底还是想得简单了些……”
    她很少这样平静不带任何感情的同我说话，也或者她只是自言自语罢了。我静静听着。
    ”是我的错，觉着他们毕竟不会做得太过火。该说是俞成胤的脑子真的那么容易为爱晕乎好呢，还是我太自大了好呢。
    “不过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北北，我去拿药给你擦。你放心。”
    她抚着我的脸颊，眼神清澈，笑容美好，我却觉得俞成胤大抵是要倒霉了——哪怕他是天子。
    “我们慢慢来，他总会知道，我现在的感受的。他那么喜欢成缙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