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月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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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帐内耀月酣,芙蓉暖香琼华淡。
夜微凉,初逢雨上,清风爽。
轩窗敞,上弦美人,夜光酿。
一仰头,饮尽琼中醇香,晚风微漾,带起耳边缕缕青丝,额心九朵花影儿,映在淡淡月韵之下,蝶睫成扇,印下一圈朦朦水花,像是泪晶,又似星粉……拖着下腮的手腕,修长指节轻轻搭在酒醉熏红的侧颊之上,微一眯眼,看向软纱飞飘的帐内,又饮下一杯,摇摇晃晃起身,向着塌边行来……
伸手挡开乱飞的纱绫,慢慢扶坐在塌沿边,看着那个酣睡的散了一袭长发的人,不自禁的俯下身,目无焦距的眯着眼,身下人酣弱的呼声甚是有趣,微甜的鼻息带着一股股热轻轻扑在脸上,不知觉间,指尖已经扶上了红晕的脸庞,顺着均匀呼吸的眉心一路滑下,眉毛,眼帘,鼻尖,嘴唇,只是到了这里就不在向下了,奇异的温度一点点的传进自己二十多年都不曾温暖过的某处,只是短暂的一瞬,像是失了神般,一点点的俯下身子。
两处鼻息温热湿润的交织在了一起,碰触的刹那,便听得耀月一声杀猪似的“快跑”。
猛的直起身子,绝美阴凉的眼蓦然大睁,不可置信二十载的冰冷竟是在一息间被打破。
‘啪’指中酒杯捏的粉碎!
一甩袖,周遭纷飞的纱绫,瞬时化成灰末,落了满地……
耀月坐起身来,昏懵的左右摇晃了一下,朦胧的睡眼像是看到什么了,眨眨,再眨眨……
“祝公子?”耀月猛的跳下床,一下子跑到站在屋间的人身边,见他像是刚刚喝了桂花酿,身上微微散着酒气。
“不是那个黑黑的,然后就把我……然后你就……”耀月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表达不出要表达的意思,他无法思考,甚至是无法呼吸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夜色之下美的惊心动魄的眼睛。
耀月张着嘴,伸出手想要摸摸那双绝美的眸子,却被一根指节挡住。
“你是谁?”
“……牧,小七。”耀月收了神,又差点说漏嘴。
“你找我,到底有何事?”说话间,那人已经坐回了刚刚饮酒的地方,转过腮看着窗外。
“我找你自然是有事的,就是啊……事情是这样的,那个我和你说啊……”耀月极力的编着慌,可惜平日聪明伶俐的脑袋,现下竟然一个理由都掰不出来,急的直冒汗。
那人转过头,淡淡扫了耀月一眼,道“不必说了,你走吧。”
“哦,啊?”耀月猛的抬起头
“……”
“不行啊不行啊,那慑火什么的是不是要对你不利?我救你没救成反而拖累你,我真该死。你不会是答应他们什么条件了吧?”耀月急的团团转,看那人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摸样,心里更加跟长了草一样抖个不停。
“哼~”一仰头,辣醉醇香便进了喉口,少许片刻,抬眼看了耀月再次呆滞的表情,悠悠开口道“牧公子,你和慑火是何关系?”
“并……并无关系。”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虽是一直称他‘祝公子’可他二人到底是萍水相逢,天下有千千万万个‘祝公子’,谁又知道,谁是谁?
“既是无关之人,无关之事,那何必要救,又何必要管?”
“我……”耀月张张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仰头,又是一杯。只是划过墨色的弧线,微醉半垂的眼睫,冰凉也落寞,像是早都看透世间一般,对于任何事,却是再无一点挂念。
驻足看他喝酒,时间越是久,越叫人觉得窒息般的难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决绝和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感情,只是来这凡间俗世走一遭的谪仙,最终还是会回去自己的世界。
想到这,耀月突然憋闷的喘不过气,上前一把抓住桌上的紫玉酒壶,掀开盖子狠灌起来。
那人依旧品着杯中的残滴,不发一语。
耀月喝完,擦了两下嘴,一拱手道“后会有期。”便翻窗而出……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兴许这沧海一粟的涟漪,也就这么过去了,留点慨叹和回味,倒也是不错的。亦不至于生出以后的种种……怪谁?真要怪,就怪那个卖烟火的老叟吧。
行在路上,脑中回想的只有一句‘既是无关之人,无关之事,那何必要救,又何必要管’
是啊,我和他本就是最无关的两人,萍水相逢,石桥之缘,又有什么可留恋的?自问有何资格去救?又有何立场去管?
耀月绕着桥边走,不多会儿却看见一个老叟蹲在桥角缩成一团,身前一小摊烟火爆竹,不觉奇怪起来。明明花开正暖,阳春三月间,离寒冬尚早,离年尾除夕更是早的没边,怎会有人卖烟火呢?
走到他身边,那人还在梦中,只是凉风过来,又缩了缩身子。
耀月蹲下,看着装了火药的薄竹筒上贴着掉了色的红纸,可能是攒了挺长时间了。掏出怀里的银子,放在那人脚下,抱起摊前的烟火起了身。
只不过,行着的步子改了方向。
‘嘭嘭嘭’窗棂震了几次。
‘咯吱’
开窗人停了一下,只是窗口多了一堆爆竹烟火。
耀月把怀里的东西放置妥当,笑了笑。就这么站着与窗内的人凝眸对望,半晌道“祝公子,相逢便是缘分,这些东西给你的。往后要是有缘,你点上一颗解解闷,没准儿我还能在哪看到呢。”耀月垂着眼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竹筒子“你要是不喜欢,就把它们给扔了。就是一份心意,没其他的。我……我走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一方墨夜之中。
美眸微抬,月下,映出些许异色……
走了半个来月,终于到了杭州清波门贺府门前,朱红色的金丝楠木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字‘贺载馨清’两只石狮伫立门旁,气派不凡,倒也秀雅。
耀月上前拍了拍门,应门的小童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突然恍然大悟的跑回去通告。
不一会儿就出来个人,白衣白羽白扇子,不是贺颜熙又是何人?
“牧兄,你可叫我好找!”话未完,就抱住耀月使劲拍了拍肩膀。耀月虽是不喜欢这人的处事圆滑,可是毕竟现下只是一介草民,能得此知遇也算是难得了。
“玉白在不在?”耀月问的焦急,只希望没出什么事,不然……
贺颜熙叹了口气,摇摇头。
“什么?他没来找你?”耀月只觉得眼前黑了一下。
“牧兄不必焦躁,玉白现下正在府上。只是……”不等贺颜熙说完,牧离耀月就三两步的进了贺府。
待推开那道门,一股呛鼻的中药味熏得人竟是睁不开眼睛。
床上躺着个人,柔丝微乱,面孔苍白,像是在做梦,紧闭着的眼睛不安的颤动着……
耀月探过头,看着那个消瘦的不成人形的身影,微微皱着的眉头似乎展不平似的,伸手摸摸他的脸,泪痕未干。
“那日他来寻我,说是你出事了。结果到了那里什么人都不见了。我派人四处打探却不得半点消息。他……”贺颜熙朝床内看看“不吃不喝不睡,找了你四天四夜,后来一病不起。即便是昏迷也是念着你的名字。我看那口型,你是……七王爷?”
耀月只觉得心口疼的紧,四天四夜不吃不喝不睡?
轻轻握住瘦的只剩一层皮的手,耀月掉下泪。
“玉白,玉白……”
“……”
“玉白,我是耀月。你醒醒,我回来带你走玉白……”
“……”
“醒醒,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眼前模糊一片,只是看到一双干裂的嘴唇,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
‘……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