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镜湖畔坐了多久，雨似乎没有变小的迹象。一把伞罩在我的头顶。我抬看了看，来人是止钦。
    止钦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把我扶起，念了去水咒弄干了我的衣裳。
    半晌，止钦才慢慢开口：“当年你魂魄不全，我把你强行送入轮回重修魂魄。”他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你这一修便是两千年，你世世轮回皆没有入记地府轮回册，自己也没饮那孟婆汤，但你魂魄不全，却也不记得以前的所有。”
    “我这世终于修全了魂魄，所以你来寻我了？”我接口。
    “是……”止钦说，“当年若不是我带你出了那苦寒之境，又害你失了内丹本体，你现在怕早以位列仙班，哪里会落的如些田境。”
    “所以你也同君烁今日这般，百般寻我，就是为了补偿当年欠我的情债？”
    止钦一愣，“你记起了？”
    “没有。”我只是见到了那位碧水清洛公主猜到了。
    止钦叹了口气，“是了，是我想多了，你若记起了，怕是见都不想见到我，当年你就是宁可自毁丹元也不听我解释……”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随手折了根柳枝变了把纸伞，然后沿着湖畔慢慢走，止钦也没有多说什么，在我身后慢慢的跟着。
    “年少时我钟爱柳，爱看柳树抽枝，喜欢柳絮纷飞如雪的感觉，王府花园里有片柳林，是我最爱去的地方，后来嫁入皇宫，君烁也命把御花园里所有树都像成了柳，后来，京城里文人雅士之刮起了咏柳赞柳爱柳之风，那时，柳被誉为‘国青’。”
    “如今百年沧桑，没变的，只有这一岸，一城，一国的‘国青’了，怕是也只有我知道这‘国青’的又名了罢。”我轻笑。“这只是区区百年，而水君，我和你却也阔别了两千年了，虽然月舒那座院子没变，水君你没变，却云没变，而我，却已变的面目全非了。”
    “不是的，瑾儿。”止钦急步上前拦住我的脚步。“我变了瑾儿，当年，当年我不知自己的心事，只以为你是无关仅要的人，伤你良多，可当你当真烟灭了，我却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事，我怕是，我怕是早把你放在心上了，可是自己却不甚了解。”止钦神色暗然。“自小，我便依着父君为我为我按排好的路一步一步走着，只当自己是东海的傀儡，养成那般自己为中心的性子，那年遇到你，只当你是个纯洁的小妖精，为了得到你的原身玉为……为清洛解毒，骗你同我去了东海……那时，时时见着你笑，你不识烟火不懂世事的样子当真让我欢喜的紧，怕是那时，我便将心寄于你了，只是自己却不了解……后来，你殒了，我第一次忤逆了父君为你四处集魂，只盼老天早日将完整的沁心还我。”
    “我不是沁心了。”止钦说的往事，明明主角是我，却像别人的故事，无法在我心里激起任何涟漪，从此，我不再是沁心也不再是夏瑾瑜，我只做我自己。
    “是，我知道，你定是不愿做回沁心，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还在这世上，你做不做沁心又能怎样呢，可是瑾儿，你现在不快乐，这代的鬼君，数千年前，我也是与他有过交际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却也无聊到把自己送入轮回打发时间，也没想到，竟也和你有了纠缠，我也知道你心里此时牵挂着他，可他那个风流的性子却也不是个能依靠的主，我也只能希望时间能淡化些你的心情，慢慢忘了这些恼烦的事，可是我忘了，纵是轮回几千年，你便是你，这重情重义的性子，却也不曾变过。”
    止钦神色暗然，“当年……我怎么就舍得把你弄丢了呢？”
    就因着止钦这句话，我的心里酸酸的，是了，你们都说爱我，喜欢我。可为什么，又都把我弄丢了，然后再拼命的找回我呢？你们可知道我已经不会再在原地等你们了。
    “水君不是去九重天上赴宴么？怎得会在这里？”我转移话题，不想再去纠结过往的旧事。
    “是却云，传了信与我，说你离了东海，你想通了要弃了过往固然是好事，但我又怕你回来见了旧物旧人伤心难过，便下界寻你，果然，你遇上了君烁。”止钦苦笑，“瑾儿，你往后打算怎样？今日见了那鬼君，你可是要与他一同回了鬼界去么？”
    看着止钦一脸紧张的表情，我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东海水君的脸上竟也会有这种表情么？想想过去那两百年，这张脸上，有高贵，有沉稳，有干练，有风轻云淡，有处变不惊，今日的他，可是完全颠覆了过往在我心的里形象。
    “不会，我想我会找个幽静的山谷，然后隐居起来吧。”如果可以，我还在那里种满柳树。
    “……”止钦张了张嘴看着我，到底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止钦是想让我留在东海。可是对我来说，东海没有我的位置。那位被止钦储在水晶宫的碧水清洛公主，也是容不得我的。止钦也知道，不然就不会在我回到东海后，下了任何人不得进不月舒别院的禁足令。
    止钦许是真希望我留在他身边，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便成做的，况且，此时的我，也真的只想一个人静静，爱情这种玩意……我真的再也承受不起它的伤痛了。
    了然一笑，“走罢，许久没有出来走走，今天就劳烦水君陪我逛逛吧。”
    君烁眼神闪烁了一下，终于扯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不胜荣幸。”然后广袖一挥，湖面的雨便小了许多。
    碧绿的湖面上，慢慢升起了阵阵白雾，风柔柔的吹过，湖畔的柳条便轻轻的摆了摆。
    我定定的看着着美可入画的景致，竟有些痴了。
    突然，一道绰约多姿的身影，慢慢从迷雾中由浅至深的浮现出来。
    一袭华丽辉眼的宫装，梳着一丝不苟的抚云鬓，发髻上斜插着一支金步摇。眉目如画，气质高贵如凤凰一般。
    止钦见了来人，有些担心的拉住了我的手，我抿了抿唇，给了他一个无妨的微笑，然后看向来人。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