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卷 第八章 孤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54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第八章
孤泪
细数当今六界枭雄俱起,英雄奇才比比皆是,天下大乱,枭雄并起,生于乱世,便有无数胸怀大志之人有了建功立业的想法,人界也因之战乱四起,烽火遍地。在战乱频繁之地,则更是十室九空,哀殍遍野,民不聊生,直弄得细鬼出笼,冤魂肆虐。
六届并存,却惟有人界独存于世上,人帝弄权,民生潦倒。鬼帝忧断自封于齐云崖之上,于是鬼界大乱之时,诸多亡魂,妖魔肆虐人间。至于魔神两界,互相牵制,无暇顾及其他三届。仙、妖界两界多为人界生灵万物所变,人界的大乱足以扰乱六界之平衡。
为此局势所迫,一场需由六界共同商讨的大会即将展开。
浮尸河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另一头便接到上界传达的消息,要求梁冬在十五日内到帝都与各位商讨对策。
所谓帝都,隶属于人界最大的帝国——尧国,如果坐马车启程前往,少说也需要半年时日。但是梁冬身怀异术,骑乘的是上界的仙马,仅需十日便可以达到该地。
意思也就是说现下梁冬最多五日的时间来知晓到底浮尸村的浮尸由来,探查清楚,这里究竟真的是鬼神作怪,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梁冬坐在窗户边上,外面阴云密布,到这里已有几日,可这天却从未放晴过,不是暴雨,就是连绵小雨。
人的情绪也随之变得十分奇怪,烦躁的心情扰乱人的心智,梁冬自认为他还不是什么仙,至少他会被一般事务诱发情感变化。他似乎明白到,为什么被称之为仙人,即是仙也是人。
“大仙,时辰不早了,您召集我们来这里是不是有话要说?”村长的嗓子就像是破了孔的袋子,沙沙的扯着回音。
这里是村子的祠堂,算是村子最大最豪华的建筑。祠堂的中央摆着八尺长的巨大长桌,长桌上摆满了褐色的牌位,最近的一个牌位上用红漆书着陈大毛。昏暗的烛光将祠堂内人们的影子投射到四周的墙壁上,烛火一动,那墙壁上灰黑的影子就如无根的水草左右摇曳。
梁冬站在祠堂前供桌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四周议论纷纷的村民,随后向众人微微一笑:“村里人都到了吗?”
“到了,到了,就等仙人发话,是不是有了头绪?”
似笑非笑的看向老村长佝偻的背影,那张皱巴巴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的沧桑。
梁冬黑色的眸子带着阴鸷般的凌厉,冷冷的扫了一遍面前的人群,突然道:“不对,少了一位!”
“怎么会,咱们村总共就一百零七口人,确无其他人了。”村长蹙着眉,看着梁冬的脸顿时陌生起来,不是那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书生模样,竟带着几分仿若天下尽在掌中的孤傲,双腿顿时软了起来。
梁冬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盯着门外,黑色的夜里,村外的虫子热闹的叫唤着,死寂的夜也显出几分热闹的生气来。
门口挤满了村民,穿着粗布麻衣,皱着眉,黄色黑黝黝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啊!”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一声尖厉凄惨的叫声,众人都觉得一阵阵寒意顺着他们的脊背一直爬到头上。
村子里的朝着那叫声望了过去,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一群孩子,嬉闹的从黑暗的深处跳着步子冲着这里奔来。
那是一群只有几岁的孩子,全都是素白的衣裤,手中拿了一根细细的竹棍,棍头上挑了白纸糊的灯笼。灯笼的光打在孩子们的脸上,纸一样白的脸上艳红的唇不断吐出念经般的符咒:“爱哭鬼,鼻涕鬼,飞嘴怪脸路遇鬼;蓝雨稠,山神居,鬼娃落地无人嘘……”
“哪家的孩子?竟然这样胡闹!”不知道人群里谁发出了声音,村民立刻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寻找自家的孩子。呼唤着自家孩子的名字。
“是喜儿,喜儿过来,你……你在那里干嘛,还穿着白布裤袄,……死孩子回去非得打折你的腿。”站得离孩童最近的妇人叉着腰,嘴里不停的骂着,瞪着那群孩子,想用严厉的眼神让孩子们心生惧意。
但是…
那群孩子好似木偶一般,眼神呆愣,直直的看着前方。仔细一看,那群孩子脸上都带着呆木的笑意,红色的涂满胭脂的小嘴,不停的开合,看起来让人打从心底害怕起来。
“天哪,中魔了,中魔了。”那妇人哭喊着,想去抓自家的孩子,立刻围上了几个村民,牢牢的抓住那妇人的手臂,任凭其挣扎也死不放手。
尽管是自家的孩子,却除了那妇人却谁都不敢上前一步,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满满的惧意。
梁冬把一切看在眼里,每个人的表情动作都深深的记录在脑子里。
稚嫩的童音一遍遍的响起,回绕在祠堂之内,诡异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这,……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村长一下子便瘫软下去,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浑浊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落在满是皱纹的脸上。
“这是造的什么孽!”
“又是谁造的孽!”梁冬眼神凌厉的瞪着村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千斤重斧一般狠狠的砸在在场人的心里。
那群孩子嘴里一遍一遍重复着的让人心生惧意的童谣渐渐混合在一起,本是无形的声音,却如利剑一般穿透人群,直直的冲向灵台。咔嚓一声,灵台之上,祠堂之内,霎时便充满了那生硬,呆板,却又显稚嫩的声音:
“爱哭鬼,鼻涕鬼,飞嘴怪脸路遇鬼;蓝雨稠,山神居,鬼娃落地无人嘘;风流淑,玉峰烟,风吹流落帝王泪;兽低嚎,飞鸟鸣,娃哭悲恸泣山灵;胡兰川,览古语,父怒母泪丢妖林;狂儿歌,破孩戏,亡走河间居土内;哀怨灵,五界生,浮尸河上死尸渡。”
啊——的一声惊叫从人群中响起,使得有些呆滞的村民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抱着头想要逃跑。
梁冬嘴角微微扬起,衣袖一挥,随着宽大的袍袖落下,那群人便被前方无形的一堵墙硬生生的弹回了,狼狈的摔在地上。
知道是梁冬岛的鬼,那村民一个个好像饿极了的豺狼,用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梁冬
村长看了这一幕,被惊得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猛地转身看向梁冬,梁冬冷着脸,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片萧杀之气。
“仙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如果浮尸村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仙人可怜我们村里都是些老弱病残,日日靠着打渔过日子的穷人家,放我们一条生路。”说着便跪到了梁冬面前。
“哼。”一声冷哼,满堂皆惊。
一阵狂风从远处刮了进来,风呼啸的带着低低的呜咽声。这风怪异的很,出来的也突然,祠堂内的村民全都挤在了一处,满脸惊惧的盯着祠堂外那片虚无。
就在这时,那群怪异孩童忽然变成了两排,从头至尾慢慢的交叉分散开来,并在左右。从黑夜深处,一袭血色红绸若隐若现,脚步轻快,身形轻幻,没有任何的响动,一如暗夜中行走的精灵,又如梦境里不停舞动腰肢的精灵。
那只精灵的嘴里空灵的传出童谣的声音,那首童谣缓缓的倒出,流淌进每个在场人的心里。耳边回荡着好似空谷里缭绕不去的回音,一声带着一声,清脆悠扬,带着丝丝的寒意。后音却是拖长,尾音像是一声连着一声叹息,让人又不禁沾湿衣襟。
就这样一个如精灵般的小人,却让这帮村民打从脚板心寒到了脊梁骨,他们浑身上下泛着可怖的惧意,疯狂的往祠堂内高台下梁冬的脚边退去。
梁冬扬起一只细眉,嘴角满是不屑,刚刚不是想走,这会儿这么又想回来了。长袖又是一挥,所有人便发现自己浑身像是被丝线细细的绑住,僵立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身红绸的孩子慢慢逼近。
“仙人饶命啊。”村民哭喊着,满脸的鼻涕眼泪让人恶心的反胃。
“你们怕什么,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说完眼神带着戏谑看着村长,村长早已经是愣在原地,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嘴巴张着久久不能合上。
那孩子忽然一跳,整个人出现在烛火的范围之类,看过去竟是头上戴着一个破旧的布袋,只露出一双眼洞。那身红衣被风吹得悬空飘起,双臂直直的伸向前方,五根细细的手指微曲,冲着那些人做出一副掏挖的模样。好几个人看到这一幕活生生的被吓得抽了口气昏了过去。
“是村长家的鬼娃,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这一声尖叫像是病毒一般快速的传染开来,恐怖的气氛和绝望的呐喊纷纷袭来。
村长的脸上刻满了痛苦,眼里却已经满是泪水,竟然是带着不舍与为人父亲的浓浓父爱。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竟然为了生下的孩儿相貌丑陋,将之活生生的束缚在这种煎熬的麻袋之中。我要问问,人性何在,天理何存。”梁冬满脸的怒意,句句都从牙缝里蹦出来。
就在不久前得知真相的梁冬到现在都无法平静下来,心里脑袋里装载着都是满溢的怒意。
“我该死,我该死,是我对不起他。”村长竟嚎啕大哭起来,看去是一位老者痛失爱儿的背影。
梁冬转过头去,长袖一甩,将刚刚眼睛的景象甩出脑海:“你们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死千百次也不为过。你们犯了大罪,如今天要降四遣,这村子将要碎为齑粉,片瓦无存。”
“大仙,饶命啊,我们没有杀那鬼娃,都是村长,村长做的,一切都是这个老头做的。是他去求山神要子,结果又嫌孩子丑陋,将他丢在山里自生自灭。”
“就是啊,我们是半个寒毛都没有碰过啊,平日里我们都还看他可怜会给些他食物。”
“什么食物?丢在地上的馒头,发霉的饭菜?”那头戴布袋的孩童忽然发出声音,吓得那些人猛地一哆嗦,将身子又隐了回去,紧紧的闭上了嘴。
“鬼娃,你叫什么名字,我会为你主持公道。”
小儿忽然扑哧笑出了声:“名字?什么名字,自从我呱呱落地之时,我便有了怪物,怪胎,鬼怪,妖魔这四个名字。”
村长表情木然,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梁冬冷然继续问道:“你有什么冤,尽可以向我道来。”
那孩童红衣融在黑暗里,哭泣的余音久久未去,那首童谣又响了起来:
“爱哭鬼,鼻涕鬼,飞嘴怪脸路遇鬼;蓝雨稠,山神居,鬼娃落地无人嘘;风流淑,玉峰烟,风吹流落帝王泪;兽低嚎,飞鸟鸣,娃哭悲恸泣山灵;胡兰川,览古语,父怒母泪丢妖林;
狂儿歌,破孩戏,亡走河间居土内;哀怨灵,五界生,浮尸河上死尸渡。”
听到最后,不自觉的,梁冬的脸上竟然眼泪流了下来,这次他真的听明白了,听出这首童谣里含着一个外貌丑陋招人恶待的童子,被父母遗弃,又被玩耍路过的孩童戏玩害死,尸体沉在浮尸河里,河水慢慢流逝,却没人知道他冰冷的尸骨孤零零的躺在河床之下。
渐渐地,身着红衣的童子慢慢隐去,黑暗的院子里只剩下七倒八歪熟熟地昏睡过去的村里的孩子。
清晨的朝露晶莹透亮,泛着清晰的空气,梁冬伏在马车里,浅浅的闭着眼。昨晚装作鬼娃的泾阳早已经睡得不省人事。还好马车够宽敞,两人躺在里面,还有些宽松。
“多谢玉峰仙人救助,鬼娃的仇才消去了,灵魂也终于摆脱了禁锢,入了轮回道。”山神立在山头,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梁冬满心欣慰,忽然心生疑问,朝山神问道:“那日我陷入幻境中,那是哪里?”
山神抿着嘴,神秘的扬起嘴角:“那里竟是虚无,虚无便是那里。”
“虚无?”梁冬皱眉,一知半解:“那李氏兄弟的性命又当如何?”
“李氏兄弟早已经死在村长的手里,当年李氏兄弟同陈大毛和鬼娃同等年龄,在山林中戏耍遇到被丢弃的鬼娃,便威胁把鬼娃陷入坑中,竟用乱石将鬼娃活活打死。后又怕事情败露,将鬼娃丢弃在河道之中。谁知道过了许久,这李氏兄弟在一次和村长的争吵中,将此事漏嘴说了出来,后怕报复便悄悄离开。村长后借事将二者叫回,便一一设计将这三人害死,伪造成妖魔害人的模样,来舍弃自己的嫌疑。”
“村长竟然要丢鬼娃,又何苦为他报仇?”
“其实这就是他的混沌之所在,人心皆有善恶两面。一旦被蛊惑了心智,一切事情都做得出来,一开始是身为一村之长,生下妖怪一样的孩童,惧怕权利的丢失大于了亲情。随着年迈,时间流逝,年岁老去,又念想膝下无子,正巧得知鬼娃被杀害一事,便将所有的过错加之在他们的身上。”说完山神长长的叹息,山间云雾缭绕,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山歌,像是一首灵歌,为这事情叹息。
梁冬回忆至此,闭上了双目,自言自语的说道:“都说鬼怪可怖,我看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
喜欢就点击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