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那个无常鬼面……”周管家已经和周婶一道开始打扫，远帆就又出声询问。那可是土匪啊，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啊。可是他这个生活在千年后的地球人只在影视剧或者书籍中才知道的事物。
    而且，再想想他现在处的这个年代，隋末唐初，想想瓦岗寨，想想那三板斧的程咬金……远帆对山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呵呵，”拿了长柄扫帚打扫房顶屋角积灰的管家一转身，见远帆一双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不由一笑，“雾凌山下有条盘山的官道，是通往南方的必经之路……”
    出入仅此一条官道，官道两边又地势险峻，这样的地形自然是拦路抢劫的首选之地。
    不过和平的年月，官道上偶尔出现的拦路的多是江湖人因为一时手头紧，临时客串一把土匪，放过平民百姓，单拦那些往来的客商富户，索要上几百两银子，连东西都不要就挥挥手连人带车的放行。
    后来，战祸频生，民不聊生，许多因生计被逼迫的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落草为寇，成了真正的土匪，开始在这条官道上拦路抢劫。雾凌山又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时间长了也就成了这些离了他们聚集的地方。
    这些山匪先是三五成群，然后结成一个个小团体，再到后来甚至拉起来数支几十人的队伍。
    抢劫的人多了，被抢的，也从单是商贾富户很快变成了从这条官道上经过的所有人。抢劫也由原本只抢银钱，发展到什么都抢。
    甚至曾经发生过一支商队一天之内在那条官道上被三波山匪拦截的情形。第一波山匪抢走了所有的银钱，第二波山匪劫走了全部的货物……到了最后，劫道的第三波山匪因为抢无可抢干脆扒了那些人的衣服，然后暴打了他们一顿泄愤。
    山匪多了，各个团伙之间因为抢占地盘，各和利益问题产生的摩擦日益增多，互相之间争斗也日益频繁，打架斗殴相互火拼的事件也就时有发生，常常会有过路之人被波及受伤，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加上那占山为王的山匪良莠不齐，除了被逼无奈落了草的，也有原本就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也是寻常，也因此几乎每天都有人会丧命在那雾陵山内或者盘山的官道上，那条原本连接南北的官道也就成了南北方向的一道关口。
    扫净了积灰，周叔就接了远帆洗净的布巾帮忙擦抹桌案，一边擦一边把雾陵山的往事说给跟在他身后帮忙洗布巾的远帆听。
    “都死人了，……”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这个时代对警察的称呼，远帆才接着问，“都死人了，官府不管吗？”
    “官府？”一声轻哼响起，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听自己丈夫和远帆说话的周婶插话道，“官府的老爷们都忙着收税，忙着征丁，忙着欺压百姓呢。死了人又怎么样，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家的人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民不告官不究，而且官匪一家是常事，就算你去告官了，人家管不管还不一定呢。”
    “怎么会这样？”已经出了人命了，竟然还是没人管？远帆皱眉问道。
    “官府忙着横征暴敛，当兵的忙着打仗，占地盘，又怎么会管这些。”虽然说得内容不同，但是大致的意思却是一样的，那就是虽然死了人，却没有人过问关心。
    看远帆脸上神情有些沉重，周管家解释道，“外面现在越来越不太平，你打过来我打过去，你称王我称侯，一个个都想当皇帝，都忙着占地方抢地盘。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官还能当多久，自然也就都趁着有权的时候多多为自己打算，那些官老爷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又有哪个还顾得了百姓。”
    道理虽然明白，可是一想到会有很多人因此丧命，远帆的心情还是很沉重，脸上的神情自然也有些阴郁。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在这年月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周婶又叹了一声后低头继续整理铺床的被褥。
    “两年前，雾凌山上忽然来了一伙山匪，”周管家伸了伸手，他原本想揉揉远帆的头发，以示安慰，可是又觉得不大合适，伸出去的手就低了一低，拍到远帆的肩膀上，“他们先是占了那山的主峰，后又收服了山内大大小小十几股的土匪，在雾凌峰的山腰地势险峻之地修了一座雾凌寨，雾凌寨的大当家的就是无常鬼面。”
    “这么说，这个无常鬼面很厉害了。”占山的土匪中固然会有被逼无奈的穷苦人，但也就像周管家说的，也同样有大奸大恶的亡命之徒，能收服这些人为己所用，这样的人也应该是很厉害。
    “能拉起一支近千人的队伍，这个无常鬼面也应该是有几分本事。”周叔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而且，自从雾凌寨建立之后，土匪们虽然同样拦路抢劫，却也不再去抢过路的百姓，更不会伤及被抢之人的性命。甚至偶尔遇到难民，雾凌寨还会送些散碎的银两和一些吃的用的给他们，慢慢的，雾陵山和山下的官道也因这雾凌寨太平了不少，这个无常鬼面也算是这乱世中的一位草莽英雄。”
    “咦？”听周叔的话中带了些敬佩的意味，远帆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的问，“可是我听到的怎么不一样？小燕他们说这个无常鬼面杀了很多人，而且有不少人是好人，”又想了想曹伯和小燕他们是怎么说的，远帆才又开口，“还有一个人是沉星镇的大善人。”
    “这个传闻我倒也听外面来的人说过，”擦抹完案几书桌，周管家将布巾丢到水盆内后抱了手臂沉思道，“毕竟是传闻，有没有亲见，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谁又能说的清楚。不过我认识的一个人却是千真万确的受到过雾凌寨的恩惠，……好了吗？”沉吟间见周婶挂好了帐子走过来，周管家忙道。
    “好了，”周婶走到周管家身边，把水盆内的布巾洗净，把盆内的水泼出去后拎了空盆转身看尚且在屋内两个人，“该是吃饭的时辰了。”
    “走吧，帆少爷。”微微侧了身子让开道路，待远帆出了屋子，周管家才在他身后出来，带了门，然后和远帆打了一声招呼，同周婶一道往后厨而去。
    不过是对曹伯和小燕他们说的那个占山为王的无常鬼面有些好奇，才会询问，却不想竟会听到这些，远帆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低着头，塌着肩膀，很没精神的一步踏进饭厅的远帆，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唤，“小帆，怎么了？”
    啊？……啊！愣了一愣，兀自想着自己心事的远帆给那一声低唤叫回了神智，抬起头才发现，厅内，水千珏和沈唯坐在饭桌旁正看着他。
    “抱歉，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见桌上饭菜都已经摆好，桌边的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盯着自己，远帆又反应了一下，忙伸手拉了水千珏身边的凳子坐了。
    “怎么了？”微微侧了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远帆，水千珏剑眉几不可查的微微皱了一下，随后放低了声音问道。
    “没事。”转头向着看过来的水千珏一笑，远帆伸手端了自己面前白瓷小碗。
    每天见到的少年从来都是整日的兴高采烈东跑西颠，若一个孩子一般，充满好奇又快乐无比。一个多月，像今天这样垂头丧气，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又怎么会没事？未理睬远帆的回答，水千珏维持着微微转着头的动作，一声不吭的看着远帆。
    “小帆帆，是不是哪个没长眼睛的人欺负你了？”坐在水千珏右手边和远帆正对了的沈唯把脖子伸的长长的，问道，“告诉大哥，看大哥怎么收拾他，给我们家小帆帆出气。”
    小……小帆帆？这说的是我吗？而且还是他们家的？自己是么时候和他熟悉到可以随便起小名的程度了？尚且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远帆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沈唯说了什么，然后目瞪口呆的瞪着旁边自顾自给自己起了算是小名……或者是昵称的男人。
    水千珏则抿了薄唇，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
    “早上听曹伯他们说起无常鬼面，刚才就问了一下周叔。”两个人都看着自己，远帆就只好说。
    无常鬼面？桌边，一脸兴味十足关注着水千珏和远帆互动的沈唯脸上表情僵了一瞬，同时，他身边水千珏眼中也闪过一抹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