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韩高跟着一位年长的老人就走了进来，那老年人面色疲惫的和果果打了招呼，脱力的坐在了桌边，喝了几口茶，看样子很是劳累。
    “这就是我师父，济慈堂的年大夫。”韩高向着果果介绍了师父，想必已经在路上告诉过师父状况了。
    年大夫对着果果礼貌的点了点头说：“听韩高说，姑娘似乎对瘟疫有什么见解？”
    果果慎重的站起身看着年大夫说：“年大夫，虽然我接下来说的是下下之策，但也是控制瘟疫的无奈之举，请大夫一定切记，病人的尸体不可运出城，一旦病人去了，要立即火化。”
    “什么？”除了果果的其余三人都惊讶的看着她，惊呼了一句。
    果果垂下眼，眼泪都快掉下来的说：“我明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有的人都希望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够归于尘土，得一片安宁，没有谁想将自己挫骨扬灰。但是年大夫可想过，带着疫病的尸体，在运出城外的过程中，对于空气是一种污染，给运输的人加了一层风险，给周围经过的人加了一层危险，运出城后，若是掩埋不深，不但污染了泥土，更可能污染了水源，周围的动物，碰到了带病的尸体也会感染，我们控制的了人，控制不了动物，更何况那些肉眼不好分辨的蚊虫也会携带病菌，到时候就更加增加了传染的风险性。”
    三人认真的看着果果，表情由原本的震惊渐渐趋于平缓，像是在琢磨果果言语的道理，果果叹了口气说：“我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很心痛，你们能将病人隔离，做的其实很好，但若是不处理好后期尸体，那现在这些隔离就是无济于事，绵州乃是重镇，一旦爆发瘟疫，定然是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绵州就是人间地狱。。。”
    说到这里，果果终于是说不下去了，坐在桌边，故作坚强的抹了抹眼睛，还是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
    年大夫嘴唇微抖的看着果果，语塞道：“这……”
    韩高却很是镇定的看了果果一眼，对着年大夫说：“师父，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很多病人都是喝了城外的水发了疾，想必外面的水源已经被污染了，现在我们还能控制的住病情，但若是不妥善处理，真的爆发了大疾，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果果看着年大夫哽咽的说：“所以，年大夫请做好响应的准备，我这就去寻郡守，和他商量此事。”
    “姑娘请留步，”年大夫见果果转身要走，唤住了她文：“敢问姑娘何许人也？”
    果果回头强装的笑了笑说：“我是京城来的，别的年大夫就不要多问了，救人要紧。”
    绵州郡的门口也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果果在莫夜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看到郡守大人亲自力行的在为灾民登记，发一些应急的炊饼和白矾，那郡守大人想也是很久没有休息，眼圈下明显的黑眼圈还有眼球上的红血丝，看的果果内心很是不忍。
    “大人。”果果终于是蹭到了郡守大人附近，高声叫了一句，那郡守大人回头看了看果果的方向，淡笑了一下走了过来问：“姑娘何事？”
    白莫夜将手里的金牌亮了一下，那郡守大人神情一滞，将果果和莫夜带出了人群，朝着郡堂内走去。
    “臣邢深见过大人。”郡守大人朝着莫夜深深的鞠了一躬，莫夜有点尴尬的想退开，被果果拉住了衣袖，对着他摇了摇头。
    “邢大人，我家大人来这里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果果看了看白莫夜，对着邢深说。
    “大人请讲。”邢深似乎也并不是很阿谀奉承之人，基本的礼数到了之后，没有问莫夜任何的官位和情况，恢复了平淡的表情，既不高傲也不谄媚。
    果果将和年大夫商量的事与那邢深讲了一遍，起初他也不是很理解，但是听到厉害关系的时候，最终还是同意，召集人手准备柴火，都送到济慈堂去，同时还答应，安慰逝者亲属的事情也会亲自力行。
    白莫夜按照果果的意思，吩咐那邢大人夜晚的时候要关城门，在城门外设立灾民安置处，天明了再接进城，邢大人也答应去办了。一切基本办妥之后，邢大人继续去安排灾民的事宜，果果沉默不语的回了住处，白莫夜也只是安静的陪着她，没有多言。
    想起今日那个孩子的眼神，果果难过的趴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和母亲都得了病，按照韩高的说法，在那边的人基本都是重症了，也就是关进去等死。
    每每想到这里，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一般，自己不能说韩高他们心狠，为了其余的人能活着，面对这样严重的瘟疫，不得不放弃他们。
    “小姐，别太忧思了，注意身体。”白莫夜担忧的看着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只是不停掉眼泪的果果，小声的说了一句。
    果果没有回答，此时门外有人敲门，侍卫通报说，一位叫韩高的人求见。
    果果擦了擦眼泪，让莫夜带了韩高进来，他手里拎着几只纸包，有淡淡的中药味道。
    韩高将药放在桌子上，很是礼貌的后退了几步说，“韩高还是不放心，是我的疏忽，忘记锁好门，让小姐误闯了那里，这些草药都是预防的，你们服用两日，以求安心。”
    果果感激的笑了笑说：“谢谢你，韩高”
    韩高淡淡的笑了笑，和白莫夜也打了招呼，就打算告辞，果果叫住他问：“你可知剑南道哪里的灾情最严重？”
    韩高身形一滞，有点僵硬的回头看着果果，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悲哀，“戎州。我的家乡。”
    “那你……为何？”果果虽然不想问，生怕问到了韩高内心的痛楚，但还是迫切的想知道那里的状况。
    “我是戎州人，但是一直在绵州求医，此次瘟疫爆发，师父说什么都不允许我回去。”说道这里，韩高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整个人都在微微抖着。
    “韩高……”
    像是知道果果想问什么一般，韩高淡淡笑了笑说：“我家里人都在那，前几日还有书信来往。”
    果果舒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听到太糟糕的消息。
    果果低着头，犹豫了一会说：“我过几日要去戎州，你随我一起去么？”
    “小姐！”
    “当真？”
    韩高和白莫夜都惊讶的看着果果，二人异口同声，果果坚定的看着白莫夜，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股微微的愤怒，却强压着不能爆发出来，果果低下头淡然的笑了笑，对着韩高说：“没有通行许可，你自己是断不能去的了那里的，你若是担心家人，就随我一起去，可是你也要想清楚，那里必然是很危险的，兴许，就回不来了。”
    “小姐！”听到这句回不来了，白莫夜终于是忍不住，想说什么，正对上果果看来的目光，话又被憋在了嘴边。
    “我去。”韩高狠狠的点了点头，说不出来的感动，感激和喜悦，却又带着点奇怪的决绝。
    “你等我消息吧，应该就这几日了，我到时候去济慈堂接你。”果果看着他笑了笑说。
    送走韩高，白莫夜回来后阴着一张脸，整个人都不是很正常，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果果心里明白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才这个样子。
    “莫夜……”果果走到莫夜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白莫夜依旧低着头，不肯说话。
    “此去戎州，危险万分，我想你留……”
    “小姐若是坚持自己去，不让莫夜陪同，莫夜现在就以死谢恩。”说着白莫夜就要抽腰间的长剑，被果果拉住了手，“你这是做什么？”
    白莫夜眼神悲哀的看着果果说：“小姐，你可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戎州那里是瘟疫的重灾区，不说这连日的大雨会不会导致山体倾塌，就算是老天开眼没有山洪，里面的瘟疫也随时都能要了人命，你贵为万金之躯，怎么可以以身涉险的去那里，倘若真的出现任何差错，你如何对的起臣民？我就是万死……”
    果果抬手按在了白莫夜的嘴上，生怕他说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话来，“你放心，倘若我出了任何差错，还有白大人，我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白莫夜听到果果的话，愣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么，甚至计划了自己可能回不来，才一定要将白绍楚留在了京城内，她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想这些，到底又是用什么样的心在做这样的事？
    李果儿，她。两个长相完全相同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她。
    为何差距。如此的大。
    “我谢谢你陪我一直到了这里，但是莫夜，里面的危险我都不能想象，所以我真的不希望……”
    莫夜偏头看着地面，语气却很是坚决的说：“你若是坚持去，那我就一定陪你去，否则，莫夜就是以死相挟，也断不会让你进去的。”
    果果感激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莫夜，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轻轻说了句：“莫夜，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