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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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董茹珊就收拾细软,带着张嫂,离开如囚牢般的上海蒋家,乘坐前往英国的轮船,一去不回。
蒋公馆•书房。
“饭桶!”蒋江大发其火,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对属下方麟怒目以视,“你怎么能让她逃了?”
毕恭毕敬的方麟连忙解释说:“夫人早有准备,等我们赶到,已经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轮船远去。”蒋江压住怒火,问:“轮船是去哪里的?”
“前往英国。”
蒋江烦躁地说:“她也不是傻子,绝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泄露自己的行踪。”
“她到底会去哪里?”蒋江拍拍脑袋,在房内踱起方步来。他的两手背在背后,手指节骨捏得味咋响。咬着牙齿,来来回回地转了几个圈子。最后,他在方麟面前停住,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吩咐着。方麟不住地点头,而后匆匆地走掉了。
坐在真皮大班椅上,蒋江的脸上现出一种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表情,点上一报纸烟,他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劳烦让董先生听电话。”
“董先生出去了,请问阁下是谁?方便留下名字吗?”电话里传出了对方的声音。
“你给我转达他,蒋江有急事找他,让他回来后立即到蒋公馆。”
“还有其他事吗?”
蒋江想了想,冷冷微笑,说:“我蒋江恭候他大驾光临!”
挂上电话,蒋江的心情忽然晴朗起来。董茹珊的出走,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他不该耿耿于怀的,有了这层认知,他也不怕面对老丈人董翰舒了,毕竟,养出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儿,是他教女无方,怨不得别人,他才是受害的一方,董茹珊这般不管不顾地一走,作为丈夫的他,还有什么脸面在上海立足?在消息外露前休掉她,似乎是唯一解决的办法。这样想着,他慢慢释然了。
明媚的春光中,灵隐寺的钟声“哨、哨”地响着,进香的人们熙熙攘攘,随着钟声、钹声,和尚们的颂经声,董睦月陪着周玉兰踏进山门。在大雄宝殿里,周玉兰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上了一柱香,然后满目虔诚地摇动着手中的签筒,口中喃喃呢呢。董睦月趁她不留意,悄悄从身旁一扇木门离开,独自一人的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殿外的一棵桂树,才停下步伐,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嫩绿的树叶看,丝毫不觉有人朝她慢慢靠近。
“睦月。”她唤得小心翼翼,不敢与‘她’太过靠近,停驻在五步之外,生怕惹起她的不悦。作为一个母亲,她也不敢奢望太多,只求‘她’对自己和颜悦色便已足够。可是,连这样卑微的心愿,董睦月都不吝于施舍,霍澜的心,也一次次被‘她’的冷漠无情刺得遍体鳞伤,她想,怕是终其一生,都不会得到董睦月一丝温情怜悯。但不到万念俱灰,又有谁肯放弃自己的儿女?她纵然富贵荣华,也不过是个平凡的母亲而已。
“方夫人,你这般苦苦纠缠,又是何苦?”董睦月摇摇头,叹息着说。她又何尝忍心将亲生母亲拒之千里?毕竟,她和‘她’血肉相连,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睦月,我只是想。。。。”霍澜还未说完,就被闻讯赶来的周玉兰厉声打断,“你想?你还想怎样?拆散我的家庭?夺走我的丈夫?抢回我的儿女?”只见周玉兰不动声色地拦在董睦月面前,如同频临大敌的母兽,用充满警惕和敌意的眼光盯着霍澜,“可别忘了,当日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饿死街头,哪里还会有你今日风光?但凡你还有半分良心,就不该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霍澜退了两步,不敢对上她满怀怨恨的目光。无论如何,她也是对不起周玉兰。哪怕,她没得选择。这样想着,心中愁苦更深,她捂住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董睦月有些看不下去,正欲动身,被不知从何时到来的方雅儒抢先一步,扶住霍澜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子,他脸上写满焦虑,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继续安慰霍澜,说:“母亲,今生今世,我都是您的儿子。”
霍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抚上他同样憔悴的脸,喃喃自语道:“幸好还有你。”
看着母慈子孝的这一幕,董睦月突然没来由地悲伤起来,面前这个男子可以为了霍澜,甘愿放弃心中所爱,迎娶自己,即使一生抱憾,一世强颜欢笑,也甘之若饴,无怨无悔。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涩笑一声,董睦月扶着周玉兰的手臂,转身默然离去。如果可以,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霍澜,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曾经,沦为心爱男子手中的棋子。
看了董翰舒从上海寄来的信后,周玉兰愁眉不展地在圆桌旁坐下。董凝舒在房内慢慢踱着,神色有些恼怒,也有些羡妒,她走一步说一句:“董家的女儿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老大与人私奔!老二离家出走!老三花天酒地!老四。。。。”说着这里,她长长叹了口气,道:“真是冤孽!”往前走了几步,踱到脸色难看的周玉兰面前,用同情的目光看她,歉意道:“大嫂,你也知道,我是急糊涂了,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千万要见谅。”
周玉兰笑了笑,慢慢站起身,望着苍老失意的董凝舒,声音提高了些:“讲到人情世故,待人接物,你向来比我能干。想当初,你可是把温府里里外外打理得妥妥帖帖,就是姑爷,也要夸奖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她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然后又接着说道,“老太太在世时就常说,得一个周玉兰容易,可要得一个董凝舒,那可是再烧多几辈子香。”
董凝舒双手绞在一起,不时摆弄着衣角,冷笑不离嘴角,两眼凝定,似乎在用心听,似乎又在想什么心事。但始终,对周玉兰的挑衅,置若罔闻。
察觉到董凝舒的不悦,周玉兰笑了笑,燃起一支香烟,抽了几口,就在董凝舒对面坐下,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道:“三姑娘,出了这样的事,家里没个男人主持可是不行。你说,是否要派人去请姑爷回来?”“毕竟,姑爷他也离家好久了,不该有的念想也该断清,是时候回来了,老在外头待着,像什么话?”“即使,他心里多不甘心,多不好受,也总该为你想想,就这样一去不回,多伤人心啊!”
董凝舒噗嗤一笑打断了周玉兰的话:“这还不是拜你的好女儿所赐?”
“话不是这么说的!”周玉兰冷下脸色,道:“老太太还在生时,我就不赞成这桩婚事,然而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漓儿被送进温府,我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再说!要不是你们一意孤行,我又哪里舍得让自己的亲女儿去当别人的妾室?还是和亲姑姑共侍一夫,说出去也不怕羞死人?”“这幸亏没有成真,不然,我们董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董凝舒气得连眉毛也在颤,用森然的眼光直逼到周玉兰眸中去,道:“大嫂既有这样多的不满,怎么不趁老爷在家时当着他的面去说?”“要知道!你们当日为了自身利益,可是极力赞成那桩婚事的!如今却又反口复舌,将所有罪过推到我们身上,这就是出身书香世家的你所受的教育?”“难怪会教出像董漓颖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三姑娘!”周玉兰厉声喝止,差些就要动起手来。她珍若珠宝的女儿,哪里容得别人恣意谩骂?
也许董凝舒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了,缓缓低下头,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