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45章 姓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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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竹其突然顿了一下,似是没料到晏庭月会如此配合,但也是极短的时间,很快就恢复常态,噙着半抹痞痞的笑:“当然什么都可以了,兄弟,你看咱们茫茫人海之中也能在一张桌上一起吃馄饨,这样的缘分是求都求不来的,要不,就来个秉烛夜谈,聊聊风月画画诗词也是美事。”
晏庭月双目水波荡漾,莞尔一笑:“却不知道,原来赵兄也是学问之人。”他态度端谨,语气谦和,看不出半点轻慢的意思。
赵竹其两手交握负在背后,抬头对月,转而叹气,忧愁,踱一小步:“遥想当年,区区正当年华,也曾经……”无端起风,晏庭月不禁打了个寒颤,白九重摇着他的手一语道破:“他好奇怪,我们悄悄走吧。”晏庭月想不愧是自家孩子,跟自己想法一样,不过九重啊,你既然说悄悄了,为什么还这么大声说话,你爹爹我不耳背啊。赵竹其仿佛还沉浸在追忆往昔之中,片刻后使劲摇了摇头,“过去之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他拿着花腔,这话本来是无限感伤,由他道来,总有种喜感。晏庭月来不及遁离,就被一把抓住了手,听赵竹其甚是愉悦的提议去喝酒,看着被禁锢住的手,看着那手腕被抓的快要泛青了,他眉眼不惊,颇是风轻云淡道:“不巧,两个孩子快要睡觉了,我还是不去了。”
赵竹其状似苦恼地松开手,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天上的月正好飘到了云层之上,被遮住了光,天地间昏暗了下来,花楼明亮的灯显得格外的耀眼,晏庭月可不想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两两相望无语凝噎,他咳了一声,待要说话,就被赵竹其截住了话头,就瞧他忽然一拍手,眉飞色舞道:“有了,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要不,我跟你们一道回去,来个促膝长谈,不醉不归。然后,我们来个月下结盟,焚香祭告,义结金兰。”晏庭月听的毛骨悚然,他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一下扯到结拜上去。赵竹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啊,这主意忒的好啊,嗯,说定了,来来来,我收你做小弟。这样的话,那这两个小子以后也是我的孩儿了,哈哈哈,真是妙啊。”他边说边看看晏庭月身边的两个小娃娃,不住地称赞,这个长的好看,那个长的俊俏,这个将来可以飞黄那个以后必定腾达。
晏庭月任凭他天马行空地乱说,目光空洞,魂游太虚,他在想今天做错了两件事情,一件是遇见了赵竹其,另外一件是跟赵竹其说话,所以现在他打定主意不开口。赵竹其却不在意继续一个人兴奋地开讲,手舞足蹈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很开心:“咱们先去买酒,要说这桐城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随便那户人家拿出来的都上的了台面,哦,我刚才路过一家,味道忒的不错,可真是,啧啧,就是神仙也是抵挡不住的,索性咱们……”他哗啦啦地跟倒豆子一般说话,恍若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戛然而止不但突然而且奇怪,就跟一块巨石从山顶滚下来,扑通扑通,却忽然吊在中间,不上不下,叫人心痒,晏庭月莫名地抬眼看去,就见面前的人神色变了变,他觉得好笑,这个人蓬头垢面,明明什么表情都看不出,可是就是觉得他似乎是有些震惊,然后只听他道:“兄弟,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情要办,咱们后会有期。”飞快地说完,然后一溜烟跑了,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晏庭月只觉从头到尾,好像看戏一般,除了知道这个人叫赵竹其,或许还是化名之外,对这人是一无所知;他喃喃自语:“后会有期——么?”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不说这人言行奇怪,而且从头到尾,他的本来面目也没现出来。白九重后知后觉地抓了抓脑袋,疑惑地问:“他怎么先跑了啊?真是奇怪。”
晏庭月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颔首附和:“是啊,奇怪。”
小狐狸又小声地说:“还一直说要买酒,哼,骗子。”害的他还一直等在这里吹冷风,早知道早早就离开了。
赵恒好半天才说话,声音细细的:“他刚才看我。”白九重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看你怎么了,怕什么,他也看我了呢,不要怕,我保护你!”赵恒摸着脑袋,嘴角却笑开了,点着头连声说:“哦,哦,好。”小狐狸翻翻白眼,又忍不住问:“打疼了没?”
晏庭月看着两个小的玩闹,若有所思,赵恒心思一贯细腻而且敏感胆小,小孩儿向来不太说话,这难的开口必定是有什么缘由,是那赵竹其的眼神与装扮太过不凡?还是夸张的言谈叫小孩吓到了?他知道小孩说的刚才不是那会儿赵竹其一个劲地狠命夸两个小的时候而是临走时。
难道,这个赵竹其,跟赵恒会有什么渊源么?
赵竹其,也姓赵。
晏庭月忽然觉得或许一桩阴谋正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慢慢地酝酿着。
回到船上,船家正一个人自斟自饮,看到几个人的时候,忙招呼着一起。一张小桌,几个矮凳,一盏油灯挂在船上的桅杆上,发着幽幽的光。晏庭月本来有些发困,可是闻到酒香又立刻清醒了,连忙叫小狐狸拿了杯子过来,也不客气,自己先满上了一杯,抬手就是半杯,连声赞道:“好酒好酒。”这酒逢知己千杯少,船家一听这话立刻笑开了,指了指桌上一叠花生米说:“配着这个更好。一口酒一口菜,哈哈,滋味无穷啊。”
“老丈果真是好兴致啊,花生米配酒,实在逍遥啊。”晏庭月说着也夹了一粒扔进嘴里,嚼了两下,“香啊,味道不错。”
船家哈哈一笑,跟晏庭月碰了一下,喝了半口才道:“这是自家老婆子炒的,可是比一般的要香上许多。”他说的时候带着明显的骄傲,眉眼都跟着亮了,“这跑船其实也算辛苦,有时候还有危险,不过,小老儿只要这日日里只要有口酒喝啊,心里就舒坦了,什么都不怕了。”他好似陶醉地闭上眼,嘴里还不自觉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晏庭月也不打扰他,慢慢喝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法,对船家来说每日平平安安风平浪静的再能喝些小酒就是再好不过了,那自己呢,送赵恒去了京城完成了绿尧嘱咐的事情然后跟小狐狸继续回去山上么?看惯了这繁华景胜人生百态的小狐狸还愿意过平淡单一的山中生活么?亦或者是修炼到一定阶段的九重还会跟着自己么?
他低声笑了笑,自嘲地想,怎么就想的这么多了,果然是酒喝多了吧。
船家听到他的笑声,张开眼睛,有些疑惑,他又想到三个人好像是空手回来的,更加不解了:“大官人,怎么没带些酒呢?这都到了这里了,不带些酒的话可遗憾了哦。”
白九重一直在边上默默地倾听,时不时地吃颗花生,低眉顺目倒也乖巧,听到此话,陡然抬起头,模样很是生气:“买酒,买酒,我要喝酒。”边说边敲桌子,只把一张小桌子拍的东摇西摆,风雨飘摇,他又想了想,点头如捣蒜般,“鸡鸡和酒,好吃。”他在酒楼的时候蘸着酒配着吃鸡,感觉相当不错,后来从酒家出来,跟着红爹爹逛夜市,在卖扇子的地方站了许久,接着又去了楼里瞧见了一堆女人吃了几块糕,再然后吃了一碗馄饨,这一路下来,居然忘记要督促晏庭月买酒了。
晏庭月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一脸无辜地看向船家:“老丈,你可明白了吧,我家九重啊一直惦记着呢,可是酒这东西,小娃多喝不好,我就怕买了九重偷喝了去。”
“啧,大官人这话就不对了。”船家不同意了,放下筷子,“小老儿也不是倚老卖老,不过,我们那的娃娃哪个不是从小在酒缸里泡大的,你看不是个个都很好,这酒啊,强身健体,从小就该喝。”
“对,该喝该喝。”白九重听到船家的话目光豁然雪亮,立马嚷嚷开了非吵着闹着要喝酒,还说不买的话就不走了,小屁股伴着矮脚凳子剧烈地摇晃着,晏庭月真怕他下一瞬就跌下去,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偷偷带上几瓶到时躲起来一个人喝的,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是不成了,只好答应明天就去买,小狐狸这才罢休。
白九重笑眯眯地托着腮帮子,双手撑在桌沿边上,深深地嗅了一口酒香:“我,我也喝一杯。”
“赶紧去睡觉,恒儿也是。”他见两个小的都待在原地不动,只好拿出家长的威严,“不听话的话,明天我就不买酒了。”
这话可是要了小狐狸的命了,一下子就从矮凳上跳起来,就跟赵恒两个撒腿进了船舱,没过一会儿又扶着厚重的帘子,小脑袋探出来,小身子掩在里面,看着晏庭月道:“红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天都这么黑了,怎么还没见到他啊?”
晏庭月心道:我哪里知道那红狐狸去哪里了,他有法术,飞天遁地不在话下,谁知道这会的功夫已经到了哪里做了什么。看了看白九重那有些担心有些紧张的小模样还是好言地劝道:“九重先睡觉吧,不是说了有事嘛,这事情一办完就回来了。”
小狐狸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可是又没什么办法,只好心里安慰着,说不定等会儿红爹爹就回来了,说不定睡个觉就能看到红爹爹了。
船家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少了两个客人,他敲敲脑袋,笑着道喝酒喝糊涂了,又问边上的人:“大官人,你两位朋友是去办事了?明天就回来么?”他们的行程本是在这桐城待上一晚上,然后继续前进,可要是这两个客人没准时回来的话,就得往后拖了。晏庭月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风吹的桅杆上的油灯晃了晃,火光闪闪,照的他的脸阴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