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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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再次传来了人声,只是片刻间,小院中便出现了数十名男子,虽然衣着不一,都做贩夫走卒的打扮,但那步调却出奇的一致,明显是受训过的。
来人在院中站定后,李莫延便听到一中年男子的说话声,铿锵有力:“小的们来迟,让李公子受惊了。”
李莫延抬手整了整衣衫,缓步走到门边,拉开门,悠然迈出院中,低头对着面前抱拳俯身的男子,轻笑道:“暮央,别来无恙?”
男子似乎动容,抬头看着李莫延,缓声说道:“李公子还记得暮央。”
李莫延仍是笑着,“你家世子,啊,不,现在该称侯爷才是,你家侯爷可还安好?”
暮央再次低下头,肃然道:“侯爷一切安好,特差暮央,接李公子回临州。”
李莫延嘴边的笑意变得有些讥讽,叹道:“他倒是念旧。”
暮央恍若不闻,只沉声道:“云洲对李公子来说已经留不得了,想必通往京城的一路都有云洲侯的人。”说完,又是一记长揖:“请李公子跟着暮央速回临州。”
李莫延一阵怔忪。
有些东西,一旦逝去了就再也无法追回,而李莫延对叶承安曾经灼灼的深情,已然在一次次的期望,失望,等待,伤痛中被耗之殆尽了。
当初的一道赐婚懿旨,或许叶承安无力违抗,望远侯府最终用最隆重的排场迎接了三公主的到来。如果爱人的婚礼仍不足够让李莫延死心,仍不自觉地对曾经的誓言抱有期望,仍惦记着那一句“定不负你”,那么一年后,三公主身怀六甲的模样,却是真正地粉碎了李莫延最后的等待。
曾经的信誓旦旦,瞬间变得无力,苍白。一切都是那么的讽刺。
李莫延离开临州前,叶承安前来送行,他只是笑着对李莫延说:“出去走走也好,只是玩得累了,记得早日回来。”
李莫延只觉得有些许恼怒,却并不多言,只要此生再不入临州,就是对叶承安最好的回应。而彼时,他没预料到的是,原来叶承安对这一切早就打算。
李莫延游历一年后,身边便变得不再清净,无论到何处,都摆脱不了叶承安手下的纠缠。最初是明着请他回临州,被他拒绝后,对方的手段,便转化成了一次一次地暗中设计。
李莫延愤恨无奈之下,想到了澹台风,上京城,进皇宫,一切都是权益之计。叶承安再有权势,也不能把爪牙伸到自己夫人的娘家寻旧爱。
那一次入京,为李莫延带来的是好几年的安然。叶承安的手下太久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久到他都快忘了那人当初是如何不择手段,纠缠不休。他以为,对方是真的放下了。想不到,几年间叶承安的平静,却是再布置着最周详,最有力的一击。
天已渐明,此刻便是没有火把,也能将院中情形看清。随从们纷纷俯身,数目比李莫延想象的还要多。暮央,叶承安的亲信,从少时起,就跟随其左右,从不轻易离身。这次却被派到云洲做为接应,看来此举,叶承安还真是势在必得。
被曾经的爱人如此算计,任是谁也不能平静以对。李莫延虽愤恨,但看看眼前,终究势不由人。
李莫延强忍着怒火,沉声道,“我与他,也有七年未见了。也罢,既然承安为我打算得如此周全,去临州会会故人又有何不可。”
有了暮央众人一同上路,途中自然平安顺遂了许多,不到几日,李莫延一行人,便出了云洲地界,到了浔安。而此前在云洲侯辖地内,众人皆是昼夜奔徙,几日过来,已是劳顿不堪。为了有足够的气力应付接下来途中多山的地貌,到浔安城外时,暮央便寻了一家客栈,供众人歇息调整,也方便到城中购置些补给。
晚饭时分,众人坐在堂中,本就不大的客栈被挤得满满的。随从们忌讳着身份,李莫延这一桌,只有他和月出两人。这次来到云洲的,想必都是叶承安精选过亲卫,举止言谈都极有规矩,便是此时满坐于堂中,也仍是鸦雀无声。
李莫延正觉得安静得有些无趣,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十分好听的男音:“店家,要一间上房。”
转过头,便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手中执一玉柄折扇,肤白若雪,眉目如画。墨一般的乌发拢出一半束于脑后,余下的则随意垂落,长过腰际。一袭白缎暗纹长袍,腰间束以锦带,坠一枚月形白玉佩。此时出现在城外,想必也是行路之人,却是一身的洁白爽利,脚不沾尘。
店主哈着腰,面有难色,正要开口,那白衣男子却抢着说道:“别说没有,没有的话,今晚我住在你房里。”
店主更是一脸苦相,连连赔笑道:“公子,可别难为我们这些小本生意人了,今日别说上房,就算是柴房也没了。”
白衣男子一脸谑笑,拖住那店主的手,便要走向里间,一面说道:“走,把你的房间给我空出来。”
店主连声告饶道:“公子,你就当做做好事,可怜可怜小的吧,往北不到七里便是浔安城,现在去,还能赶得上进城,城里什么样的店没有。”
李莫延只觉得这白衣男子生得俊秀不凡,让如此妙人辗转辛苦,这店主人还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而此时自己若是坐视不理,更是辱没了“风雅”字。
这样的姿色,只可惜现下时不对,势不对,否则能与之结交,然后春风一度,还着实是令人销魂。即便不能如此,留着过个眼瘾,也是好的。如此想着,便转身道:“店家,我与我家兄弟住一间也无妨,匀出一间让给这位公子吧。”
暮央起身欲阻拦,李莫延只轻轻说了句:“无碍,我自有主张。”
那店家立刻对着李莫延点头哈腰,千恩万谢。而白衣青年只是站在原处愣愣地看着李莫延,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李莫延被那眼神看得稍有不适,那一刻,竟有了自己便是猎物的错觉。却并没太在意,只是朝着青年微笑着点了点头。青年嘴角漾出盈盈笑意,径直走了过来,而眼神却仍是直勾勾地锁着他。
李莫延有些许不自在,便低下头轻咳一声。唇边笑意仍是不改。
青年走到李莫延面前,笑得一脸春风,没征询过任何人,便欲在桌边落座。就在此时,暮央“嗽”地起身,抽出长剑架上了青年的脖颈。
李莫延皱了皱眉,正欲调解,却见青年猝然伸手抓住了暮央的小臂,笑着说道:“你面红目赤,脉象细快,最近是不是觉得喉咙干,口燥,心烦易怒?晚上是不是时常盗汗和泻精?”
李莫延暗叫不好,心中也为白衣青年捏了一把汗,开罪谁不好,非要开罪这个黑脸罗刹。今日这事情只怕是难以善了。
暮央果然羞愤交加,挥起手中之剑便要朝白衣青年发难。李莫延大惊,连忙起身阻止,还没能开口,便见那青年轻轻挥了挥了手中折扇,格住了迎面而去的锋利。扇柄与剑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青年的动作轻柔而流畅,那扇身绕着剑身蜿蜒流转了数圈,随后便传来金属残片落于地面的“噌噌”声,那宝剑竟硬生生地断成了数截。
满座皆惊。李莫延则松了一口气,暗叹道,身藏不露,果然是高人。随从们纷纷拔剑起身,白衣青年却仍不以为意,看着暮央,笑道:“我说的没错吧,果然容易发怒,阴虚火旺,这是病,得治!你别不放在心上,这样耽搁下去,以后会------早---泄。”
李莫延看着暮央一脸的羞愤与憋闷,几乎要笑出声,却只是轻咳一声,上前拍了拍暮央的肩,说道:“这位少侠也只是想要搭个座,并没什么要紧。出门在外,总是予人方便,自己方便。你们,大可不必小题大做。”
李莫延的话,等同于给暮央找了个台阶,在白衣青年这样的高手面前,堂中的数十精卫甚至算不上开胃菜。人在途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暮央心中虽然不平,却也是明白得很。因此,也不多言,只对李莫延俯身抱拳说了声“是”,便退到原处坐下。
青年自顾自地落坐,看了看月出,又看了看李莫延,笑得越发灿烂。欣然道:“还是你好啊……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