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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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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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山间未同往日般清冷。已是夏末,这般恼人的沉闷后,第一场秋雨怕是不远了。
裴栾低头看着榻间,小孩入睡后鼻息尚未平缓,时不时一阵低咳,声声揪得他心肝疼。
他抚着小孩的背,顺着气。
窗外夜色低垂,不知何时起了风。
秋凉只怕就在近日。这样的季节更替,对常人来说也不过是添几件单衣。但对褥间孱弱的小儿,恐怕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劫数。
每每此时,他心中便有难以言说地愤懑。多少次了,他欲从药渣中寻出那人为小孩医病的良方,拼拼凑凑后,倒也知了一九成。偏偏还有那一味药引,却迟迟看不出端倪。
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就带着小孩走得远远的了。何须忍辱留在这伤心之处,被那人制的死死地,有苦说不出。
庐外步声渐近,沉重迟缓,似有些踉跄。
裴栾皱了皱眉,连忙起身,但已经来不及了。门被人猝然推开,突如其来的声响果真将榻上小儿惊得一颤,所幸并未扰醒。
来人一袭白衣,宽袖在夜风中翻飞若蝶。
只是那顺风而来的酒气,让裴栾心中嫌恶更甚。
白衣人神色迷离,眼光在裴栾与小孩间游移一阵,这才扬起唇角,唤道:“昱儿。”
话音刚落,便摇摇晃晃地厥倒在地。
对他说过多少次,醉后切莫惊着昱儿。酒也好,色也罢,都由他。只是这些不干不净的玩意,本就不该放在孩子眼前。
师兄唯一的血脉,总不该被那些阴暗陈腐玷污。
裴栾低头望着醉倒在地的人,眼中的厌恶之色毫无遮掩。于他而言,这人若是没了这一手医术,便也同那药渣无异了。
他走到白衣人身前,像是唯恐被沾染到不洁之物,只抬脚将人拨弄一阵,冷冷道:“起来,回你房中去。”
白衣人显然醉得人事不省,纵然是这般动作下,也只不过翻了个身,该怎么睡还怎么睡。
对着地上烂泥一般的男人,裴栾满肚子火气偏又发不出来。这人这般模样在昱儿房中躺上一宿,他当然是容不得的。无奈之下,只好俯身将男人拦腰抱起。
曾经熟悉的身体,熟悉的温度。只是那怀中的人,好似比以前轻了许多。
裴栾暗骂了声活该,胸口偏生像是被拧了一把,不轻不重地隐隐作痛,只是瞬间的心绪波动,就足够让他自厌上好一阵。
回到房中,将男人放到榻间时,男人无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像是不愿被丢下似的。这样温存的动作,在他们之间曾有许多次。
他将男人的手扳开,那人又较劲似地勾上,再扳开,再勾上。如此反复之下,便是圣人也难忍,裴栾索性伸手钳住男人的下巴,咬咬牙,“你看清了,我不是云战。”
话一出口,早前勾住他不放的那双手果真本分下来。
虽是早有所料,但亲见这般情状却不能不说是个打击。对榻上的男人来说,云战这个名字比念咒都灵,在乎,也不必做得这样惹眼吧!
活像是被人哄着嚼了满嘴酸枣,然后堵着一口气不情不愿地咽下,从嘴里一直酸涩到心里,说的就是此时的裴栾。
一夜风雨大作,晨间终是歇下了,天气果真凉了不少。宿醉后的头痛已是家常便饭,白翳挣扎着起身,到小孩房中探过脉,这才一步三摇地到堂中用膳。
裴栾果然没能给他个好脸色,但这两年来皆是如此,再怎么不习惯都变成了习惯。白翳一面喝着粥,一面想着这秋凉来得突然,近日小孩药中须再添一味黄柏。冷不丁一个抬头,却见裴栾那一双眼一瞬不瞬地锁在他身上。
眼中的冷意让他生生打了个寒战。
白翳强作镇定笑了笑,“为师今日,风采胜于往常?”
对于这样的玩笑,裴栾显然没有多少兴致,只沉着脸说道:“明日,是昱儿的生辰。”
明日即是高珣夫妇的忌日,这才是他想说的吧。白翳的笑容已全然僵硬,只含糊着应了声,继续埋头吃粥。
没吃几口便觉得苦得难以咽下,心中暗骂道,今日这粥中莫不是被小崽子落了黄连?
“我明日要去拜祭大师兄,你留在山中照看昱儿。”
大徒儿的坟冢,二徒儿却坚持着不许他前去拜祭,白翳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师父果真做得憋屈,却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