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颤颤的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株碧草茎的下端。
    “轰”的一声响雷，照亮了整个天空。
    红叶惊得一哆嗦，脚下一滑，仰面倒向了地面，手中，还下意识的握着那株碧草。
    隔得远远的南宫逸便清楚的看见，那月白的身影，自几十丈高的山崖上，跌落下来。来不及多想，他一跃而起，稳稳接住了她。再细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蝶翼，唇边挂着心满意足的笑。
    这笑容！南宫逸一窒。他仿佛看见，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那青衣少女，带着笑容，无力的向他伸出手……
    咫尺天涯。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红叶脸色发白，一直在小声咳着，南宫逸见状，抱着她，向马车所在方向飞去。
    丹琼樱面有忧色的迎上前来。
    已经下起了雨，电闪雷鸣，南宫怀抱红叶，急切的向着丹琼樱走去。
    一刹那，红叶突然剧烈的咳起来，以致唇边溢出了点点鲜红。
    丹琼樱脸色一变。“快，翳，你看，红叶这是怎么了？”
    司徒翳望着红叶惨白的脸色，咬紧了牙关。“快，把她抬到马车上去。”
    疾驰的马车上，司徒翳为红叶把过脉，脸色有几分发青。“她没事。”
    “没事？！”丹琼樱咬紧下唇，担忧的望着红叶。“没事，她又怎么会突然咯血？”
    司徒翳黯然的摇了摇头。“脉象上并无大碍。”
    南宫逸一直沉默的低着头。
    红叶的睫毛颤了颤，她微笑的扬起脸。“没用的，姐姐，师傅说，我活不到来年。”
    丹琼樱用力的摇摇头。“即使是医仙，也会错诊。”
    红叶没有再开口，只是缓缓移开目光，唇角的血已干涸，只留深红的污迹。她湿漉漉的长发贴在面颊上，苍白却美丽。
    确认红叶已然昏睡，丹琼樱把着她的手，郑重的问南宫：“你愿意娶她吗？她需要有一个人来保护她。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毕竟，枫儿走了两年了。”
    南宫逸沉默的望向红叶。沉睡中的她，单纯甜美而又脆弱，那样淡然如清水般。他想到另一个只喜黑色的身影。那个少女，会在初遇的时候狼狈的拒绝他的帮助，在树林里唱着只给他一个人听的歌，在濒临死亡时冲他笑得倾城……若是她在，必定会劝他娶红叶把……“好，我娶。”他斩钉截铁道。
    丹琼樱深黑的眸子闪了闪，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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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叶醒来时，已是深夜。
    丹琼樱微笑的在床边坐定，抚摸她无力的指尖。“丫头，姐姐有事同你商量。”
    红叶抬眼，安静又带点询问的望着她。
    “你有心上人吗？”她笑笑，垂下眼帘。
    红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微微的笑了。
    “你愿意嫁给南宫逸吗？”丹琼樱再次问道，紧盯着红叶的眼睛，试图在第一时间抓住红叶情绪的变化。
    然而，红叶仍旧平平静静，双眸无一丝波澜。“姐姐觉得合适，那必定合适。”
    丹琼樱微微松了口气。“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红叶侧过脸，笑了。“合适的时机，姐姐自会告诉我。”
    丹琼樱一怔。她是如此冰雪聪明，却让人不自禁的为她感到哀伤。“红叶，父王和母妃想见见你，再为你求一个封号。”她定了定神，如是说。
    红叶的眸中空洞而茫然，她只是微仰着头，秀美微蹙，恍若未闻。好半天她才喃喃吐出一个字：“好……”
    翌日
    一袭鲜红的绸衣，头插银步摇，在玲珑搀扶下，红叶下了马车。
    宫门外，王爷与王妃正翘首以待。一见她，便迎上前去。
    “小姐，这是王爷与王妃。”玲珑小声提醒。
    红叶微微颔首，一撩衣摆，缓缓跪在地上。行了个标准的礼，她轻启朱唇，絮语般出声：“红叶拜见父王、母妃。”
    “女儿快起。”淮南王道，急切的扶她起身，仔细的打量着她。“叶儿身体还好把。”
    红叶柔柔一笑。“多谢父王关心，女儿很好。”
    王妃看在眼里，不由红了眼眶：曾几何时，枫儿便如这般，甜甜的笑着！可是，枫儿远比红叶幸运，至少，她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这么想着，她温柔的牵住红叶的手。“来，女儿，母妃牵着你走。”
    红叶报以甜笑，母女二人缓步走去。
    “王妃来了。”内侍迎在正殿外，眉眼含笑。“女婢这就去禀报皇上。”说着，好奇的目光掠过红叶，走了。
    “宣淮南王妃进殿！”
    “宣淮南王妃进殿！”
    “宣淮南王妃进殿！”
    “哐”的一声，殿门打开，红叶静立于原地，淡淡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大殿。
    王妃安慰的握紧她的手，移步向前。
    “臣妇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叶跪在地上，随声附和。
    “王妃免礼。”
    听得出那言下之意，王妃道：“是。”侧立一旁，静静关注着红叶。
    “叫红叶，是吗？”
    “是，皇上。”红叶轻声道。
    “丹陵郡主朕也见过，确是个妙人儿……来，抬起头来。”
    红叶微微扬起脸，眯着眼，小心的望着那高处的金色光芒。她秀气的脸庞，在晨光中，分外明媚动人。
    “那末，红叶听封。”
    “红叶在。”
    “封红叶为丹阴郡主，入丹琼氏族谱，兼为我谢氏皇家的干女儿。”
    “谢皇上。”王妃明显的受宠若惊，思忖了一下，含笑道：“皇上，是这样，红叶与南宫将军情投意合……”
    “哦。”座上那人呵呵一笑。“那么，赐二人完婚，封红叶为一品诰命夫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妃拉着红叶叩头，红叶仍恬淡的笑着，心中却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出了皇城，马车向着花城的方向驶去。
    “叶儿好生照顾自己，我同你母妃先回去操办。”淮南王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红叶倚了坐垫，正闭目养神。
    玲珑放下马车的帘子，颇有几分奇异的叹道：“那个白影似是在等什么人呢，也不知是谁。”
    睫毛轻轻颤动，红叶缓缓睁开眼。“璇玑，停车。”
    立时，马车止住。
    “郡主，您这是？”璇玑张口结舌，茫然以对，却被玲珑拉住。她无奈之下，眼睁睁看着红叶跳下马车，走向那个白影。
    红叶一步步走上前，那个白影回过头来。
    时间静止，交接的目光穿越茫茫时空，凝聚在这一刻。
    “我来送你。”上官恍然的如是说。
    “谢谢。”红叶低下头去，唇角噙着淡笑。
    心假装幸福，痛怎么掩饰？
    “我……要成亲了。”话刚出口，上官吟侧过脸去。“嗯。”
    日光把他的身影照的几乎要吞噬干净，逆光里黑色的剪影，沉淀出悲伤的轮廓。
    “你……你来吗？”
    没有回答，什么都没有。红叶咬着下唇，怅然若失的转过身。
    “红叶。”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这一声，饱含了伤痛与无奈，红叶浑身一震，回眸望去。
    上官急步上前，一扬手，她甚至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手腕上一紧，就被他按在怀中。
    等待千年的拥抱，早已分不清是谁在梦里哽咽，谁的心跳声安抚了谁的慌乱。
    红叶呆站了半晌，这才惊觉，自己脸上全是泪。“吟，放开我把……”
    “落叶不能长回树枝上。”
    “我们错过了，一切都错过了……”
    “我会去的，”上官终于不再沉默，缓声道，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红叶退后一步，挣开上官的怀，低着头，走了。两人擦肩而过。
    跃身上车，红叶重新倚回坐垫上，闭目养神。
    “郡主，可以动身了么？”玲珑轻声问。
    红叶叹息一声，摆了摆手。
    在夕阳的余辉中，在树林的剪影里，马车辘辘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