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惊悸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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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魇飞快地从房间各处收回黑雾的触丝,退缩到角落中。
    黑色的雾丝原本弥漫在整个的天花板上,然后瞬间地向着角落里的魇聚拢,整个过程就像是倒放的墨水于水中散开。兰和宇见从黑雾中解脱出来,慢慢地落回到地板上。他们挣扎着站起来,一抬头就被眼前清时的样子彻底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在一种强烈的惊悸中僵硬。
    角落中的魇默默地悬浮在地板上,深沉地注视着清时。
    此刻的清时全身包裹着红色的火焰,头发和衣服在火焰中翻飞。然后他伏在地板上,脊背用力弓起来像是在挣扎。
    黑魇在角落中观察者清时像是在等待再次发动袭击的时机。然而当漫长的观望之后,它突然向清时跨出一步,在兰和宇见心脏几乎提起的时候,黑魇向着清时单膝跪下,如同朝拜本族的君王。最后在兰和宇见不可思议的震惊眼神里,,这只魇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隐匿不见。
    “它……把清时当成了炎魔……”宇见在震惊中用微弱的声音说,然后僵硬地转动脖子,看着仿佛正在火焰中挣扎的清时。“清时……”他问,“你究竟是清时……还是炎魔?……”最后两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力度,宇见握紧双手让自己保持住镇静。
    清时在火焰中听见宇见的声音,但是他无力回答。全部的力气用来压制溢出来的炎魔的力量,只剩下将头抵着地面无力喘息的能力。
    宇见和兰僵硬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清时弓起后背的身影在火焰中隐现。他现在的样子同毁灭一切的那天一样,全身包裹着火焰,所到之处一切都化成灰烬。
    兰全身仿佛冻结成冰,惊恐和颤栗在她身上铺开。这里是她生活多年的家,爸爸妈妈还因为空间的扭曲陷入静止。在她眼里火焰仿佛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地毯、窗帘、沙发甚至是她重要的爸爸妈妈都被鲜红的火焰吞没。“住手啊!——”兰惊恐地呐喊,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清时听到兰痛苦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她。
    火炎并没有从他身上扩散开,而是仅仅依附着他的身躯狂舞翻飞。宇见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同时用力拉住兰不让她靠近清时。
    火焰并没有兰想象中的破坏一切,没有热浪也没有炎风,连最接近清时的窗帘都没有着火的痕迹。眼前鲜红的火焰依旧闪烁着,却如同只是围绕着清时舞动的虚幻的光。
    宇见震惊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着的一切,心底渐渐产生了一种微弱的直觉——清时在控制这火焰,此刻他是清时不是炎魔。宇见松开兰,自己迈开脚步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向清时靠近。
    “清时?”他在清时身边蹲下来,俯下身很近很近地看着他。“现在,我可以碰你吗?”宇见伸出一只手,慢慢靠近清时身上包裹着的那一层鲜红色的火焰。。
    “不要!”清时低着头惨叫一声,显得很痛苦。“别碰我……我现在不能保证可以控制……”能把火炎控制在这个范围已经是极限,那些实体火依然带着可以毁灭一切的破坏力。
    宇见心痛地皱紧眉毛,乌黑的双眼忍不住漫起一层雾气,如同秋天挂满灰色树叶的深林。“没关系的,”宇见勉强地对着清时微笑,“我相信你。”
    ——在那一瞬间,我真的做好了被烧伤甚至更严重后果的准备,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清时他一个人在那承担痛苦。他就在我面前,我想抓住他别让他走远。因为我知道人不可能在没有感情的世界里还活得下去,我不想清时变成只因为负罪感而麻木活着的木偶。我想让他知道,哪怕全世界都不理他但我们依然信任着他……
    秋天的傍晚荡着冰凉凉的风,天边的晚霞红的像火在烧。
    宇见背着清时面朝前方静静地走着,兰低头走在旁边,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是沉重。她抬头看着清时,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放在他的脸上。摸着那憔悴的脸颊,兰猛的掉下了眼泪。
    现在清时眼睛闭着,头耷拉在宇见肩膀上还在昏迷。他整个人就像一个累到了极点的、安静沉睡中的漂亮的小孩子,脸上错落的疲惫如此令人心疼。风把他的头发吹的凌乱,倦怠地覆盖着苍白的面颊,修长的手臂无力地垂在宇见胸前,裸露的皮肤上伤痕累累,遍布着令人揪心的伤口和血迹。
    宇见侧过头去看天边,心里难以言喻的苦涩纠结着急速地发酵升温。天边的晚霞红的鲜艳刺眼,他忍不住想,那该是带着这个世界上多少人的希望跟梦想在燃烧呢?
    清时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中正纷乱着无数破碎的画面。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成片飘渺的虚空和散落的星辰。头上不断有闪着光尾的流星滑下来,坠落在他身旁时又如同从天而降砸碎在地面上的火种一样溅开四散。
    慢慢挣扎着站起来,睁着一双茫茫的双眼看周围完全虚幻一般的陌生世界。清时伸出手握住手指,感受到很真实的触觉和微热的温度。脚下面和头上面都是黑色不见底的虚空,中间散布着零碎的星光。一切显得又矛盾又迷茫。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宇见不在,兰也不在。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清时试着走动,感觉很奇特,既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也不像悬空时的摇摇欲坠。
    他垂下眼帘,落寞地坐下去。周围很安静,连带着脑海中的纷乱一并被漂白了一样,想不到什么东西。
    但是恍惚中他又仿佛能够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清时抬起头,茫然地在这个浩瀚的虚空里寻找。
    那是兰跟宇见的声音,从仿佛很遥远的世界里传过来。清时站了起来,朝遥远的空间里张望。
    经过之前一系列的惊悸跟打击之后,身体反应的很迟钝,神经也变得有些麻木了。清时只是感觉听到了熟悉的人的呼唤,于是下意识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周围很深很黑,哪里也看不到人。
    他们在哪里?……他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向四周张望,脸上浮动着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空虚感。
    在我们所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里,生命在结束之后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死亡并不代表一切,而是另一种,作为灵魂继续生活下去的开始。看不到阳光却依然明亮的天空下,街道被雨水浸泡的潮气弥漫,四处流淌着财运一样虚幻的光。在雨季到来之前,树林里徜徉着深黑色的雾气,四处游弋着,把周围变成生人勿近的雷池。
    “怎么办?找不到清时……”
    兰疲惫地靠在荒废的废墟下,脸上落满虚盲的无力感。在她周围不时地彩色的云雾,其中掺杂着一些漆黑颜色的。
    “会找到清时的,别太担心。”宇见拉着兰避开一团飘过来的黑雾,低声安慰她。“我记得我们刚到这个世界时也被卡在那个漆黑幽深的地方,但后来不是没事吗?‘寂海’里不会让人留下很长时间的,过一段时间清时会自己到达这个世界来的。”
    “但清时不一样啊。”兰垂着头,双手焦急地插进头发里。“我们都是灵魂身体,从人间穿过‘寂海’到达这个世界是常理,可清时还活着啊!我不知道,我担心他会遇到什么。又或者,他会不会根本就不愿意来这个地方呢……”
    “不会的,那个叫拾雨的人不是说过即使活着的人也可以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么?你他紧张了,清时不会有事的。”宇见在兰身边蹲下来,双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用力。在兰的眼睛里,宇见看到了很深很深的自责跟难过。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和担心什么,但是没有办法说一些安慰的话。有时候,很多事情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的,能做的仅仅是等待时间来让事情顺其自然。
    当兰和宇见焦虑地等在另一端的世界时,清时却陷在一片茫然无措里。他站在昏暗的虚空之中,而周围渐渐燃烧起鲜红的火光。他惊惶地后退一步,但是身后立刻升起火焰挡住退路。他记得这些火焰,那是炎魔的象征。但是这次却显得格外狰狞而激烈。
    是不是快要不行了,终于压制不住它了?……
    清时看着火焰,在心底问自己。然后在一个极短暂的时间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从心里涌出来,渐渐充斥整个胸腔。现在兰不在这里,宇见不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可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难过,也不孤单;他不害怕,也不惶恐;他不忧虑,也不悲伤。他走到成片挣扎欲出的火焰之前,空茫着双眼慢慢伸出手。他知道,当指尖碰到这些火焰时,它们会立刻席卷着缠绕上来,然后把它们能抓到的一切全部变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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