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宸深吸一口气，眉头却仍然皱到了一起，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么平静。他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才再次缓缓睁开，“我们分头行动吧。”说完，也不等苏黎和苏逸修回答，只是向着他们点头示意后抓起一旁的挎包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苏逸修眼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转过头看向苏黎叮嘱道，“注意安全。”
    苏黎带着几分无奈地看向苏逸修苦笑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苏逸修冲着他挑了挑眉，眼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笑意：“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
    而这时屏幕上闹钟的时间显示为04：05。
    没有人影的废弃工厂看起来是如此地萧索，地面上依旧残留着铁锈摩擦产生的痕迹，各种各样的废铁垃圾也横在路边，映入苏黎眼底的一切几乎可说是满目疮痍。
    苏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直觉告诉他，前面一定埋伏着什么。苏黎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并且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几处能够作为掩护的地方，然后握紧了手上的枪，一步步朝着工厂里面走去。
    凌乱。
    工厂里面矗立着不少大型机器设备的同时，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许多零件与工具，地面上早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苏黎几乎都能够感觉到脚下被踩散的灰尘分裂的声音。眼前的蜘蛛网已经不复最初的自然，显是被人强行撩开的。
    苏黎不由得皱起眉头，更加细心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呜咽声，低低地，却又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继续向前走，两边的废弃物数量逐渐减少，大概走了三分钟之后，苏黎终于看到了通向工厂南面的那道门。明晃晃的白光从门外照进工厂，与里面的黑暗隔绝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次元。
    苏黎快步小跑至门边，借着一旁墙壁的掩护小心翼翼地从门口微微探出头去，除了视频中看见的那名男子意外，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在确定了附近情况后，苏黎立刻上前，男人见到他就仿佛是遇到了浮木的溺水人，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他极尽全力想要往苏黎的方向靠去，只可惜他坐着的椅子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地上，不论他再怎么用力也一动不了半分。
    苏黎绕到男人的背后才发现，他不但被粗麻绳牢牢地绑着，他的手腕上还被插着一根输液管，输液瓶并不算大，约是一个拳头的大小，通过透明的瓶身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黄色液体正在一点一点地被输送进他的血管。
    瓶身上贴着的白色标签上印刻着三个黑色粗体英文字母：KCL，安乐死专用注射药剂。
    这时苏黎再也顾不得去管男人手臂上身上的绳子，立刻小心翼翼地拔掉了那根静脉针，再看刚被救下的男人就连歇斯底里的力气也没有了。
    待到夏淮等人带着救护车闻讯赶到时，男人几乎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苏黎坐在一旁的花坛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简宸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说道：“先前……你说这件事也许只是个开始……是怎么回事？”
    “嗯？”苏黎一时没反应过来，侧过头看着简宸，眼底一片迷茫。
    “就是离开办公室之前你所说的。”
    “直觉。虽然我也希望这次的直觉并不像以前的那样……准确。”苏黎稍稍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几抹白色的浮云停留在半空，倒映进他清澈的瞳孔里。
    “对了，刚才他们还从附近搜出了一只小型机械娃娃。”简宸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夏淮手上拿着的透明塑料袋，“喏，就是那个看上去像小丑似的玩意儿。不过既然犯人把它放在这里，肯定是另有它意，等回了办公室再仔细研究研究吧。”
    当天晚上苏黎与苏逸修下班回到家时，苍穹早就被黑幕与地平线模糊到了一起，倒是街道上逐渐亮起的各色灯火明亮了一路繁华。苏黎和苏逸修毫不避讳地一起上下班，在别人面前更是从未掩饰过两人亲近的关系，毕竟以他们现在多年合作伙伴的身份来说，这样的同进同出并不是不可想象的。
    直到走进了暂居的公寓，苏逸修才低声问苏黎说：“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作案的人绝对不普通。”苏黎揉着太阳穴回答道，“但是从这个SD卡的处理上来看就可以确定犯人拥有着极为丰富的电脑知识。只是……他今天的举动明显并不是真的想杀人。比起那样来说，或许更像是在威胁警方，或者是给出预告。”
    苏逸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算了，现在是下班时间，那些问题先暂时搁到一边吧。”然后起身走到冰箱旁才打开门，他边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坐在沙发上的苏黎见他这么一副表情也猜到了两三分，揉了揉脖子站起身来说：“刚才回来的时候我看到附近有一家超市，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吧。”
    苏逸修摇摇头，“叫外卖吧，你好好休息下。”
    “叫外卖的话你岂不是得饿肚子饿到明天早上？”苏黎眸中带笑地看向苏逸修，自从他的口味被自己的手艺养刁之后，外卖之类的东西就再也入不了口，宁愿饿着吃泡面也不愿意多吃几口外面，这也是苏黎不论多累总是要坚持在家做饭的缘故。
    苏逸修有些困窘，只好无奈地笑笑，“那我跟你一起去。”
    买完了需要的东西后，两人有说有笑地拎着一个个袋子从商场里走出来，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题，苏黎咧开嘴笑得很是开心，苏逸修的脸上也完全不见了平时的冷淡，嘴角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不论是谁都能够感觉到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温馨。
    “小洛，沈攸？”身后突然传来简宸有些不确定的声音，苏黎顿住脚步，回过头去一看，竟是简宸和叶秋两人勾肩搭背地肩并肩站着。简宸的脸颊泛着红色，身上的酒味更是离了好几米远都能闻到。叶秋则是面无表情地抱着双臂站在旁边，不见一点酒后模样。
    见自己没看错人，简宸立刻来了精神松开叶秋快步走到苏黎身边，大着舌头说道：“小洛，你和沈攸关系还……还真好啊……”说着说着，他的双眼不自觉地移到了两人手上拎着的塑料袋上，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苏黎和苏逸修的脸上。
    苏黎的脸上恢复了之前的淡淡笑容，“一起工作那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低眼看了看眼前这个笑得有些腼腆的大男孩，简宸的心底仍是止不住地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中的那样厉害，“你们合作几年了？”
    苏黎似乎是没有想到一向不屑与自己多言的叶秋会突然开口，怔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四年，嗯……从我十八岁开始算的话。”
    “十八岁？小洛，那时候你岂不是才刚成年？还有你现在真的有22吗？”简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看向苏黎。
    “嗯，因为我的父亲曾经是一名特警，从小的时候开始就经常跟着他训练拳脚，本想要留在国内读警校的，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因公殉职……恐怕我也不会有机会去到FBI特工学院了吧。”说着，苏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带着怀念又带着心痛。
    叶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脸上露出了歉意，“抱歉。”
    苏黎撩开额前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摇摇头答道：“没关系，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说完他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问两人，“要不要去我们住的地方坐坐？刚好买了不少好吃的。”
    叶秋才想要拒绝，就听到简宸满口的答应：“好好，我要去！”
    虽然简宸已经有些微醺，但他却依然为苏黎做出的料理连连叫好，在餐桌上的时候，他的嘴里几乎一直都没有断过食物，就连说话时嘴里也含着慢慢的饭菜。
    而苏逸修则是和叶秋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直到苏黎抽走了苏逸修手里的啤酒瓶罐子，并佯怒瞪了他一眼才有些无奈地耸耸肩，问：“怎么了？”
    “我去煮些醒酒汤，你们两人也别喝了，那边的小酒鬼还没消停呢。”说完，苏黎转身往厨房走去。
    叶秋看着苏黎的背影隐没在厨房的墙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逸修，说道：“你们的感情还真好。”
    “嗯。”苏逸修轻轻应了一声，垂着眼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们之间……看起来并不像四年的浅交。”
    “呵，四年浅交……不过你确实猜对了，自从父母都相继离开之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算起来也快十一年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苏逸修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却是向叶秋询问了不少对策室以前办过的案子，尽管叶秋的脸上依旧冷冷的没有表情，但当他回忆起曾经与对策室的同事们以及夏淮一同办过的案子时，轮廓硬朗的侧脸看起来竟也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