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狐仙】 第5章 五世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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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已经养成了习惯,他掐指算着挚爱的轮回,却未有所得,忽然想起了山神的话;出家之人不打诳语,山神也一样。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追寻不到那一抹熟悉的气息,就像是手中的风筝断了线一般;冥冥之中的联系被切断,这样的感觉让他心慌。
心,不再是自己的,不受他的控制,随着思绪纷飞而被扯痛;回忆都带着刀锋利刃,一次又一次的来回,肆无忌惮在他胸口留下刻痕。
沉重窒息之觉压得他难受,怀中空空荡荡的孤寂,他竟会错觉自己不曾拥有;过往虚虚实实,他难以分清真假,也瞧不出会有怎样的以后…
时间总是虚无,这一次的等待无度,想象着会有一天能够再见面,会不会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有人说,若是想要幸福快乐,一定要祈求上天来安排;若是想要天荒地老,一定通过时间的考验,经历漫长的等待。
难道是他的心意还不够诚,等得还不够久么?
被扰乱了心境,修炼被搁浅,他又开始凝望月升日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就像是月儿的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般说来,是他要求的太多。
牛郎织女隔着银河还可以遥遥相望,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座奈何桥;生与死的界线比那银河要宽阔,于是,想再见上一面对于他们来说,比牛郎织女还要困难得多。
今朝有酒今朝醉,醉生梦死又何妨?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自己模糊些岁月。
苍天有眼,当那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心怀感激,哽咽得半晌说不出来。
已经过了年少轻狂,虽是成熟却也沧桑;他心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受了苦。
和男人一起出现的,还有两位家仆,用担架抬着一个女子。
男人说明了来意,听说山里的有狐仙,狐仙手里有一粒仙丹,特意来求,是为了他的结发之妻。
他瞧了瞧那女子,被妖气缠身,已是进气比出气少,日子怕是没有多少了,也难怪男人会想到这法子。
可是,男人记得他有仙丹,为何记不起他们之间的过去?还是说男人已经放下,不愿再想起?
他眼前飞逝的百绪千愁,被男人看做了是犹豫;男人心急,承诺了爱妻还给她十年幸福,眼看就要化作泡影…
“狐仙若是舍不得仙丹,便以我一命,换她十年。求狐仙成全!”
男人不等他的回答,在他眼前自刎,为换得女子的一线生机;男人许了来世,报答他的恩情。
他气极,女子与男人不过几年夫妻之缘;而他,却已是追寻了几世光阴。含泪笑得苦涩,可终究还是敌不过男人的深情…
其实他不想看清,男人这一世的情,不再是为他。
男人的血渗入土地,火焰般的殷红灼伤了他的眼眸。
不忍拒绝,他点头,男人临终而笑,浇熄了他心中的怒火。扬指点住女子的眉心,百年修为化作一缕青烟倾注而入,女人印堂的黑丝飘散,面色红润了起来。
女子睁开眼,看清了他的容貌,一愣,似有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却又模糊得难以分辨。
他沉默不语,抱起男人走进深山,又添一座新坟。
很想问一问男人,值得否,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问出口。
后来的某一日,他又想起了这个问题,笑了出来,他不也只是为了完成了男人的心愿,把百年的修为化成了那女子的十年阳寿么?
女子常常上山来探望男人,也顺便瞧瞧他;有时带些瓜果,有时带些香火。
他冷哼,还真把他当成了好心的狐仙了!
从女子的口中,他断断续续的听说,两人是指腹为婚;男人十年寒窗苦读,女子就跟着他吃苦,好不容易男人一举中的,做了个县官,想着终于能让女子享福,却不料县衙里有妖怪作祟,女子一病不起。
请了天师做法,请了和尚驱魔,毫无作用。就在男人黯然神伤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县衙门口出现了一位白胡子老翁,说在不远的深山里住了一位狐仙,手里有一颗仙丹能够救女子。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男人带着女子上了山,用自己的性命实践了对女子的诺言。
每每谈起男人,女子总是感激,他感觉到话语之中并无情爱;蹙眉隐去,他不想再见到那绝情的女子。
女子上山,发现他不见了,小屋不见了,围栏不见了,唯一留下的,就是他门旁的一棵松树。
一次,两次…
这样的待遇任谁都会知道主人在下逐客令,女子并不蠢笨;屡屡前来只是因为心中没有理由的挂念,那是对男人都不曾有过的情愫。
女子水性杨花么?并不是。
自小知道有订了亲的丈夫,女子就从未多看旁人一眼;即使跟着男人吃苦受累,这么多年来女子也毫无怨言。
只不过,女子对男人只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遵从,从来没有少女怀春般的情意。
他不一样,女子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熟悉,人世间的一切在那一瞬间变成黑白,只有他带着女子从未见过的色彩。
这样的感觉,是爱。
男人的故去让女子愧疚心伤,却不是难以自拔;而对于他的闭门不见,女子会郁结难舒,禁不住落泪。
需要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让人情不自禁,一面之缘为何能让她如此动容,女子疑惑。
上山不再为了能看他一眼,女子想弄清楚心中的悸动从何而来。
有时候坐在小屋里,偶尔也会躺在屋顶上,他看着女子在松树周围乱逛,嘴角还念念有词;女人阖上眼,竟可以在半空之中描绘出小屋的形状;女人伸手触摸,高度和围栏一样;女人甚至还指出他的藤椅曾摆在院内何处…
这又是为何?他猜不透,想不通。
或许只是凑巧,女子这几年上山的次数也不少,瞧得多了,自然是胸有成竹;又或者,女子本就是有心而来,为了那仙丹。
岁月催人老,女子芳华更是经不起蹉跎,有媒婆上门向女子说亲,女子的拒绝经不起一次次的心灰意冷。
终于,女子放弃了;终于,女子不再来;终于,轮到他来疑惑,他来心慌;终于,他把事情摆到了从前不敢想的方向。
他惊,难不成…
难不成那男人只是空有一身皮囊!
再后来,女子改嫁,洞房花烛凤冠喜帕,从此以往身边有人相伴,画眉梳发。
她的枕边之人,不是他。
咽不下去的酸苦,让他的青丝里多了些白发;无处发泄的怒火,让他的心受着煎熬,隐隐作痛。
到底是谁在做着精心的安排?为何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红线的这一端牵起的,究竟是不是他?
如若一切都是天意,若是注定不会有善果,那为何还要相遇?
原来,从头到尾,最看不懂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