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黎明、山顶
    楚子航低声呢喃着路鸣泽最后没能说出来的话，他虽然明白，但他还是不能让自己不嫉妒那个路鸣泽，很傻吧。他只能走过去，轻轻地抱住路明非。
    尼德霍格显然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暴怒之下，无数的光束向梅塞尔刺过去，她无处可躲。
    梅塞尔的双唇被鲜血染红，她还在吐着血，但是她笑着，笑得猖狂，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和尼德霍格对阵，果然只有输的份，还是没能成功呢。什么时候能杀死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了呢，人类啊……她凄然一笑，不过转瞬即逝，嘴角泛起冷光，可这次，输的不止她一个人！
    “路明非。”尼德霍格并没有对楚子航怎么样，他知道，路明非会生气。
    路明非在听到尼德霍格的声音的时候，顿时觉得有一股寒流流入自己的心脏。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前一秒的诺言，下一秒他可以违背，前一秒的温柔，而下一秒将是寒冰。
    他已经不想去质问尼德霍格之前的种种了，他累了，从未有过这种疲惫感，是时候结束了，由他亲手结束，结束这个痛苦的轮回。
    路明非推开了楚子航，他站在尼德霍格的面前，眼中血光已然消退，他面无表情。
    “路明非，”尼德霍格冷冷的看着路明非，“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很感激你，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原谅你。”路明非面色毫无波澜。
    “这不是很矛盾吗？”
    路明非好像并没有听到尼德霍格的话，他只是自己接着说下去，“对你来说，其实那几千年的时间并不长，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灵魂的亏损想要补全对你来说也不是很难。而且，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想补救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但是我却因为你而永远失去了白王。”
    尼德霍格的双眼好似能喷出火焰一般，什么叫“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什么叫“不算很难”，什么叫“和我无关”！他愤怒的挥手，黑衣下摆无风自动，他在忍耐：“你的白王还在这里！”
    路明非微微偏头，向楚子航瞥去，开口道：“他不是。白王已经死了，我知道，他是我亲手杀死的。”
    楚子航只觉得自己像是浑身的血液倒流般的难受，原来他不是白王？
    “我懂。”尼德霍格不怒反笑，“那你就不会介意我杀了他吧。”说着，他抬手向楚子航指去。
    路明非却先一步站在了楚子航的身前，“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其他人无关。”
    “好，好！”尼德霍格已是气急，脸色更加苍白，之前路明非的那一刺对他的伤害不小，他连声说了几个好字，“动手吧。”到最后他居然还是要护着那个白王，真是太好了！
    路明非迅速地跳到了另一边，尼德霍格紧跟其后，言灵•；王域，任何人都无法接近他们。
    “嘿！嘿！”安德希尔空手入白刃，他突然说，“我们停战吧。再打下去就没意思了啊。表示诚意，我先停下了。”
    说完，他真的不再有其他的动作。恺撒皱着眉，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不得不承认，这给他了一个喘息的机会，这个人的实力比自己高出很多，如果是想要杀死自己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
    “别这样看着我。”安德希尔一笑，“我可不是祭祀那个疯子。”
    “看这个架势，他们两个是想把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一样。”安德希尔突然变得很严肃，“这可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你……”
    “我可还没有疯狂到想把世界给毁灭了的地步。”安德希尔突然落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世界，还是要掌控在手中才更好。”
    楚子航死死地盯着路明非和尼德霍格二人，握紧的双拳泄露了他的感情，他明白了，路明非是想要保护他，但他这么做……路明非，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想要牺牲什么来换回安宁呢？还是只有让我在一旁看着你去冒险吗？
    “路明非！”楚子航控制不住自己，他大声地叫着、喊着，他不甘心，不甘心！
    而那两人却只是对望，没有谁有要先出手的意思。
    “你看，他为你疯狂。”尼德霍格讽刺的笑了。
    “而我，也要快被你逼疯了。”
    路明非的眸子暗了下去，他并未说什么。
    “这样很好玩吗？”尼德霍格说，“恩？路明非。”
    尼德霍格向前走着，他张开双臂，“回来。”
    路明非只是动了动手，将那条金色的鞭子横在胸前。
    现在已经不需要说什么了。
    尼德霍格在想，这几千年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难道就因为千年前自己犯的一个小错误，到头来换来的就是这种结局。不禁苦笑，情太难，他不懂。
    不再向前，尼德霍格只是静静地看着路明非，想把他的模样刻进自己的心里，都到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能放弃他吗？
    得不到，就毁灭吧。
    楚子航在他们两人的眼中看到了执念，魔念。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在他人眼中只能看见两人行动的残影。
    “好快！”是芬格尔！
    楚子航闻声而转身，芬格尔终于回来了！那么，这也意味着，他们这一边可以胜利了？！
    “哇哇！”芬格尔夸张地躲过那些胡乱飞舞的红色光束，跑到了楚子航的身边。他现在已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凯撒见只有芬格尔一人回来了，问道：“诺诺呢？”
    “她留在卡塞尔了，那边被人入侵了。”芬格尔说，“那边是怎么回事，打得这么欢。老哥，拜托诶，你们还站得那么近，不怕被误伤吗？”
    “路明非。”楚子航看着芬格尔说道。
    “啊？谁？那个废柴师弟？！”芬格尔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很敢相信那两个黑色的残影之中有一个就是他的废柴师弟路明非。但他明显很兴奋。
    “还有尼德霍格。”恺撒补充道，“很强。”
    “靠！怎么我才走一会儿，回来就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芬格尔使劲抓了抓已经乱得不行了的头发。他不知道路明非就是黑王，他不知道楚子航就是白王，他更不知道尼德霍格已经苏醒了。
    楚子航不顾芬格尔的胡言乱语，他只是站在他的身前，说：“东西带过来了。给我。”这就是一个陈述句。
    芬格尔的动作一顿，面露苦笑，他低着头，“其实我并不想把这个给路明非。”他又顿了顿，说，“你知道这个的后果吧？我本来以为看见他那么强就不需要这个了。”
    “校长给你说了吗？”楚子航说，“不是给他用，是我。”
    芬格尔闻言猛地抬头，“你疯了吗？！你明明知道……”
    楚子航打断了他的话，他伸出手，“我明白。给我。”
    芬格尔挥开他的手，有点愤愤地说道，“你明白？你明白个屁！你知不知道这个碎片是黑王和尼德霍格的灵魂碎片融合的，你会变成一个嗜杀成性的怪物啊！”
    楚子航的面色毫无改变，连气息也没有一丝不稳，他冷着脸，“给我。”不能再拖了，他不知道路明非会不会出事，他没有忘记他在尼德霍格眼中看到的疯狂，想要将一切都毁灭的疯狂，想要将一切都用来给路明非陪葬。
    “好啊！我给你，给你！我看你们一个二个都是疯了吧！”芬格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字。”他从衣袋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棱角分明，是空灵的湛蓝色，他摇了摇，“他们的灵魂居然是这么好看的颜色，不知道我们的灵魂又是什么颜色的？”
    楚子航伸手准备接过那个瓶子，但，恺撒却和他一起抓住了那个瓶子，“我来。”
    楚子航看着恺撒的眼神是不容质疑的，楚子航已经有了些怒意，怎么每一个人都要阻止他救路明非。
    “给我！”楚子航已经重复这句话很多遍了，“想和我打吗？”
    两人都释放出令芬格尔恐怖的杀气。
    “老大，你们不要窝里斗好不好。”芬格尔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位怎么都那么冲动。
    “你们看，飞机。”芬格尔突然指着一个地方，但是显然那两人都没有理会他，“好吧好吧，我就知道。”
    言灵•；时间零！回过神来，那瓶子已经又回到了芬格尔的手中，芬格尔呼出一口气，想要在四位神人眼下释放言灵还真的是够辛苦的啊。何况那边并不受他的影响，要知道一个不小心，也许他就会被尼德霍格给轰了。
    “你们在这么争下去，世界早就完蛋了。”芬格尔说着，将瓶子递给了楚子航，“你去吧，你要冷静一点。”
    恺撒看着他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去抢那个瓶子，不想失去楚子航这个对手吧，不想被他抢去风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不去抢回，成全吗？
    也许这就是命运，因果轮回，终是要回到原点。
    楚子航将瓶盖打开，湛蓝色的光团漂浮在他的手心之上，他将光团融入自己的身体。
    在楚子航打开瓶子的那刻，尼德霍格和路明非都是一顿，他们感觉到了那种灵魂的波动。
    路明非想过去，但是尼德霍格却缠着他。
    尼德霍格残酷地一笑，“既然他不知好歹，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像对付梅塞尔那样，无数的光束向着楚子航射去。
    “不！”路明非失声惊叫，不要再有人死去了，不要死！
    没有血光飞溅，没有连连惨叫，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人，只有那深坑才能昭示着这里曾经是那光束的目标地。
    路明非稍稍松了口气，动作却是稍稍一滞，右肩被贯穿，血液流下，浑身的小伤也不少，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痛，比起心里面的，这不算什么。
    他将光刺拔出，扔在地上，半跪着。
    一片阴影，尼德霍格走了过来，他一把抓起路明非的衣领，狠狠地吻了下去。血腥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
    冷光闪过，尼德霍格不得不退后。
    是楚子航，他红着眼。
    在刚融进了灵魂的时候，他不顾身体的剧痛，为了躲避那些光束，瞬移了，顺便带上了那两个人。而在他迅速回来之后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愤怒不足以说明他现在的心情。
    “路明非……”
    路明非没有理会楚子航，他呆滞地站在那里，尼德霍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人，没有出手。
    “呵呵呵……”路明非突然笑了起来，颓然后退几步，也许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为他，也许自己才是一切的导火索，如果没有他的话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也许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允许自己存在，所以才像这样折磨自己。“哈哈哈哈……”笑到快要哭了，笑到没有力气了。
    “路明非，我不允许你忘记我。就算是死。”尼德霍格一句一句地说着，他变得很柔情，他变得很深情，他很爱他。
    说完，尼德霍格的身体慢慢地泛着白光，就像路鸣泽那样，慢慢变得透明，他再次张开双臂，“不过来吗？”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他，不再有其他的动作。
    “那还真的是可惜呢。”尼德霍格微微一笑，无数的星光，散乱，飞舞，慢慢暗淡下来。
    楚子航正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尼德霍格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因为你。”路明非只是直直地看向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因为你融合进的灵魂。”
    “知道为什么会在冰窖中吗？”没等楚子航回答，路明非继续说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尼德霍格唯一的克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正因如此，尼德霍格为了保险，不是以自己的身体出任龙族之王，而是以记忆传承的方式。”他顿了顿，“除了这一次。”
    “他可以消灭掉尼德霍格，而在千万年中，他亦将黑王当做了抹杀对象。”路明非看了眼楚子航，继续说道，“不过，尼德霍格却是找到了办法将他封印起来，就是那个冰窖。”
    “像这样融入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却也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在使用了这么多的能量，受了我的那一刺之后，能力已经大打折扣，所以，他很轻易地被你身体里的东西给杀死了，也可以说是他的能量被剥夺了。”
    楚子航才明白，他看错了，尼德霍格眼中的疯狂不是想要用整个世界给路明非陪葬，而是爱他爱得快要发了疯，死了也不想路明非安生。
    “楚子航。”路明非对着他一笑，“我也要走了。”
    楚子航一把拉过路明非，“你还要去哪里，我不许你走。”
    “这次恐怕是你想拦也拦不住的。”路明非说，“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刚才说过，你身体里的东西也将黑王当做了抹杀的目标。”
    楚子航浑身一震，他张了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害了路明非吗？
    “不用自责。”路明非转身，看着初生的太阳，远处城市朦胧，废墟上还活着的人哭泣着，叫喊着。
    “你们会好好地活下去的。”他露了一个笑容，“我这幅身体虽然也快不行了，但是还是有些作用的。”楚子航逆着光看着他，他觉得路明非也许路明非会消失在这晨光之中，无隐无踪，那他又能在哪里去寻他呢？
    路明非双手结印，口中晦涩的咒语念出，一阵金光过后，他变作了一条巨龙，随着他的飞动，白色柔和的光团落下，大地不再有裂痕，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花草长出，楚子航觉得身体都是暖暖的，但是泪水却是不自主地流下，“啊！我要你回来啊！”大声吼叫过后又是跪坐在地上，抱着头，“回来啊……不要离开我，哥哥……”
    路明非向前飞着，龙身继续撒下光团，城市恢复原状，人们回到房中，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梦醒后一切如常。
    路明非想，一切总算是结束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越来越轻，他很轻松，从未有过这么轻松，嘴角泛着笑意。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尼德霍格向他张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