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招待会结束后整整一个星期，岑进没少受到媒体的骚扰，除了对两位总裁关系的密切关注外，也把苏氏和ESC的合作计划推向了一个高潮。记者招待会的余韵几乎感染了整个城市，唯独漏了两个深处漩涡中心的人物。
    “老天，Jason，你回去之后我们这边可真是无趣啊。”屏幕里英俊的金发男人摊了摊手，“你不知道Ann天天不给我好脸色，那个女人自从你走了之后都不泡咖啡了，哦，我可爱的美丽的咖啡，好久都没喝到了。”
    “我敢打赌，Ann不愿意给你泡咖啡，一定是你的风流本性吓到她了，和我可没关系。”
    “你这绝对是诽谤，天啦，Jason，你简直就是见色忘友啊，有了情人连朋友都不顾，让我每天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你知道我每天需要处理多少文件么，你过去到底是怎么做的，我连和我的新美人儿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男人忍不住抱怨，“要知道，成天工作可是会未老先衰的。”
    “天启，你的中文进步了不少啊，四字成语一个接一个。”岑进靠在椅子上，推了推银边的眼镜。
    金发的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当然，谁叫我是聪明的天启呢。”
    “那么也许你可以开始读读唐诗？”岑进笑着建议道。“或者能弄出些比‘春眠不觉晓，处处闻鸡叫’更有趣的创意。”
    屏幕那边的男人立刻变了脸色，“你不如杀了我吧。”用力拨了拨炫目的金发，眉皱成一团。
    岑进忍不住笑出声，“我可不敢。否则你得一群darling找上门来，我从哪找个英俊帅气的Prince给她们。”
    “好吧好吧，说到美人儿，想要讨好你Jason的可以排满整个纽约第五大道了。更何况……”男人故意挤了挤眉眼，“你这次回去不是又找了新欢么？”
    “你的消息很灵通嘛。”
    “那当然。”男人得意的扬眉，“我的情报系统可是最优秀的。再说，你那边的新闻闹得那么大，想不知道都不行啊，说真的，你那位确实不错，够味道，而且公然出柜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就算是美国，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那种宣言的也不多，更何况是在相对封闭些的中国。
    岑进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这回你猜错了，我和那个人没关系。”
    “那位帅哥听到一定会痛哭的，Jason，我真没见过比你还无情的人了，亏了那一位还在摄像机面前说得那么耸动，天，那可是现场直播。”
    “Jim。”
    “老天，别叫我Jim。”男人陡然扬高音调，“叫我天启，天启！这名字多有中国魅力，千万别叫我Jim。”
    岑进摊了摊手，“好吧，我只是适时地提醒一下你。”
    金发男人睁着湛蓝的眼睛瞪着屏幕，“Jason，惹过你的都没好下场。”
    岑进扬眉，但笑不语。
    “好了，说正经的，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有点眉目了，本来我的势力范围还不到那边，不过正好那边有个大佬欠了我一个人情，这次也是托他去查的，也许是你这小子运气太好了。”说到这儿，男人显然有些不满，“这次对你家情人下手的是威虎帮的几个人，他们捞过界了惹恼了道上的某些人，正在被四处追杀，然后接了绑架你家情人那活儿。”
    “是谁指使的？”
    “陆家的大少爷，陆沉。”
    “是他？”
    “苏少，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
    “好的，谢谢你了陈医师，我会派人去拿的。”
    “苏少不用客气，DEP到底是对身体有害，虽然这次没什么大碍，您也要注意之后的调养，这段时间不要接触酒精类的饮品，我安排了一份营养食谱，待会儿拿报告的时候顺便拿回去吧。”
    “我知道了。”
    苏志擎挂上电话，嘴角的笑渐渐收敛，面上一片冷凝。
    书房的门被敲响。
    “进来。”
    “少爷。”进门的人微微行礼，“已经查到了。”
    “拿过来。”
    把手中的文件放到宽大的楠木桌上，男人又退到一边。
    苏志擎伸手拿起那叠文件，慢慢翻起来，纸张从指间划过，翻看的速度越来越慢。
    半晌，文件被重新放回桌上。
    “他们倒是做的巧妙。我给他三分颜色，他就骑到我头上，以为我苏志擎好欺。”一字一句，平静地听不出喜怒，只有眼里，陡然露出凌厉之色。苏志擎坐在椅子上转了个身，面朝向宽大的玻璃窗。
    “既然不遵守游戏规则，就要承担破坏的后果。”淡淡的没有起伏的语句，却让听得人心底一寒。“苏武。”
    “是的，少爷。”
    “家里的那几个继续给我看着，虽然是跳梁小丑翻不出大浪，也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惹人厌的事情来，至于陆家。”苏志擎语声一冷，“陆沉这笔账我要跟他好好算算。”
    苏武立即应声。
    苏志擎靠在椅子上，背对着苏武，微微仰首，仿佛看着天空。
    “玩游戏就要有玩游戏的规矩，破坏规则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
    正要转身出门的苏武心底一颤，那种混合着微妙的笑意的声音冷得没有丝毫的感情，苏武知道，这才是苏志擎，苏家真正的掌权者。
    这次，苏志擎真的被惹恼了。
    “陆家和苏家有什么恩怨，除了一个符文宇之外，陆沉和苏志擎一直都是相安无事。两家的产业也并没有交叉，按照大家族的处事原则，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不必要做到这么绝，而且苏家也不是块容易吞下的饼。但是各种证据摆上来，这次确实是陆沉挑起的头，买通威虎帮的人，挑拨恒宇，绑架苏总，陆沉这一手玩得实在漂亮，真看不出那个纨绔公子哥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真的这么觉得？”岑进悠然地伸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半晌才悠悠叹气，“那么大一块肉摆在面前，谁都会有动心的时候，只不过，原来的那个猎人太顽强，不愿意露出一丁点的缝隙，即使别人觊觎，也不敢贸然动手。后来，有人制造了缝隙，自以为能够借此一饱口腹之欲，结果还是掉进了猎人的陷阱。”
    John闻言一愣，似乎有些回不过意来，怔怔地看着椅子上慵懒的男人。
    “John，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的，陆家那么大的产业也不可能交到一个废物手里，圈子里，谁脸上没有一个面具。”岑进慢悠悠地说着，目光忽然一凛，眼镜的遮掩下，本来略显狭长的眉眼硬生生被勾出几分温和的味道。
    就算是岑进，何尝又是真实的那个，陆沉不过是演的漂亮的那个人。至于另一个，岑进轻轻叹息，谁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也许这一刻他还在含情脉脉，下一刻就冷眼鄙夷，弃之如敝屣。
    其中的分别，不过，只是一个眼神。
    把面具当人生的，苏志擎，舍他其谁。
    “孽子，你做的好事！”厚厚的文件夹被砰地一声甩在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前，“陆家怎么就养出了你这种畜生，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家公司在同时收购陆氏集团的股票，还有，公司的税到底是怎么弄得，这么大的窟窿，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我通知过你，只是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到底躺在哪个情妇的床上。”陆沉笑得轻浮，冷眼看着满脸怒容的男人。
    “你！”男人伸手，‘啪’地一巴掌。
    陆沉没有躲开。脸被打到侧到一边，瞬间就开始红肿起来。他慢慢转过头，笑得异常明媚。一双看不出表情的眼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突然觉得一阵寒意，掩饰般地提高了嗓门，原本儒雅的感觉消失得一干二净，显出十二分的狰狞。
    “孽子，你到底得罪了谁？否则这些事情怎么会同时被牵出来，还有，你的三叔四叔呢？他们人呢，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得罪了谁不重要。”陆沉即使跪在地上也显不出丝毫的屈居人下，仿佛自己才是天生的贵族一样，轻蔑地看着这个逐渐老去风华不在的男人，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重要的是我得罪的人足够毁了陆家，啧啧，至于那两个笨蛋，大概携款跑了吧。所谓树倒猢狲散，亲爱的父亲，对于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想让一个大家族毁灭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不过是需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的谋划，特别当你已经成为这个家族的掌权人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过如此而已。
    “你在说什么？”男人仿佛不可置信般，为了他话里透露出的意思。
    男人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起来，“那一巴掌算是我还了欠你的，好歹我身上还有一半你的血。”像是提到了什么令人嫌恶地东西，眉宇间闪过一丝恶心，“至于陆家，啊，你之前不是说要把我逐出家门的么，正好，反正陆家马上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你不逐我，我自己也得走，哎呀，实在是太惨了。”他摊了摊手，仿佛说的只是路上随便什么人的事情，跟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你到底做了什么？”男人猛地抽高了音，“孽子，你真想毁了陆家么？陆家没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你知不知道你平时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有陆家在背后撑着，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不过是个贱人生的贱种。”
    陆沉刚好走到门口，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停下脚步，他转过身，双手交叠环在胸前，懒散地靠在门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啊，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真要感谢那两个人了。顺便提醒一句，父亲大人，警察局和讨债公司的人都快来了，你自求多福吧。垂死挣扎的样子真是难看啊，像只疯狗似的。”说着摆了摆手，毫无阻碍地走出了陆家大门。
    “来人啊，给我拦住那个孽子。”
    “来人啊。”
    “人呢！人呢……”
    空荡荡的大宅，没有一个人应声，男人脸色一僵，终是颓然地坐到地上，
    黑色的轿车稳稳停在陆家的大门口。外面阳光正好。
    一身黑色西装的徐林恭恭敬敬地站在车边，为他拉开车门。“少爷。”
    陆沉摆摆手，“今天不想坐车，我想走走，你先过去吧。”说着头也不回地沿着长长的林荫道慢慢晃着。嘴里哼着小调，悠闲地让人忍不住侧目。
    终于走到一棵茂盛的大树下，慢慢地，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陆沉伸出手贴上那棵大树，歪了歪头，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女人，我可是帮你报仇了，下辈子投胎记得多长点心眼，别再那么蠢了，眼睛放亮点，千万别选错男人。男人这种东西，多情的时候比谁都温柔，无情起来你就是死了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要记住哦。”慢慢倾身，脸轻轻地贴上粗糙的树干，闭上眼，唇角弯出柔和的弧度。
    “可恶，居然被那个姓陆的小子摆了一道，太过分了，有没有搞错，……”
    终于受不了面前人接连不停的抱怨，苏志擎从文件里抽身，慢慢抬起头，“佟享……”
    “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生气啊？苏总，我们可是被狠狠摆了一道，做了那个混蛋的打手，结果……结果那个男人只轻轻巧巧地跟陆家脱离了关系，然后什么事都算不到他头上了，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那么，你想怎么样，做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呢？”苏志擎放下手里的钢笔，放松了下肩膀，靠到椅子上看着他，脸上甚至还有几分戏谑。
    “这……至少要让陆家那小子羞愧欲死，摇尾乞怜才行吧。”
    “羞愧欲死？”苏志擎猛的笑了起来。
    “苏总！你在转移话题。”佟享恼羞成怒。
    “OK，我不说了。”苏志擎咳了两声，状似摆正脸色，“陆沉不错，真的不错，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尽管……”苏志擎扬眉，“尽管很讨厌。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有一手。”
    “苏总。”佟享满脸惊讶。
    “很奇怪？”苏志擎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口，随即皱眉，“今天咖啡谁泡的，难喝死了。”
    “苏总！”
    苏志擎放下杯子，摇了摇头，“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才改得掉？这次对付陆家没有花太大力气，陆沉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意思，更甚之……直接把陆家这块肥肉送到了我们嘴里。他是想借我们的手毁了陆家没错，不过……”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瞬间没于无形，“我们也没吃亏。”从今天开始，陆氏集团就要改名了。
    “可是你被他绑架？”
    “那件事么。”苏志擎皱眉，绑架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不过……眼中露出几分难察的柔和。“陆沉不是已经给了补偿么。至于其他的……这场游戏还没结束，少了对手，会少很多乐趣。陆家那位花花大少是典型的纨绔子弟，谁能想到，陆沉会是这样一个人呢。”苏志擎轻轻笑了起来。
    “苏总……你不会……”佟享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开口。
    “不会什么？”苏志擎挑眉。
    “不会对那个陆沉有兴趣吧？”他可是当初抢走符文宇的人啊，而且现在，现在岑进……
    “怎么会？”苏志擎站起身走到窗边，“只不过这位陆少确实是个好对手。”
    佟享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从一开始到现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憋在心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总，你对岑进……”
    苏志擎站在窗边，突然拉开了窗帘，阳光猛地投射进来，人忍不住迷了眼。
    “岑进……我真有点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