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  第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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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幽小院,夜色深深。
    断断续续,凝凝噎噎,不含一丝凡尘杂质,烟火气息的纯净笛声袅袅升起,飘荡在小院宽阔寂寥的苍穹上空,直入云霄高处。
    少年裹着狐裘,坐在秋千架上,从日上三竿等到日影歪斜,从金乌西坠,等到玉兔东升。
    月上中天,深蓝色的苍穹上嵌着几点疏星,映的碧空如洗,澄净空明。
    月愈圆,愈明,皎洁如琉璃水晶,那澄透的玉盘之上是否有美丽的嫦娥仙子凌波莲步,轻歌曼舞?!歌声婉转清越如出谷莺啼,舞姿翩跹灵动似惊鸿照影歌如画,舞如画,景致如画。
    “公子,您都坐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伴随着阵阵低咳响起的,是童仆小风担忧而急切地劝告声和小雨连连的附和。
    少年咳嗽中眼眸一黯,流露出无尽的失望,他站起身,声音低落道:“回去吧!”喉咙干涩,音声沙哑,他今次太任性了,若是崔大哥在,一定免不了一番唠叨。
    裹在温暖的被窝里,少年半倚在床头,手捧一卷经书,就着屋内明亮的灯火烛光静静阅读。
    寂寂之室,只有那沙沙的书页翻动的声响和着少年偶尔的一声低咳,融入清冷寂寥的夜,酿出一片温馨静谧的等待时光。
    将近一个时辰的等待,室内烛光已黯,然而蓝衣人抬眼处,那纤弱少年恬静柔美一如初始的清隽面容,却在这一片黯淡的烛光里,悦人眼目,那一瞬间自内心深处升起的那么深那么深的感动与柔情,盈满胸膛,叫他不假思索地轻声快步上前,以着自己从未曾有过的温柔而怜惜的动作异常珍重地轻轻将少年拥入怀中,温暖柔软的脸颊贴着少年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冰凉脸颊缓缓摩挲,呢喃着问:“怎么还没睡?”
    少年柔柔的一笑,放下经书,回抱住他,充满惊喜与愉悦,还带着一点点的得意低声道:“等你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蓝衣人心间一腔柔情满溢,一时竟说不得话,只是更深更深的抱住少年,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最宝贝的明珠,拥着生命的所有与唯一。
    “咦?”少年凑近他胸前衣物,细细闻了闻,笑道,“叶今天没喝酒!”
    “是啊,有一点事要办!”蓝衣人柔声说着,一手顺着他背后如瀑的发丝,环抱着将他轻轻放倒在床上,掖好被子,额头贴着额头,露出一抹笑道:“夜深了,晚安!”
    “嗯。”少年柔顺的闭上双眼,烛光倏灭,室内暗下,过了一会,感觉到蓝衣人还在室内,轻轻道:“叶也快回去睡吧!看到了叶,我很放心,很快就会睡着的,叶你不要担心。”
    “好!”感到那人轻轻一笑,然后熟悉的气息凑上前,一瓣出奇柔软而温暖的事物贴上脸颊,静静停留了片晌,移开,最后那抹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骤然离了屋内。
    床上面色雪白的少年,微微红了双颊,缓缓睁开一双含羞带怯的明润眼眸,怔怔地抬手,抚摸上自己那火烧般滚烫的一小块肌肤。
    一室的静谧中,他似乎能听到自己如鹿撞似鼓鸣不受控制的心跳,浑身的骨骼酥软,肌肤滚烫,那样一种奇异却美妙的触感几乎让他瞬间心花怒放,飘飘然直如身处云端。
    一窗之隔的屋外,蓝衣人斜卧在槐树繁茂的枝杈间,静静地闭上眼睛,默默聆听屋内那人微弱而有节奏的心跳及呼吸的声音。
    在他十数年闯荡江湖的人生中,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产生那样陌生却深刻的心悸和情感。
    似乎是一见钟情,但事实上,在捕捉到那微弱凝噎却不沾一丝凡尘杂质,烟火气息的纯净笛声时,他就已深深为之所动,在还不曾见面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能够吹出这样清澄空明的乐声的人。
    那样澄明如一弯清泉的乐声,给他的感觉,就像他最爱的梅子酒,清香,醇正,甘冽,余味绵长,纯净如远山上的冰雪,倾世绝尘,不属凡间。
    然而他再也想不到,吹出这样倾世绝俗笛声的人——那个沐浴在月光下,纤细柔弱的少年,竟给了他比这乐声还要来得大来得深的震撼。
    少年清隽的眉眼,干净的脸庞,纯真的笑容,柔软的声音,瘦弱的身形,还有纤微的呼吸、心跳,缓慢在细细血管里流动的血液,走路和奔跑时带动了纤细骨骼的步伐……这个少年所有构成生命活力的节奏,清澄纯净地不沾半点凡尘俗气,人间烟火,一如遗世的谪仙,带动了他所有最深切最挚诚最热烈的情感,让他在对视的第一眼那短短生灭的瞬间,就此沦陷着万劫不复。
    那个名为爱的深渊,让他甘愿抛弃尘世的所有,坠落而去。
    那瞬间的震撼,深爱如同烈火般焚烧他的理智,点燃了所有炽烈的情感,却因为太多太深的震动惊骇,而让他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收起竹笛跳下秋千远离。
    然而,事情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个眼看着就要离开的少年,竟像是嗅到了他的气息般停下步伐,在犹疑一阵后往他的方向走了来——就停在假山前,似乎是咫尺可及的亲近距离。
    少年柔和的语气和娇憨的神态之中透出的强抑的惊喜,和瞬间流露的失望,然后振奋精神的自我安慰,让他好笑之余深深地怜爱,渴望着亲近,渴望能碰触,所以他隐约听见自己发出了那么一声飘忽的轻笑,而后让那股梅子酒的味道更浓的飘散在空气中。
    少年果然如他所愿的兴奋起来——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他恐怕还要在原地大跳几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而后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一时欣羡的说他武功好高,一时说要和他做朋友,一时期盼的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更加期盼和小心翼翼的问他要怎么出去,最后还带点异想天开的渴望表情问他能否带着他一起出去,而后又好像自知不可能般失落地加了句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过庄子。
    然而少年瞬间又开心起来,开始关注他这个一厢情愿认定的朋友,没有对人的防备,没有应有的猜疑,没有半点生疏,没有深入的去想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好是坏,潜进山庄有什么企图,他统统都不知道,统统都不问,只是问他的名字,得到自以为是的答案后,一点羞怯也无地取了单单地一个“叶”姓来称呼他,然后又渴望着见他一面,甚至考虑到他的处境,告知他小院中别无他人。
    看到他的瞬间,少年毫不掩饰地惊喜,毫不掩饰快乐,甚至忘了病弱的身体,一路小跑着赶到他身边,那样惊喜的表情,那样明净的眼眸,那样清纯的笑容,那样欢欣的话语,以及那样轻松毫无防备的纤弱身姿!全都清晰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压抑着内心疯狂的渴望,维持着平素的从容沉静,冷峻的眉目不可思议的柔和下来,对着堪称陌生的少年,他甚至还露出了一抹微笑,淡淡地却又轻柔而愉快的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揽着少年,在高高晃荡的秋千中那么轻柔的问他——怕不怕?
    他开心少年对他的信任,却在柔情满溢的瞬间听到了少年压抑却不可抑制的咳嗽,那时候,他就明白,这个纤弱的少年,拥有一副弱不禁风的支离病体。
    被虚弱的身体所拖累,少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能跑太快,不能跳太猛,不能吹风不能淋雨,甚至不能长久的大声说话,高声欢笑,就是吹笛子,也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凝凝噎噎,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乐声。
    被虚弱的身躯所拖累,少年必定是还不会吃饭时就已习惯了喝药,常年累月各种寻常的珍惜的药物不断地灌下这个恍如无底洞般的身体,也只能暂保无虞,若是他诊断的不错,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少年活不到成年。
    就是这样常年被病弱所拖累的少年,那脸上耀眼的光华,眼里夺目的神采,却没有一丝阴翳,一点杂质。
    他甚至可以肯定,那么享受生命,天真快乐,笑容没有一丝哀愁的少年,甚至可以为一件很寻常很寻常别人见过就忘的事而独自开心上几天几夜。
    就是这个不谙世事,纯净憨厚的纤弱少年,让他一见难忘,情钟于笛声,深于少年此人,切于那明媚的眼,灿烂的笑,一念生情,一见钟情,一笑深情,而此后魂里梦里,骨里髓里,千般心动,万种风情,都是少年此人。
    他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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