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木栈道隐在黑夜中，月光照出曲折的一点一线透着未脱落的油漆的颜色，白沙在夜里失了纯洁，只是一两块露出来的石头深墨色地半埋在沙里，踩在脚底，痒痒的。同样痒痒的还有姚若毅的心，他拉着已经在走S字形步伐的陈宸，身边陆续经过的车辆打起的灯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扭曲着两人的身影。
    真的带他回家也好，胖子和郑西也还在自己家里。“我去打辆车，你坐这里等我。”姚若毅扶着陈宸坐下，自己跨过绿化带朝着来往的的士招手。“姚若毅，姚若毅，你给我过来！”身后嘟嘟囔囔的陈宸透着几分酒后的霸气，双手乱挥着，摸到一块小石头，抓起来就朝前扔去。
    酒气上来难受了吗？果然不能喝太多，姚若毅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制止他，就怕他胃里难受。“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叫辆车，我们就回去。”
    “你过来！过来！不然我就走了！”
    怎么又说要走！这句话真是要了姚若毅的命，他赶紧有跨回来，“我就过来，你别乱动啊！”灌木的枝丫隔着裤子重重在小腿上划了一道，姚若毅踢了一下，从乱枝中跳出来，两三步跳到陈宸面前半蹲着拉着他的手，“哪里难受吗？”他伸手去摸陈宸的额头，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头痛吗？”
    陈宸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着听不清的话，两只被姚若毅抓着的手无力地乱捶打着，淡眉像烟一样慢慢聚浓。姚若毅看着心里难受，只是一个劲儿帮陈宸揉着太阳穴，像小孩子一样安慰她，“揉一揉就好了，不难受啊，你乖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慢慢说。”哪知道陈宸非但没有好受一点，反而眼睛越来越湿润，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陈宸胃里像刮龙卷风一样，脑子晕晕沉沉的，也听不清眼前这个人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胸口也闷得慌，不找点东西出出气就像要被闷死一样。他有点狂野地打了姚若毅一阵子，觉得一点都没有解气，反而是越来越没有力气，他消停了下来，手顺势往上移捧住了姚若毅的脸，往自己的脸上贴，隔着酒发散的热气感觉到对方的肌肤冰凉舒服。
    姚若毅就这么呆呆被他抱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耳鬓之际感觉到陈宸火热的脸庞，颈后有若有若无的气息在磨蹭着，自己心跳好快，心脏和某种东西就要撞出胸腔。可是他又不敢说话不敢移动，怕一说话一动静他就会放开自己。欣喜若狂和如履薄冰的感觉重叠在一起，就好像中了大奖，但要踩钢丝去领取百万奖金一样。
    静默了一会儿，姚若毅小心的呼唤了陈宸几声，见他只是哼哼了两声，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姚若毅便壮了胆，小心翼翼伸手去搂着陈宸的腰，他先是扶着陈宸的衣服，然后慢慢收拢，抱住他的腰，“睡着了吗？”感觉肩膀上抵着的下巴安静下来，姚若毅抚摸着陈宸的腰侧问道。
    “不要摸那里。”
    以为他已经睡着并且趁机占便宜的姚若毅像被抓到做坏事一样，手一下子弹开，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于是又想继续抱着他的腰。这么犹豫着，突然手臂被陈宸抓住，“我，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姚若毅急于解释，但又措辞不当，一下子陷入窘境。
    “这样不舒服，”陈宸说话的时候，下巴一张一合地顶着姚若毅的肩膀，“这样好一点。”他把姚若毅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往肚子上面打着圈。姚若毅的手简直快要发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知道陈宸的性格，又知道他喝醉了，不然自己真的觉得陈小宸在诱惑自己。
    海浪的声音在陈宸的耳朵里变成了摇篮曲，一波一波催眠着，姚若毅的手在肚子上面很舒服地抚摸着，缓解了酒后的胃痛，那种感觉好像妈妈的小时候抚摩着背让自己快点睡着一样。天空里零星的光亮有些模糊地亮着，或者说此时自己也醉了一样，姚若毅不敢去想陈宸正贴在自己肩膀上，双手环抱着自己，安安静静地睡着。夜晚如果都是这样美好，那么黎明不来又何妨呢？他甚至都不想站起来让自己的腿能休息一下，尽管那腿已经麻得感觉不到了。
    当陈宸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蜷缩在姚若毅的怀里，他的双手上下交错着紧紧抱着自己。这样的暧昧姿势真的是吓到了自己，怎么会跟个男人这样抱着睡着了？！他环顾周围，天已经亮了，海天像同时蒙上一层光的雾一样。几个老人家沿着木栈道在晨跑，噔噔噔的声音离自己越近就变得越慢，陈宸知道老人家一定在盯着自己和姚若毅看，他想挣扎出来，又担心被看清楚脸，这样睁着眼睛靠在姚若毅身上反而变得有几分大胆和故意的错觉。
    姚若毅，快醒醒啊，快醒醒啊！陈宸挠着他的腿，眼睛一边偷瞄着经过的人，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又快速地移开视线，一心期盼姚若毅快点醒过来。
    姚若毅正在做一个梦，梦里自己睡在舒服的床上，自己睁开眼睛醒过来，看到睡在一边的陈小宸正侧躺在自己的手臂上，像小猫一样抓着自己的大腿，轻声叫着，姚若毅，姚若毅。那声音真好听。自己挨过去吻他的额头，沿着鼻梁吻下来，刚要让他张开嘴，却感觉腿上的手力道加大了，叫自己的声音好像更加急促。姚若毅试着又睁了一下眼睛，却发现是梦中梦，但是陈宸真的在自己的怀里，这样就好了。姚若毅脖子往后一仰，看到陈宸的小脑袋埋在自己胸口，就想要继续装睡不想放开他。
    陈宸察觉到姚若毅醒了，就赶紧叫住他：“姚若毅，别睡了。天都亮了。”
    被发现后自己反正是瞒不下去了，姚若毅只能假借着伸懒腰抱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并左右蹭着他柔顺的头发。“天亮了？”明知故问。“嗯，你快别抱着我了。”陈宸要求着，“好多的人经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他的头埋进姚若毅的胸口，陈小宸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害羞了吗？姚若毅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有几个老头子和老太婆在远处的石凳上坐着，时不时往自己的方向看来，貌似指指点点。这些老头老太这么早不睡觉跑来到什么乱啊！姚若毅在心里抱怨了一下，眼睛朝他们瞪了一下以示不满。
    陈宸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姚若毅不敢再抱上去，只能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衣角。陈宸伸手拉开他的手，却变成了主动牵着他。高低的眼神注视，太阳刚好从海面上升起来，把姚若毅的脸照得有些光彩动人。“起来吧。”两人对视了一会之后，陈宸发现了气氛诡异，便只能就着拉住姚若毅，手一用力想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姚若毅自己站了起来，手还是拉着不放。陈宸感觉身后的眼光好像聚集了更多，比刚升起的太阳热多了。他甩掉姚若毅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姚若毅有些无奈，但是他能理解，毕竟陈宸并不是那类人，至少现在还不是，他只是对自己有好感，又善良地对每个人都很好而已。慢慢来吧，好感就是一切可能的开始。姚若毅还在自我宽慰的时候。陈宸发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还还以为他生气了。“姚若毅，”陈宸叫着他，“我们回去吧。”
    “回哪去？”
    “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