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棺椁前，黑白的遗像上苏正天笑得温和却不失威严。这是他几年前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这个俊美阳刚的男人和死前形容枯槁，双目满是怨恨的人是同一个人。
    苏清越双手托着她的圆滚的肚子，缓缓地跪了下来，将一朵雏菊放在遗像旁。黑褐色的卷发自然地从瘦弱的肩胛出滑弱，衬得整个人比以前更加的单薄。
    跪坐在左边的叶岚面无表情地行了家属答谢礼，像对待前来的宾客那样。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任何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没有情绪，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仿佛苏清越只是个陌生的人一样。
    葬礼结束后我看到她安静地坐在路口的车里，从灵堂出来后她一直坐在里面。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透着车窗看着这个单薄的我人。少了三年前的天真和傲娇却多了分成熟妩媚，但锋利的棱角仍然突兀。我想，和程律的这三年，她并不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美好。看到她嘴角吐出的烟雾我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走上她的车，我知道她一直在车上等我。
    “为什么不是你给爸爸扶棺？”看到我她问得直接。她看到了，并且问得有些意味深长。
    苏正天的尸体是被火化的，葬礼仪式却是按照传统的土葬来的。
    “苏正天的临终遗言是不准我给他披麻戴孝。”我看着她无关要紧地回答着，左手顺势拿下她指尖夹着的烟。
    苏清越挑挑眉，“正好，省了你的事儿。”
    其实我们都知道苏正天从我还没出生就已经开始厌恶我了。很讽刺，他对我的厌恶已经到了留下这种可笑的遗言的程度了。我已经不清楚在听到这种遗言时的心情了，不知道使悲哀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
    苏清越轻撩了一下头发，再次伸手去拿烟。
    “想死是吗。”我挑眉看向她，先一步把烟夺到手上。
    “呵，死不了的对不对。”她轻轻地抚摸着大概六个月的肚子。
    我以为，至少这一刻，我是能感受到她即将为人母的幸福的。可是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和说出的话，却弥散这哀怨，甚至是绝望。
    “她是你的孩子，不管怎样，你是她的母亲。”我怔了怔，有些无奈地说着。
    “可她也是程律的孩子啊，你说我要不要爱她呢？”我无法想象，她是用这样温柔的表情，这样天真的语气决断一个未出生的她的孩子的人生。被诅咒的人生。
    我烦躁地拿起手边的打火机，点燃刚从苏清越手里夺过得烟看着窗外狠狠地吸着烟。其实我能明白苏清越，这种苏家人骨子里遗传下来的对自己的决绝和阴狠。只是，能明白，不一定能谅解和接受。
    “你已经决定了不是吗，姐，如果不要爱她，就给我我吧。”良久，我叹着气不肯定地说道，我仍然看向窗外，没有回头。这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交她姐。
    我听到她轻笑着，我明白，她是认真的。她会把孩子生下来，她不会爱这个孩子，也不会给我。其实我有些不敢看她的脸，那如水的温柔，是所有人眼里的刺。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我下了车。站在路口，扬了扬手里她塞给我的信用卡。我知道这是让我给叶岚的。转身朝这那所只剩下叶岚的大房子的方向走去，眼里心里却全是她的话她的笑。明明温柔如絮却绝望狠戾。
    那孩子，也会和我一样吧，一样的悲哀的人生。
    我突然有种想嘲笑自己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