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又一年春夏 正文卷二  第三十五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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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殿下,您听。”水凌霄站在一片宽厚的土地上,秃秃的地上没有一点绿色,像一个光头老头。周围几乎没有行人走动,就算有,也是缩着脖子逃命一样离开。只留这片土地任荒凉遍布,风过无痕,也似乎是来匆匆去匆匆。
    这里,在几天前,还是繁荣一片。小商小贩轮流争抢的宝地,上到六十老人,下到七八孩童,在现在荒凉的茫茫人海中穿梭,仿佛也要为这片土地增一番喧闹。因为几天前,这里是战场。
    暖风徐徐,在空中飘荡,遇见这片充斥着哀切草木不长的荒原,也沾染了一丝凄清,化为愁怨的使者,缓缓翻滚云间。
    水凌霄跺跺脚,大地似乎有了回应一般,从地里传来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的悲惨,恍惚间听到了冤魂的嚎叫。他跺完,回头看了一眼。
    莫天羽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半响,笑了。
    他知道该怎样夺回午城了。
    “地道。”莫天羽笑道,挥手屏退了手下,他站在那里,看着水凌霄。
    水凌霄负手,一脸严肃没有一丝嬉笑之意:“是的。在下也是前天才知道这小小地方竟然有地道,史册地书上一点记载也没有。”
    莫天羽眼里划过一丝激赏,他不禁拍了拍手,打趣道:“呵呵,前天才知道?大军大前天才到了边疆,你隔天便了解了。如不是你早已知道,便是你太聪明了。想不到本皇子竟然能遇到了你这个绝顶军师?看来,是天要注定我大文能灭了小小备雅尼喽?哈哈哈哈哈……”
    莫天羽笑得豪迈,还不住的拍手,简单的布衣既没有丝绸一样柔软,也没有棉锦一样暖和,却硬是被他穿出了高贵豪壮的气势。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道:“不对吧……短短一天,你便能知晓?”
    他的疑问不无道理。
    ——那时大军到达边疆不过区区一天,可能一天也不到。三十万大军在几天不休不眠的赶路下,没有一人不感到累的。就连莫天羽,也是在安眠一夜第二天早上才看那几天战况的,而水凌霄,却几乎在他处理公文不到三个时辰便已经知道了。这……不该怀疑么?还有,谁会在高度疲劳之下,还关注脚下的事情?就算在平常侦探地形,也不该那么快想起脚下有地道的,毕竟水凌霄刚刚也说,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史册地书记载过有关资料。
    所以,莫天羽才会在一刹那感觉不对劲。
    “殿下,说来也巧。在下在西街闲逛时听到说书人津津有味的说些什么,好奇凑过去听,才知道张家村,也就是我们站在的这片土地上,有一个传说。在每年冬天寒风最凌烈的日子,地府大门将无人看守,冤魂厉鬼便从大门溜出来祸害人间,所以张家村每一户人家的地下,在那几天都会传来鬼魂呼号的哀声,传遍一方。于是每家人都会在门前撒上纸钱求平安。这传说自然是无稽之谈,但寒风凛冽地下会传来风声倒是真的。在下这才注意到脚下这片土地也许另有玄机。果不其然,真让在下找到了玄机所在。不过因为时间短,在下也没有找到入口。”
    “哈哈哈哈,凌霄,你果然是上天赐给大文的宝贝!”莫天羽大笑,忽然手下一将领箭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份信纸。
    莫天羽接过纸,眉头随着目光一动变得越来越紧。他叹了叹,道:“最新消息,备雅尼援军将在下月初到达午城……”
    “呵,若到那时,可就不仅是午城小小一城失受的问题,那将是大文之哀。故此,在下月初前,凌霄你定要找到地道入口,咱们攻他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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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外面惨叫声不绝。
    天牢里面静谧安详。
    天牢外面人影晃动血溅三尺。
    天牢里面少女幽幽抱膝长发纠缠着稻草。
    天牢外面渐渐变静。
    天牢里面少女浅笑抬眸眼神清明如一泓秋水。
    “真好,不吵了。”少女冷淡道。
    “哒哒哒……”轻盈地脚步声伴随着隐隐的剑气,天牢门口最后一丝亮光也被男子矫健身姿填满,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留男子额前妖异的月牙闪闪发亮。
    男子找到少女所在的那间牢房,二话不说连忙断了铁锁,打开房门。
    “公主殿下,属下来迟实着该死,还望公主降罪!”男子单膝跪下,头埋得低低的,一脸悔恨的样子。他身上长袍也没有了刚刚杀人时的飘逸,软软垂着无精打采一般。
    少女没有叫他起身,只是虚虚一指相连的其他牢房里惊慌失措的人们,脸上依然挂着丝丝浅笑,道:“你确实该死。就在刚才,你明明可以用药化了那些将士,可是你为了满足你杀戮时的快感,闹出那么大动静,这可不是你的练习场。瞧,本宫的好邻居们的好梦都被你吓跑了!呵呵,还有呀……你身为月见队队长,竟然没有杀干净,那个侥幸存活的杂碎呦,想必一会儿就要带一大帮子人来了吧?你说,怎么办?”
    少女瞪大双眼,一副迷茫的模样,竟然叫那月见队长拿主意。
    “快点想哦,否则廖队长你,也会成为本宫的邻居的呢……哎呀呀,不知平时冷酷要死的廖队长,在这不见曦月的天牢里滚上几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啧啧啧……”
    廖队长抬起头,对少女说:“请公主闭上眼睛。”
    少女笑了笑,划过一丝满意。
    她依言闭上了眼睛。琥珀一样明亮的眼睛,淡淡合上,顿时就少了那抹光泽中的寒气迫人。
    耳畔惨叫声依旧不绝,挣扎无用,逃离无用,反抗更是自寻死路。不一会儿,风起了,呼号叫嚣着,似乎要把天牢里最后一丝人烟卷走。
    “恭喜廖队长,在你的手里有增添了一批冤魂,呵呵呵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空空荡荡的大牢里愈发阴森。
    廖队长横抱起她,淡淡道:“公主殿下,属下越矩了。”
    远方隐隐传来喧嚣声,看来那些援兵来了。
    “里面太臭,真是让人作呕。”少女媚笑着,用手使劲地扇着,即使她这一扇更加快了空气的流动。
    她半倚上廖玄京的身上,口吐幽兰道:“一会还有一场更大的血腥呢……”
    他们一出去,就被海潮一样的士兵包围了。
    劈、砍、戳、刺、挑、拨,廖玄京单手执剑,灵活自如,他面不改色地冷笑,似乎是对一波又一波冲上来的士兵表示不屑,又或是在欣赏士兵们由一开始的勇猛变为惊恐的神色。一袭黑衣溅上了不知多少人的血,却依然是与夜幕一样的墨黑,给人以绝对的恐惧。鲜红的生命被他无情地收割,化为一片片尸海。渐渐地,没有人再敢上前去了,因为那些士兵知道,上前一步,便是地狱。
    士兵们慢慢麻木了。廖玄京走一步,他们便退一步,一直退到不能再退——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少女淡淡的声音,决定了近一千士兵的生命。
    那些士兵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戎马一生,却死在女子漫不经心的口中。
    今夜,注定无眠。
    大文永启二十年一月二十二日夜,备雅尼思嘉公主被人从天牢劫走,天牢上至侍卫下至犯人,全被屠杀,无一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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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该睡了。”
    绿衣小婢轻轻推开雕梨花门,端着洗漱工具进来。
    却见少夫人半倚小寒窗,醉眼惺忪,外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衣上,望着遥遥月夜,傻笑。
    “夕阳落,梦无垠,疏星点点映月光。推窗望,花撒清泪,湿衣袂。暗自思量人憔悴,饮一觞,独醉繁华。悲伤惆怅,凄凉了月光。”少夫人似乎没有听到小婢的话,浅浅吟下这词,惆怅传千年。
    这儿没有文人墨客,可以为她的词拍案叫绝,只有那绿衣小婢,微微一叹,为她关上了小窗。
    “少夫人,夜深露重,早些歇息吧……”
    少夫人转过身来,默默无言,随小婢洗漱。
    那人,是季水墨。她的脸上,多了一道刀痕,原本清丽的脸,此刻却显得狞猛。
    小婢准备为季水墨宽衣,被季水墨阻止了。
    小婢抬头微微惊讶,却听季水墨柔声道:“少爷呢?回来了么?”
    听出了她的一丝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样子,小婢实在不好开口说少爷怕还在窑子里。
    小婢以为她在为少爷的变心伤心,毕竟她脸上的伤疤太不赏心悦目了。所以小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行了一个礼,端着洗漱工具准备出去。
    谁知季水墨依然不肯放过她:“等一下,我说,少爷是不是在踏云乡?”
    绿衣小婢一怔,点点头,半响,又摇摇头。
    “少夫人,您别伤心了,男人变心是很正常的,您还有一辈子荣华富贵呢。”
    季水墨凝望她好久,假装无力地说:“退下吧。”
    小婢关上了门,季水墨却忽然笑了。
    ——太好了,周诗烟对自己没有兴趣,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起身合了灯,垂了珠帘,撕下脸上的假伤疤,在黑暗里,发呆。
    那夜过了,不知道无尘怎么样了……
    她只知道自己醒来,便到了这里。红鸾帐里,红柱幽幽燃烧着,自己被喜帕遮住,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喜帕便被人掀开了。眼前出现的,竟然是周诗烟那张不伦不类的丑脸,嘴边哈喇子似乎都流到了地上。
    自己看见……
    她看见他狂笑着扑来,双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她慌忙低头,才看到他的双手,想捏她挺立的胸。
    不——
    不要!
    她眼里立刻朦胧一片,点点银光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怎么了……
    她拼命地缩,似乎想把自己化为一片尘埃。那几乎是痴人说梦,她只是——缩,缩,缩。退,退,退。
    那又有什么用呢?
    周诗烟扑了过来,粗糙的手转瞬间将她的衣服消失殆尽,留下“刺啦刺啦——”尖锐的声音,漫天碎散的红布,像鲜血弥漫了原本就漆黑的夜空,使苍穹黑得更加稠浓。她的心,也随着红布,静静流淌出血一般的悲哀。
    她忽然眼神迷茫无措,呆住了。
    刹那泪涌。
    他的动作却一下子停住了,只穿了亵裤的周诗烟在从窗缝儿里窜进来的风中显得格外滑稽。周诗烟望了她两秒钟,然后像见者鬼一样拿着衣服落荒而逃。
    怎么了?
    她脸上有什么?
    一道伤疤,殷红色的。
    狞猛,丑陋。
    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亲们别想歪了,只是昏迷刚醒腹部还很难受罢了】,走下来到镜子面前,看见了镜子里丑陋的脸。五官端庄,肌肤如雪,明眸皓齿,都被那道无情的伤疤毁坏了,仿佛一面光滑的铜镜,转眼却被人砸碎,留一地残缺的美丽。
    伤疤?
    哪里来的伤疤?
    疑惑之际,一张小纸条,悠悠地从她腰间衣襟里飘落了出来,烛光隐隐朦胧了上面清丽俊秀的字。
    那是什么东西?谁留下的?留下给她的?
    她轻轻地捡起了纸条。
    只见上面写道:
    “季水墨。看见你脸上的伤疤了吧?试着撕掉它。”
    季水墨无意识的触碰脸上的伤疤,却一点也没有痛感。她轻轻凝眉,试着撕下它,却像撕下真正的伤疤一样,疼得钻心,火辣辣仿佛洒下了一层辣椒。
    季水墨急忙停手,嘴里也不住的“撕”出声来。她眉头凝的更紧了,爱抚似的轻轻摩擦着伤疤,那种疼痛感才渐渐消失。她舒缓了一些,想了想,决定继续看下去。
    ——好吧,即使下面一句话欠扁得令季水墨直欲将其撕碎,但是她还是“毅然”决定看下去。
    “哈哈哈,被耍了吧?撕不掉吧?疼吧?嗯,其实在你怀里还有一小瓶凝脂膏,抹一点在伤疤上,等你感觉到那种清凉时,再撕下来。”
    季水墨满头黑线,她无语地握紧纸条,似乎要把这纸条揉成一团,砸到写下纸条的某只王八的脸上。季水墨能想到那人恶作剧成功的喜悦……
    不过她还是从怀里找到一小瓶凝脂膏,抹了一点在伤疤上。过了会儿,丝丝清凉感觉几乎要溢出皮肤,她感觉好极了。
    季水墨又一次碰到伤疤,这回伤疤不是紧紧贴在皮肤上,即使以假乱真,在此时,却也摇摇欲坠如秋叶萧瑟。她笑了,一股脑儿撕下假伤疤,回复自己清秀的面容,要是周诗烟此时没有被吓跑的话,只怕又要流口水了!
    “是的,你猜的对。这是一个假伤疤。相信你脸上有这个假伤疤,周诗烟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或许还巴不得见不着你呢。你刚刚掏瓶子的时候,定然也看见了一个长盒子,里面有两道一模一样的假伤疤,便于你换着用。不要疑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你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如果不在喜房里,也就是逃婚。那么,你的父亲也许会迁怒于你最看重的一些人。所以,我才把你送回来,你在这里安然度过一段时间。好自为之。——莫天龙。”
    记忆回放完毕,季水墨依然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有一些倦意。
    是的,她不能逃。
    她的母亲,她的婢女,都是她看重的人,真的很难保自己逃走以后她们会怎样,会遭受哪些待遇。她单纯想象不出来,但她的父亲,季大人,却不一定做不出来。
    而且,她也逃不掉。
    她没有任何能力可以逃掉。外应?不可能有。靠自己?算了吧,自己一届弱女子,何况又人生地不熟的,如何逃离这偌大的周宅?就算侥幸逃离了,又能到哪里去?没有粮食没有衣物,自己也不会劳作,如何生存?
    微微一叹,季水墨又一次暗恨自己的无用。
    她……终究是弱者啊……
    在幽暗中,季水墨昏昏欲睡。风卷来,带动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也清醒了她的头脑。她望望被风吹开的窗户,也不叫人去关,只是默默起身,走到窗前。
    推开被风狠狠关上的虚虚合着的窗,皓月当空,挥洒着水一样的明清,柔柔的又令人沉醉。季水墨决定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轻轻享受此刻的宁静。
    院前的桃花已经盛开了,漫天桃粉色,缤纷落下辗转间,留下丝丝清愁。花香清淡,一点也不浓郁,似乎每一阵淡香,都沉溺于孤独,消失在红尘。
    婉然笑靥,季水墨伸手接过一片落花,手一扬,落花如蝶飞舞。有的花苞静静的开放,有的花儿饱满的盛开,更多的却在凋落。凋落的又岂止是花?那是繁华。
    季水墨心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桃花,是不是不像人们说的那样风流,而是……一种很寂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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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期末考了,祝某羽考个好成绩吧,阿弥托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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