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话 荒野边际的纯童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8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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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之后就是新年,总算请了假,源志一早就赶到和泉家。除了天城,还另有两个陌生人在。
     年轻一点的一副高中生模样,年长的隐隐散出一股与和泉相似的气息,既非太过年轻,倒也看不出年纪。
     临走前已刻意穿得跟常人无异,可那少年一见到源志,还是一脸惊诧地围了上来:“和泉你还有这种朋友啊。”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鬼啊。碍于和泉的存在,源志硬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樱城,他是敬司。”和泉又以眼神指向雅人,“这是雅人。”
     名为雅人的青年显得颇有礼节,上前对源志微微颔首:“我叫樋口雅人,请多指教。”
     微笑的雅人给人一种与和泉完全不同的柔和感。
     被敬司搅坏的心情由阴转晴,源志露出由衷的笑容:“我是樱城源志,请多指教。”
     见状,敬司不悦地插进话:“你们客气什么啊~感觉好怪~”
     到底是谁不合常理啊,有一见面就对长辈这么说话的吗。源志强忍住教训他的冲动,雅人却直率地板起脸,瞪他一眼:“你成熟点好不好,我可不想被人说养了个不懂礼教的儿子。”
     “哈~?你该不会喜欢上这家伙了吧?!”听言,敬司气呼呼地握起拳头。
     叹了口气,雅人无奈别过视线:“你在想什么啊,拜托你别再让我头痛了好不好?”
     眼看气氛就要僵化,天城勉强作出个笑容打圆场:“新年还是和和气气来得好。”
     “说起来你这家伙怎么在这啊。”自从知道天城的性取向后,源志与他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平时就小吵不断,吵到白热化还会动手动脚。
     顿时忘了自己才说过的话,天城挑衅瞟他一眼:“你能在这,我为什么就不能?”
     “怎么没去找你那个男朋友?该不会是被甩了没地方去?”
     “他回老家我总不能跟着去吧……不对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个!倒是你也没个情人什么的,不会是没人要吧?!”
     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两个有自力更生能力的成年人之间会有的对话,说着说着两人就将最初的起因抛到一边,转而攻击起对方的人身。
     “我看你根本就是靠女人吃软饭,你都不会觉得羞耻吗?”
     “再怎么吃软饭,那也比找男人好吧?何况我也是有认真工作的。”
     没料到会有这种发展,被晾在一边的敬司和雅人呆望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和泉轻声说了句“该走了”,两人才讪讪住口,简直就像打架中的狗被泼了冷水似的,瞬间清醒过来。
     随后就为刚才孩子气的举动暗自感到悔恨。
     类似的模式不知被重复了多少次,连新年当天都上演了同样的戏码,想必新的一年里少不了两人互殴的情景。
     新年参拜后,敬司因抽到恋爱大吉的签雀跃不已,同时雅人却为财运大凶的签心神不宁。一如往常平淡无奇的签面令天城提不起精神,源志及和泉则没怎么看就把签丢掉了。
     不出三天,签上的预言就实现了。
     得知雅人家的房子在新年翌日就被烧得干干净净,最初和泉还以为是敬司的恶趣味玩笑,看到一脸愁容的雅人后,和泉意识到状况比想象还来得严重。
     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上班族,雅人自然不会招惹怨恨,总结下来,问题肯定出在敬司身上。据目击到现场的邻居说,放火的是几个嚣张的年轻人,一边向庭院中扔点燃的汽油瓶,还骂骂咧咧地喊着话,像是“这新年礼物够惊喜吧”、“也不看看是谁的女人就敢碰”、“活该遭报应”一类的言辞。
     敬司这才恍然大悟地感慨:“是上个月的那个大姐啊,被发现了呢。”
     意识到事件起源所在,雅人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像匹种马似的来者不拒!”
     “啊~雅人你吃醋了吗~”敬司吃吃地笑起来。
     “你……”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在气头上的雅人干脆摔门而去。
     和泉匆忙追上去,出门前回头瞥了敬司一眼,眼神像是在教训他做事说话要懂分寸。
     被独自撇下,敬司伫立良久,叹了一声:“谁会想这样啊。”
     事发突然,两人一时无处可去,消了气的雅人只得向和泉暂借房间。
     了解了事情经过,通勤来的天城和源志也各自露出了三分叹息七分无奈的表情。之后雅人就赌气把敬司当作空气对待,看不下去的天城试图劝敬司道歉,可他不仅死不认错,甚至经常彻夜不归。源志最初就对敬司毫无好感,可一想到他们的家事会影响和泉的生活,硬是拉下面子对敬司说教,结果反被敬司说“不过是个牛郎而已管那么多做什么”,气得他差点跟个高中生动拳头。
     表面上和泉依旧一如往常,事实上因为这种混乱的状况,他将近半个月都没办法做好工作,眼看进度越拉越大,更让他为此多添了几分焦虑。
     预感不能再放任不管,源志及时提出让和泉搬过去跟他一起住的建议。
     经历过种种,和泉对自家的房屋已毫无留恋,甚至认为就这么借给雅人一家反而更好。
     一座房子,之所以能够成为家,就是因为之中存在着亲人的爱与关怀。深谙这一点,同时被这一点束缚,过去的和泉独自坚守在这座房子之中,想要借此体味那并不存在的爱意,最终却除了独身一人的寂寞之外一无所获。
     源志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他想通了很多事。
     空无一人的房子只是一个空洞。
     “虽然我那边没多大,不过小一点的话,有种会更近一点的感觉吧,房子太大的话人的味道都冲散了呢?”
     因为源志这么说,所以他答应了。
     去哪里都好,住哪里都好,只要不是独自一人。
     考虑到工作的因素,天城破天荒地没有反对。倒是雅人颇为过意不去,虽说他一向勤恳工作,但存款也远远不够重新修一座房子,能被和泉暂时收留已经足够他感激的了,身为屋主的和泉却还要搬出去住,不免喧宾夺主。
     和泉叫他安心住下去就好。
     关于和泉独居在此的原因,雅人是少数理解的人之一。而今和泉正要自己挣脱束缚的牢笼,感到莫大欣慰的同时,雅人不禁在心底感叹他终于长大了,愧疚是免不了的,最终他还是接受了和泉的决定。
     打包了些生活常用品,临走前,和泉对他说了声:
     “敬司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苦涩一笑,雅人拍拍和泉的肩膀,“毕竟我也是个大人了,会好好处理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嗯。”
     “不过你啊,”雅人若有所思地靠近了些:“已经多久了,还是无法在人前露出笑容。”
     “我有笑。”和泉一脸认真地回答他。
     “只是别人看不到吗……这么说可是自欺欺人哦?一下下也好,别把神经绷那么紧,发自内心的笑容总能够传达给他人的。”
     直直盯他片刻,和泉侧头反问:“那、看到了吗?”
     “别说你有笑啊……”雅人忍不住轻叹一声。
     尽管源志的公寓中只有一间房,因为两人作息不同,源志本以为错开时间用床就够了,可和泉时而昼伏夜出,就变作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状况。幸亏床是双人床,不会挤得让人窒息,但家里只有一床棉被,睡到半途,和泉就无意识飞扑过来,一醒来就看到他毫无防备的睡颜摆在眼前,源志实在不知该喜该忧。
     起初和泉说想承担一半的房租,虽说那样源志也能减轻不少负担,但他不假思索就拒绝了。和泉就考虑要做些什么实事,可他不仅家事无能,在某些地方甚至笨手笨脚,到最后也没能作出多大的建设。于是状况与之前两人同住在和泉家时无异,除了上班之外,源志全然挑起了家政夫的职责。
     不知情的如月正月后第一次上门拜访,就因看到和泉的存在而失声叫唤,及时被源志和陪同的真宏拖到一旁,平静了半天才勉强作出常态,上前向和泉问好,正在认真看书的和泉只抬头向他稍稍示意,又埋头书本中,引得如月又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源志与他们间的对话,和泉也毫无参与的意思,连同聚在一桌吃饭时,他都默不出声,源志早已习惯了他的安静,私底下听如月问他和泉是不是对他们有成见,他反倒不解。
     听如月评论和泉待人太过冷淡,他只回他一句“那是因为你对谁都很热情。”
     连同真宏都一并笑出声,惹得如月又是气急。
     搬了家后,天城上门的次数逐渐减少,来了也只是与和泉讨论工作,会留下吃饭的状况更是寥寥无几。
     要说照顾和泉不令人头痛那是空谈,深知其不易的天城总算渐渐接受了源志,但两人的关系依旧不曾好转。
     情人节转瞬即到眼前。一如预料,当日源志收到的巧克力简直数不胜数,望着好不容易搬回家、在茶几上堆成一座小山的精致礼盒,源志只觉隐隐头痛。
     这回连和泉都不能幸免,由编辑部转发、读者寄来的巧克力在地上垒出另一座小山。
     难怪说情人节就是糖果商的阴谋,尤其是一次性收到一年份的巧克力,就是再怎么高级也会毫无兴致去品尝的。
     总觉得扔了太可惜,可身边又没几个喜欢甜食的人。想罢这会大家大概都在为这甜蜜的烦恼发愁,据说对这每年一次的惯例,如月他们大都是把巧克力寄给家里,或者分发给附近的小孩,当成人情巧克力送给邻居也好。
     就先暂作保留,之后再看情况处理。
     总算下了决定,回眼,和泉正将礼盒的包装一个个拆开,翻来覆去地看。
     “还有这种的啊。”说着,向他晃了晃手中的纸盒。
     接下了巧克力盒,“含有媚药成分”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源志顿时无言。
     想必是哪个客人的玩笑,和泉却颇有兴致地开始对比成分。
     “最基本的成分都一样啊。”
     念叨着究竟是多添了什么呢,和泉抓起一块含在嘴里,“味道也差不多。”
     “喂……”那种安全性不明的东西怎么敢随便吃啊,源志忙上前逼他吐出来,和泉忽的“啊”了一声。
     “没事吧?!”
     “是酒心的诶~”
     刚松了口气,和泉又突然蹙紧眉头:“这个……味道有点奇怪……”
     话音刚落,他就困倦地趴倒在一旁的沙发上,待源志耐不住沉默唤他时,却发觉他已然沉沉睡去了。
     “还真有吃酒心巧克力就会醉的人啊……”
     翌日上班时,一位年轻的常客特意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问:“吃了吗?那个特质的媚药巧克力~”
     看她一脸揶揄的笑,源志就知道她不怀好意:“那不是普通的酒心巧克力吗?”
     “怎么可能啦~我可是找了专人做的!百分百强效媚药哦!”
     和泉可是吃了那个就立刻睡得不省人事了,要说强效的话也该是酒精浓度吧?
     “……我说你啊,没想过有的人一沾酒精就会醉的吗?”
     “啊……”当即怔住了,她悔恨一跺脚,“可是人家想有点酒味会浪漫嘛……”随即又打起了精神:“诶诶?!难不成枫你给什么人吃了吗?”
     再想否认也来不及了,源志只得怀着几分暧昧答她:“好奇心作祟啦……还好没见效。”
     听罢,她哈哈一笑:“其实你心里的话是‘真可惜要是有效就好了’吧?!”
     “怎么可能……你少乱想!”
     媚药效果下的和泉吗……似乎有那么一点……
     我在想个什么啊。重新整理好思路,源志忍不住暗自吐槽自己。
     凌晨到家时,电话答录机上数不尽的留言顿时令他的愉快心情跌至谷底。
     简直是突如其来的骚扰,来自同一号码的留言内容大都是寻求情人节礼物的回复、以及由此引发的声嘶力竭的抱怨质问。一时记不起留言的声音是谁,但大致可以确定是店里的客人之一。
     明明一向小心行事,从不向客人透露自己的私人信息,工作也是在双方都达成了只是场恋爱游戏的共识下进行,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该不会是哪位客人付出真心以求回报?
     做这份工作将近半年,源志还从未遇到这种状况。他敢打赌说自己绝对没有做过或说过会让对方误会的言行,但在不了解对方真意的情况下也不能认为就是对方一厢情愿。脑中乱成一团麻的当,卧室的门悄声打开,和泉轻手轻脚溜到他身旁。
     “……你想吓死我啊……”
     察觉到和泉,他先是一惊,疲惫地扯开领带,倒在沙发上。
     “电话……”和泉安静地窝在他身边,蜷起身体,“晚上一直打来,我说你不在,她还是打个不停……因为觉得烦躁就转到答录机了……没影响到你的工作吧?”
     “啊啊,辛苦你了。”
     听他一说,源志可以肯定地判断对方绝对不正常。
     照这状况发展下去,还不知她会作出什么。
     “上原,”将和泉拉入怀中,源志亲昵揉了揉他的头发,“听着,以后我不在,除非是你认识的人,不然谁来都别开门。”
     明天再去店里确认一下她的身份,好好沟通的话,她一定能够理解的。
     见电话作战无效,次日,对方干脆在店里向源志表明了身份。
     “枫,你家里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是一周前在街上拉到的客人,最初就对源志颇有好感,三天两头包他伴游,来店里也总点高级的酒,他自然感激能深得她厚爱,但对她也仅止于对客人的感情。
     虽有时会觉得她缠人,但也算不上讨厌。
     “他跟我同住,由里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你答应与我交往?”
     “不……我想您好像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看样子对方是当真了,源志暗暗叹了口气。
     她的表情黯淡下去:“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了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喜欢您,也很珍惜能与您一同度过的时光……”
     由里眼中又闪出希望,打断了他的话:“我也爱着你啊,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你也不要再做这种工作了,由我来养你就好了!”
     “由里小姐,我想您能明白,我们只是男公关与客人间的关系,所以……”
     不听他解释完,她呼啦一下站起身,大声质问:“你到底顾虑什么呢?我明白了,是你家的那个人对吧,因为他你才没办法跟我在一起对吧?!”
     想不通她怎么能扯到和泉身上,源志稍感不耐烦,试图劝她冷静下来:“不是那样的,由里小姐,请听我说完……”
     “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拦我们的!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大义凛然地撇下这句话,由里拎起提包,嗒嗒嗒跑了出去。
     闻声赶来的如月听说了事情经过,提醒他道:“这么一来,她现在已经把辉夜前辈当作眼中钉了吧?”
     “我说了多少次别那么叫他……真的麻烦了啊,她那种大小姐脾气谁都拦不住的。”源志无力地长叹一声。
     “她要是理智一点还好说,万一一冲动直接跑去找前辈,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呢?!”当作自家的事一般,如月花容失色地惊叫道。
     听言,源志也无法再冷静下来,干脆起身:“我先追出去看看,今晚就算我翘班。”
     “需要帮忙的话随叫随到。”
     “多谢。”
     匆匆回更衣间穿好外套,源志由后门上街,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已无处可觅由里的身影。打电话给她,也显示无人接听。想到如月的话,源志匆忙赶回家。
     一到家门口,就可闻玄关处传来的激烈骂声。
     “你到底算什么啊?!凭什么能跟枫住在一起!只有我才配得上他!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就快点从他身边滚开吧!”
     只见和泉歪斜倒在玄关前的地板上,一脸无措地望向昂头挺胸的由里。
     看他毫不反抗,由里更是来火地指着他破口大骂:“你倒是给我说点什么啊?!再装可怜我也不会同情你的!管你是他的朋友还是什么人,只要是阻挡在我跟他之间,就统统不允许!”
     见状,忍无可忍的源志冲上前去,挡在和泉身前。
     “由里小姐,请不要作出这么过分的事。”
     “你……你居然帮他?!”霎时被气得满脸通红,由里带着哭腔吼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他的错!是他缠着你对不对!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弃的!”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在发怔,由里就哭着冲出门去。
     “不追去好吗?”和泉轻声提醒他一句。
     啧了声,源志上前扶起他:“让她自己冷静一下更好……你是被她推倒的吧?没关系吗?”
     “还好,脚有点痛。”
     “这边吗?”在他的右脚踝侧面处,有一条长长的血痕还在淌血。
     心头一紧,源志暗自悔恨来得太晚。
     垂眼,殷红的血色映入眼中,和泉不悦地嘟囔了声:“是被哪里划的啊……”
     低身抱起他,源志三两步走进客厅,把他放在沙发上:“等等,我帮你处理一下。”
     一边为他清理伤口,源志反问:“我说过不认识的人不要开门,你怎么让她进来了?”
     默默蜷起身子,和泉摇头不语。
     看他这副模样,源志也不忍追问下去,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以后可不能再让陌生人进来了啊?”
     “……她,是樱城的女朋友吗?”
     忽然被他引开话题,源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客人而已,之所以会发生今天的事,虽然不能说我完全没有责任,但是我就只把她当客人来看。”
     和泉以几乎听不到的小声念了句“这样哦。”
     “我说你啊,就那么希望我找个女朋友吗?”
     他诚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啊……算了。今晚我不回去工作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迅速抽出一卷录像带递给源志,和泉的眼中放出光彩。
     “这个……这不是那个超催泪的?!”源志神经猛跳了一下。
     一想起结局都会觉得心痛,以前看的时候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
     和泉却愉快地点点头。
    
     由里果然不打算就此住手,自那晚以后,重振精神的她几乎天天预定源志伴游,就算在店里,也想尽办法独占他的时间,同时展开狂澜般的礼物攻势。
     不过两三天,顾虑到颇有微词的其他客人,如月亲自出面劝慰由里,可她依旧一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傲气样,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而据天城那边的说法,由里暗地通过什么手段向出版社施压,和泉的新作连载极可能暂时停载,正在进行的单行本企划也暂为搁置。
     一向不太管作品的刊载等后期工作,面对不公平待遇,和泉也不曾显露出激烈的反抗心,只是念了声“这么一来就不用赶稿了”,不着声色地日渐消沉。
     怒火攻心又不好发作,源志着实手足无措。多日来一直试图向由里说清楚两人间的立场,也明确表示过他所说的“喜欢”只限于对客人的感情,但由里不知为何就是认为这一切都是和泉的错,只要和泉不在,她就能跟他在一起。
     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哪怕他对由里说的再明白,她仿佛着了魔似的固执己见。
     眼看事态严重化,如月明令禁止她入店,结果她居然开始蹲守源志家门。
     被她的执念折磨得苦不堪言,正在气头上的源志甚至打过她,每每她都是哭着跑开,不过多久又再次振作。
     即使向警察求助,对方却迫于由里的背景而不敢干涉。
     连源志自己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着到这种程度。按她的条件,想要找个再好的男朋友都没问题,为什么偏偏就对个牛郎死心塌地。就算劝她,她也一个劲嚷着爱有什么错。
     一来二去,源志彻底精疲力竭,在如月的应允下,他干脆停了工作,整天呆在家里。
     暂时没了截稿期的压力,和泉轻松了许多。要说时有忧心,也是在面对焦躁的源志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对和泉来说,爱的形态一如在书中或影像中看到的,温暖如春抑或疾风骤雨,但大都会给予人希望与力量。现今目睹到由里扭曲得不成形的爱,他只觉心中有什么阴暗之处隐隐纠紧。
     如果她消失就好了。
     有一瞬间,他脑中浮现过这些字句。
     并非因为工作的事而抱持不满,只是单纯觉得她的存在碍眼。
     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明白她的爱意。
     只想跟源志一起安静生活,谁也休想打扰。
     不出一周,由里的动静小了下去。
     其间与本庄联络过,得知两人目前的状况,她当即准备动身。若同是女人的话,劝说起来也会容易些,抱着这种想法而来,就在她到达当天,预备来接她的源志与和泉却并未如期出现在机场。
     预感事出有因,连同同行的高永及大和,三人开始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不仅家中空无一人,工作相关的地点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突如其来的失踪事件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去接本庄当天。
     多日不见阳光,与春日里明媚的春光重逢的瞬间,源志甚至觉得它太过刺眼。
     待解决了由里的事,就辞了牛郎,去找几份普通的打工,换间普通公寓好了。
     虽说工作时大都很愉快,不过,会被由里缠上,或许说明了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
     对比穿行于夜晚的游廓中,果然还是更喜欢温煦的暖日啊。
     勾起个浅笑,他轻唤和泉一声:“上原。”
     和泉平静地凝视他,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你不介意破旧的房间吧?”
     “不会。”说着,和泉侧过头去,将视线瞥向车窗外。
     牵起一缕他的黑发绕在指尖,源志笑着仰靠在座椅上:“我就知道。”
     不回头看他,凝视着窗外风景的和泉微微眯起眼睛。
     在机场站下车,刚出车站,一辆停靠在不远处的越野车突然发动引擎冲到两人眼前,随即车门大开,钻出几个壮汉硬是拖他们上了车。
     被蒙住双眼,不知驶出多远,车终于停下来。由对方押解,两人被带入一座不知名的建筑中。
     随一声沉重的关门声,眼罩被取下,一个颇有风度的男人映入眼中。
     “如何?有哪里不适吗?”
     被紧缚的手腕隐隐作痛,双脚则被分开捆绑在椅子上,源志挑了挑眉:“你还真敢问啊?”
     “失礼了,还没做自我介绍,我是……”若有所思稍作停顿,他接着说:“我是由里的哥哥,这么说就容易理解了吧?”
     “你是想怎样?”由里那家伙还真是不死心,连大哥都出动了是想做到什么程度才肯善罢甘休。
     啧了声,源志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和泉。
     即使手脚被缚,表情依旧一如往常的冷静。
     还好他没事。
     “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吧,你想要什么?”
     “什么?”源志瞪他一眼。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男人揶揄地笑了笑,“你想要什么?名车?房产?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哦,只要你能陪在由里身边。”
     “你就是想说这种事吗?”还不惜动用到非法手段,不愧是兄妹,脑子都是一根筋。
     “不是‘这种事’而已哦,简单来说呢,你现在就答应最好,我想你也知道,由里她是个非常任性的孩子,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而实现可爱妹妹的愿望,当然就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职责了。”
     男人故意作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愉快说道。
     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源志以鄙夷的眼神睥睨他:“抱歉啊,我可没有当别人玩具的兴趣。”
     “真没办法,虽然我早知道你要这么说。”
     一声无奈的叹息,男人侧身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一只文件袋,从中摸出一张碟片塞进MD中。
     “你旁边的那位,算是人气作家吧?要是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的话,不会困扰吗?”说着,他按下MD的播放键。
     “你……!”
     家里被装了窃听器吗?!何时?!
     暂停播放录音,男人得意晃了晃文件袋:“你还想看这里面的东西吗?”
     见他不吱声,男人哈哈一笑:“我说什么来着,你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恨恨瞪他,源志咬紧了牙。
     “不过最没想到的是,这回由里喜欢上的人居然是个同性恋~她还真会惹麻烦呢~”
     “我、我跟上原不是你想的那样!”源志愤愤反驳他。
     在他眼前俯下身,男人故作天真地歪着头反问:“哦~?”
     “只是……朋友而已。”
     男人好奇地“诶”了一声:“原来如此~也有可以做爱的朋友啊~那这么说,这些东西随便公开都无所谓咯~”
     “……不行!”从头到尾,明明什么都没做过还被无辜卷入的和泉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源志不允许自己眼睁睁地看他受到伤害。
     “那~可以答应我了吗~”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男人轻快地来回踱步。
     反正那大小姐只是一时兴起,忍到她玩腻了就自然解脱了,相比和泉所承受的,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正要回应他,和泉提前一步代为答道:“随你公开都无所谓。”
     源志惊诧地转向他。
     “诶~当事人说无所谓呢~”男人打趣地感叹一声。
     “你在说什么啊!你明不明白那对你来说……”与和泉四目相对的瞬间,慑于那动人心魄的凌厉眼神,话语不由哽咽在喉咙中。
     和泉以寒得彻骨的话音重复了一遍:“随你公开,他绝对不答应。”
     噗嗤笑出声,男人颇有兴趣地重新打量他:“还真是敢说,为了这种男人连前途都不要了吗?也罢,既然如此,再做些什么也都没关系吧?那、也让我听听你好听的声音吧?”
     “你想做什么!”
     不顾源志的喝斥,男人轻巧地解开和泉上衣的纽扣。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手下模样的人闯进房间。
     停下动作,男人板起脸。
     “什么事?”
     “老爷他……”碍于两人的存在,来人支支唔唔不肯说清。
     扫兴地啧了声,男人撇下一句“先放你们一马”,就随手下出了门。
     听闻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源志总算松了口气。
     不顾敞开的衣襟,和泉定定注视他:“樱城,不用管我。”
     “……你难道要我眼看那家伙对你做出什么却无动于衷吗?”
     “我……无所谓。”
     说什么无所谓,厌恶的表情分明摆在脸上。
     ——别让我心痛。
     各自撇过头,又是一阵漫长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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