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一曲秦淮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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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睡得混混沌沌,十分不安,但却又从未转醒。梦中光与影交错纵横,一个翻身,自己突然惊醒过来,才发觉已是一身的冷汗。
正要开口唤今兮,却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眼,眼前一阁书,一席案,几重素色的纱幔垂地,平添了一份朦胧,错金云纹博山炉上盈着袅袅淡烟,显得房间里异常静谧。
这分明不是昨晚入住的客栈!我脑海里戏剧性冒出了几个字:被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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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远县县郊,辣西施站在自家客站门前,目送昨日入住客栈的那队迎亲人马远去,不禁又想起方才的一幕。
“新娘子,也就是我家夫人,昨晚着了凉,所以今早早早下楼坐到了轿中。老板娘你见谅啊。”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含笑对辣西施说道。
不及细想昨日好好的人儿怎就害了病,辣西施就堆笑上前道:“您哪里的话,新娘子生病了当然要坐到轿中啊。我也不远送,您将来带我道声喜就好。”
几番客气之后,迎亲队伍里纯黑的四骑骏马动作如一的抬蹄开行,而就在起轿那电光火石一瞬间,微风卷起明红的纱帐,辣西施清清楚楚的看到花轿中空无一人,分明是一空轿!
细细想来,昨日那位粉衣高挑少女今日也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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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侍女在我尚惊异时进入房中,撩起重重纱幔,垂头低声唤道:“小姐,我家公子有请,请随我来。”
我看她低眉顺眼,一副不愿多说样子,便调整了一下翻覆的心绪也没多问她什么。依旧身着明红鸾衣,款款随侍女向屋外走去。
路过水榭歌台,穿过游廊厢房,一路上府院景物变化,可见那位“请”我来的公子是位极会享受的人。
转过假山,眼前便出现一雅致的屋子,房中雕梁画栋,绕是我见惯了南朝皇宫的奢华也不禁暗暗赞叹。而这一切都不及房里主位上的那位男子来的更让人感到耀眼,一头绸缎丝的黑发梳起后仍垂到腰间慵懒的随风微微摆动,细致的脸庞居然有几分国色天香的味道,而狭长的双眼里却带着戏谑的笑意。
劫我的人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否则不敢贸然如此。但这位公子为何要劫我?他又是什么身份?劫了南朝和亲的公主对谁有最大的利处?问题接踵而至,而没有一个我可以回答得了。
榻上的他看着我,戏谑而笑。
堂下的我看着他,不动声色。
就在我以为他要永远滞于这样怪异的沉默下去时,他突然笑了,笑的好不恣意,连声说道:“好,好,好!新娘子果然不同凡响!”
我眼波未动,依旧如先前般看着他。若我此时软弱,那只会反衬出他所处的强势地位来。
他收了笑,但却掩不住狭长凤眼中的戏谑,继而朗声道:“在下敝姓柳,若不嫌弃小姐可唤我柳公子。今日打扰小姐大喜,并把小姐请来,只是想请小姐帮在下一个忙。”
我右眼蓦然一跳,回道:“柳公子神通广大,既敢把我‘请’来,那自是知我身份的吧。那么小女子不知,您还让我帮什么忙?”此句字字带刺,不过是想对他有所威胁罢了。
榻座上的他长眉轻挑,双眼微眯,眼中亦似笑非笑,“在下不才,早已知小姐身份,”柳公子左手从桌上轻拢起翡翠茶杯,右手持杯盖轻轻地磕着茶盏,发出叮叮清音,随后浅浅地呷了一口,这才接着说道:“此事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由不得小姐了。否则我辛辛苦苦连夜把小姐劫来,岂不成了笑话?”
我亦挑眉轻笑,直视他的双眼,“柳公子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
他仿佛早已料到我会如此,唇角微挑,道:“固安公主,您的贴身侍女长的自有一番风流韵态啊。”边说着,他边从腰间拿出一块上好的白色玉佩。
我一惊,那是我送给今兮的,她从不离身的雕荷白玉佩!
他又啜了口清茶,抬头时两眉微蹙,貌似细细思索了一番,笑问道:“那丫头,是叫今兮吧?”
今兮!他果然是把今兮也劫来了!而且用今兮威胁我,逼我就范……此时此刻,脑中全是今兮的安危,方才还不动声色的脸此时已是惶然,顾不得他想,出口便问:“她可好?”
柳公子笑的一脸戏谑,浅浅道:“公主肯诚心帮我,那你的侍女自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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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不该轻信柳公子的话,可感情却早已脱离理智。也就在那日晚,在约莫两个时辰的车程后,马蹄嘚嘚声减慢,缓缓停下。柳公子撩起纱帐,脸上毫无早晨的戏谑之意,沉声道:“下车后按我的指示办。”我抬眸看他,眼中有的是不可忽视的坚毅:“今兮不过是我的侍女而已,望柳公子言出必行!”
轻跳下马车却被眼前之景震住了,本以为不过是以我为筹码找南朝换取一些利益,可眼前水榭歌台上杏黄色轻纱微扬,红衣丽人纤细可握的腰肢款摆,似乎随时就可扭出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来,烟蘸柳条江上画舫金丝乱,路上行人迷醉笙歌满园。
红衣翩跹,轻歌长舞,玉楼宴影,娥眉奇绝,此乃南北两朝分界处,秦楼楚馆繁华地——秦淮。
养在闺阁的我只闻秦淮之名哪得见其之实,如今方见,难免感慨,但又很快平下心来,细细思索柳公子此行的含义。他似乎有要事在身,急急带我沿河而下,最后停驻在一华美青色画舫前。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有清婉瑰丽的三个大字,在江水潋滟下更显“想容阁”三字的俊逸。
未曾见过秦淮尚有情可原,但试问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容阁”背后的女子?云想容,纸醉金迷世界里的奇女子,凭借惊天一舞“优昙露华”名动天下。而她与一般舞姬最大的不同却是有自己独立的资产,便是眼前这座“想容阁”了。
柳公子所谓何意?不顾引起两国纷争的可能劫了我,只是为了陪他月下看美人?正在考虑间,自己却不知何时已在想容阁内。
并无燕语莺啼,唯有淡淡木兰香充盈天地,小厮带我们穿过扇扇古木门,转眼便入了正堂。玉屏风绘着大簇海棠,一旁支着棋坪,黑白云子在灯下泛着清辉,犹剩半壁残局,堂上华而不奢,可见云想容亦是一清婉之人。
身旁的柳公子依然沉默不语,我随意坐于座上,斟上几案上的君山银针,悠悠茶香顿时溢出。蓦然,却听得玉屏后传来一珠落玉盘而微寒之声:“想容见过柳公子。”我侧身,便见灼灼灯影下,簇簇海棠旁立了一锦衣妙人。
从未见过一个女人,美的如此让人心惊。
烟霞色的轻衣长裙衬得她胭脂玉肌雪,唇齿琼液香,不需其他修饰,单是如此便让人看痴了去,怪不得人道是:想容阁内流光促。她亦细细打量着我,似在对比,在思量。
柳公子的轻咳把我拉回现实,想容便也妙曼转身,道:“按公子嘱托,今晚阁内并无旁人。公子日前所说之人,想必是眼前这位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