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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歌城,栖梧宫,凤阁龙楼连霄汉。
“娘娘,皇上和其它宫里的娘娘们都已到了梦华宫,您看这……”只见一低眉妇人站于旷大的室内,缓缓说着。
软榻之上,侧卧一贵妇,云鬓凤冠,玉锦绶带,华美方物,“梦华宫,梦华,呵呵,她要生了。姑姑,你说,她以色侍君,能好到几时?”
低眉妇人踌躇着,缓声嗫嗫,终是轻叹。
华美贵妇站起,头上回心髻微散,凤凰坠在宫灯下轻摇,琉璃万千,仿若美人面颊上永恒的泪,晶莹剔透,她眼里不复方才的迷茫,而是回复了往日的坚毅,“整装,摆驾梦华宫。”
窗外夜未央,雨水急急,洗过翠瓦碧檐,急流如柱,沿着栖梧宫外玉石琼阶上的凤雕祥文倾泻而下,天地间一片飘摇的夜色。
依歌城,梦华宫,玉树琼枝作烟萝。
万盏金灯照得宫内通明如昼,一列青衣医女匆匆穿过门廊,个个手捧药炉步履慌忙,刚转过宫墙便看到几名绯衣侍女捧着热水金盆鱼贯而入,不几时又是几人鱼贯而出,金盆中此时已是浓重的血色。医女们不敢再耽搁,皆慌忙进入内殿,而此时内殿里乱成一片,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争论不休,隐约可听见“大出血”“难产”这样的字眼。医女们再快行至内室,听到了屏风重帐后贵妃娘娘低抑的呻吟,还有韩夫人略带哭腔的催促声。
“皇后娘娘驾到——”门外响起司礼太监喊声,而宫内却无人应会,依旧急急忙忙行着自己的事。
云鬓凤冠,玉锦绶带遮不住皇后脸上的焦急,她拦住一小宫女便问:“皇上呢?各宫娘娘呢?”
小宫女此时也顾不得礼法,慌里慌张答道:“回娘娘,皇上在殿外,诸位娘娘刚被皇上遣走了。”
皇后闻言向殿外快步走去,身后徐姑姑忙打伞追上。殿外的大雨浸湿了她来梦华宫的路上在凤轿中就微湿了的华美宫装。
雨中,默默立着一男子,背对着梦华宫通明的宫灯,隐约映衬出他英挺的五官,一身明黄裘衣早已浸透,显得他格外高大修长。
“皇上乃真龙天子,贵妃定会顺产龙儿,母子平安。”此时皇后已立于男子身后,面带慈爱的笑容,轻声说道。
皇帝转过身,轻抚皇后发鬓,叹道:“梓童你说,朕把她带进宫,究竟是对是错?”
徐姑姑看到这一幕,停住了脚步,撑伞退了几步。
皇后微愣,抬眼看到这叱咤风云男子眼中的无尽哀伤,心中隐隐作痛,而那痛又转瞬没于眼角,再抬头还是慈爱的笑着,“哪有什么对错,臣妾以为,皇上与妹妹情投意合,是缘份。”
“缘分?……”他沉默了。
雨声越来越急,风扬金帏,雨湿华服。
一道闪电伴着雷鸣划破长空,仿若要撕裂大地,婴儿有力的啼哭骤然响起,伴着闪电雷鸣更显洪亮。闪电照亮雨幕的昏暗,半边天空缓缓放明。
他听到婴儿的啼哭,急步转回宫内,皇后紧随其后,宫里内侍宫娥仓皇跪避,韩夫人抱出新生的婴儿,跪倒托起皇子,“恭贺皇上,喜得麟儿!”
旁人皆跪拜,行福礼。皇后的笑僵在了脸上,但依然随众人跪拜:“恭贺皇上,喜得五皇子。”
本应一脸欣喜的男子却着急地向内室走去,边走边问:“婉儿怎么样了?”
皇后忙拦住他,道:“皇上进不得,会冲着妹妹的。”
韩夫人再次俯首,“娘娘刚睡下,娘娘……”
他立在了原地,“那算了吧。唉,已经快半年了……韩夫人,让朕看看孩子。”
韩夫人忙将皇子托交到他手中,皇帝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喃喃道:“婉儿,你看,孩子睡了,多可爱……”
此时,孙公公面带急色的跑了进来:“皇上,外面的天……宫女内侍们议论纷纷。”他进殿行礼后低声说道。
皇后率先转身走出梦华宫,螓首微抬,看向方才还阴暗着的天空,“这……”她惊呼。
皇帝手托新生的皇子,走出殿门,立于龙阶尽头。他举目远望,只见西边依旧大雨滂沱,漆黑一片,而东方月华渐远,即将破晓,天空中翻腾着绚丽的红,云在开展,放射,交织。天空骤然大亮,日喷薄而出,扫清方才的满天星斗,风逐着云,与云一同逸去,金乌辉煌地上升。一颗天星当空跃起,那不可一世的光芒万丈夺目,凌然九天,扫尽滂沱大雨。天幕之上,金乌失色,朝霞亦暗。
众人皆以为奇,不知是谁率先匍匐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连全场所有太医、内侍、宫娥、妃嫔皆匍匐而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声中,皇帝高举麟儿,仿若向世人宣布,朗声说道:“轩,就叫凌曜轩!朕的皇儿叫凌曜轩!”
没人看见,皇后此时眼角却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