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不同于以往，很空，零星坐着几个人，周六清晨的阳光带着寒气斜斜的投下明黄色的影子，张言略带着一些咳嗽将黑色的校服理了理，书包放在座位侧边靠窗夹着。今天早上出门有一些早，妈妈准备的早餐有煎鸡蛋，红豆吐司和牛奶，分量比平常多，因为爸爸说她貌似瘦了一点。张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将双腿并拢，右手把落到额前的头发向后面拢，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公车“哧”的一声打开门来，两个和她穿一样校服的两个学生上了车。一男一女。先上车的女生找了一个近门的双排座位坐到了靠窗的位置，男生却没有跟着坐下，只是拉着上面的拉杆，头也是抬着看向窗外。晨光投下男生的影子正好盖住了张言，张言知道他，姜劭喆。她不自觉的偷偷打量着他。皮肤偏黑色但五官很是好看，个子高高的，人又显得精瘦，结实的身板将原本松垮的校服撑的笔挺，未扣住拉杆的手舒服的垂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尖血液流动的颜色在阳光下跳动和着她心跳的频率。不觉一抹红色爬到张言的脸上，她不由得将书包抱到怀中，还来不及收回目光，就与那个和姜劭喆一起上车的女生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女生皱了一下眉头，不知说了什么，姜劭喆低头看了一眼此时无比尴尬的张言笑着向她招了招手，走向她。张言突然感觉所有的血液涌上自己大脑的感觉，脑子只停留在姜劭喆两个明显的深深陷下去的酒窝。
    张言抢先第一个下了车。天气出奇的好，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呼吸着的是新鲜的味道，车站的广告灯很长，因为周末的缘故零星的只有几个人等车。站牌那头王栎喜在向她招手，她冲了过去，抓着王栎喜的手离开了车站。周六补课的都是高二和高三的，也有初中部的从高中部这里穿过，但是由于补课时间有点晚，现在附近的人并不多。拽着王栎喜的手，向学校附近的餐厅走去。她经常陪王栎喜在喜年年吃早饭，只为了给王栎喜“偷窥”某某人做掩护。在老位置坐下，王栎喜去领餐，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而是兀自不安起来。呆呆的看着王栎喜落座，低下头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竖立在桌上的餐牌。王栎喜的目光一直瞄向靠门口的座位一位男生，张言回过神来推了推她，没好气的说：“快吃。”王栎喜瞪了她一眼：“你管我。”一口气喝完碗中的豆浆，明目张胆的向那个方位看去，趁张言一个不注意，夸张的向那个人挥了挥手。张言把下巴放在胸前的书包上，手紧了紧包带，顿了顿，低声说道：“今天我在车上看到姜劭喆了。”王栎喜鼓着嘴看向她，消化了一会用筷子夹起下一个蒸饺边蘸酱料边说：“哦，就是那个女生都很哈的那个加拿大民工家的小孩。”张言白了她一眼，拿着包就走了。王栎喜保持着筷子停在半空中的动作，歪着头看着张言离开的身影，“诶？！还真是冷淡呢。”
    “张言，张言，你等等我哈，”王栎喜拽着书包急匆匆的赶过来，她一手抓住张言的胳膊，气喘吁吁的说，“我说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张言看向她，大大的眼睛里写着不满：“伍粤是农民工，他全家都是农民工。”王栎喜放开手停下追逐的脚步，“张言你这个肥妞毛病啊，不至于吧，发生什么事情还不速速道来。”张言站在大门口，转过身来：“快点，要迟到了，傻妞，课间操你在医务室等我。”王栎喜背起书包没心没肺的笑着向教学楼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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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真是这样啊，”王栎喜本是躺在医务室白色的单人床上，一下子弹了起来。
    张言在红着脸点点头，王栎喜接着说道，“他就那样走到你面前说我们在一起吧，要不要那么夸张啊，他都不认识你诶，话说你怎么那么矬，就这样子跑掉，丢人呐。”
    “要是伍粤这么对你说你不也——”张言有些底气不足。
    “呐，我说姜劭喆其实真的蛮帅的啊，又是在加拿大喝过那什么洋墨水，这姿色，这条件，最最重要的是你喜欢他那么长时间诶，你还在这跟我矫情么，答应他啊。”王栎喜blablabla讲了一大堆。
    “可是太快了点，我觉得他是在玩，而不是认真的，不喜欢这样。”
    王栎喜长叹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猛地一下倒回被子中，躺在床上仰面看看站在她身边捂着眼睛的张言，将目光投向窗外：“唉！是好纠结，你多想想吧。今天我们班要补课，放学好晚，又要我爸来接我了。”
    今天是张言值日，她独自提着一袋垃圾低着头走在黑漆漆的楼梯里，地面微微潮湿，有刚刚打扫过的痕迹，操场传来篮球啪啪的声音，近处的哗哗流水声冲击着听觉神经。再过一个转角就是一楼。“喂，你们班下课那么迟么。”突然出现的男声吓的张言一跳。抬头看见水池边站着高大的男生，他拧上水龙头，水滴划过他短而硬的头发聚集在发梢，一点点的在校服上晕开黑色的花朵，里面裹着一件沾满汗的学校足球队的球服，5号。
    张言尴尬的走到他面前，嘴角扯了扯：“额，嗨。”想伸手打个招呼，却手脚僵硬，拎着垃圾袋的手向外一甩，黑色的一团打到姜劭喆的身上，姜劭喆拍拍衣服若无其事的接过垃圾袋，将自己的书包揣给状态之外的张言，“在学校门口等我。”附赠一个笑容。
    “扑通，扑通”张言抑制不住的心跳，脸上的灼热感一点点的如火焰般上涌。“一起走啊！”姜劭喆停住脚步对身后龟速前行的张言说，“你还真是好玩。”“诶？！”张言半天挤出一句话，“我一点也不好玩。”姜劭喆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今天早上，一起的同学说你在偷看我。”张言低下头，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烫的吓人：“那个…”“她还说你喜欢我，”他径自说下去，转身将脸凑到与张言平行的位置，“我也这么觉着，那就在一起啊。”
    张言皱了皱眉头，将他推开一段距离：“你的态度有问题。”刚说完张言就想敲自己的脑袋，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想说的是——我是很喜欢你，但是你喜欢我吗，如果只是玩笑的话请你离开。结果话到了嘴边却变成如此好笑的一句。的确，姜劭喆笑了出来：“原来是态度问题，难怪那么冷冰冰的，不过你好像一直都不怎么甩人的样子，我就奇怪了，你旁边怎么有一个那么脱线的朋友。诶，你知道不，你们班的顾瑀晔、王栎喜班的伍粤和孙飞都是我发小，是有这么个说法吧，就是从下玩在一块儿的，”正说着，用左手扒了扒半干的短发，扭捏起来：“那个，怎么说呢，我注意你蛮长时间了，应该是喜欢吧，so我们就在一起吧。”张言抬起头，一脸复杂，沉默了一会，尴尬的扯着嘴角：“不早说。”叹了口气，伸出右手。姜劭喆拉起她的手跑起来，“车子来了！”两个人奔跑着在最后一秒钟赶到车上，刷完卡，两个人靠在明黄色的栏杆上对视笑成了一团。莫名其妙的。
    “你在额头上画一个Q，大写的。”张言戳戳姜劭喆。
    “啊？！”姜劭喆一头雾水，但是仍然把矿泉水瓶放到地上，用食指在额头上画了一个圈儿，小尾巴朝向左侧在浓眉处停下，“好了。”
    张言小小吃惊了一下：“和我不一样诶，我的，”她的手指向右边，“这是一个心理测试啊，你这样写Q在别人看来是一个Q字，而我只是自己看起来是一个Q。你蛮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啊，还有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操控别人看待你的方式，超厉害。不过，确实是你的性格。”
    姜劭喆正准备要说些什么，绿色塑胶球场上，孙飞冲着阶梯这里喊道：“姜少，快上。”他把瓶和衣服塞给张言，跳下阶梯。跑向正要把球传给他的队友。
    张言抬头看向天空，傍晚的太阳将天际染成的橘红色与浅蓝色交织。塑胶跑道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男生在叫嚣着。“哄”的一声，张言转眼看向球场，姜劭喆张着双臂绕着球场狂奔，又进球了。张言嘴角微翘。那一边姜劭喆又投入另一场战斗中。
    化学老师被班上同学戏称为“方便面”，缘起于她那一头齐肩卷发。方便面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皮肤微黄，讲话时口水有点外喷，只要解决不了的问题和班上同学争论时总是用“模棱两可”来结束。事实上，人还不错，只是张言实在提不起兴趣去听她的课。有时候想，和王栎喜一起学文科就好了。可是想到和姜劭喆看着一样的书，在不同的时间里听同样的老师讲课，就会觉得心里暖暖的，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更多一点，哪怕就一点点。方便面在点人回答问题，一阵紧张，低头急急的翻书，向同桌问老师问的什么问题。“顾瑀晔。”班上人都松了一口气，强人呐，肯定能回答的，然后该干嘛的干嘛去了。音乐声响起，大家从一个上午的疲惫中解脱出来，开始窸窸窣窣的收拾东西。张言看向教室后门，姜劭喆已经在等了，背对着她好像在和什么人讲话，背好书包，跑向门外，心里有些不快，即使和他说话的同学她见过，是隔壁班在足球队拉拉队的一个女生，叫什么瓴。女生见到她冲她点点头便离开了。
    “好慢！”张言皱着眉头推了一下姜劭喆，“你怎么下课那么早。”
    “你们班主任的语文课，放学一向很早。”姜劭喆笑着说。
    “那是对你们班而言好不好。”张言吐了吐舌头。
    “你们是理科实验班，水平不同，”姜劭喆正说着，有人从身后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笑着拍回去，“Hey大鱼！”
    张言回头一看，看到满脸坏笑的顾瑀晔，他说：“Hey，姜少。不打扰你们啦，bye~”说完便和同学一起离开。
    “他超级厉害的，你们怎么就发小了。”张言感叹的说。
    “以前在多伦多的时候认识的，他好像是去度假，我姐姐那时候在多伦多生活，”姜劭喆顿了一会儿，“离婚以后就搬回了魁北克。”
    张言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功课可不若他。”
    姜劭喆敲了一下张言的脑袋：“我的中英法文可是一流的棒，没看那英语老师天天追着我练口语。”
    “是哦，说你英语法语好我相信，那中文水平可不敢苟同，就现在那大舌头都捋不平。”
    姜劭喆抬起脸：“可是我书法好啊，有本事你跟我比写毛笔字，你练毛笔怎么抓都不会吧。”
    张言瞪着他：“喂，姜劭喆，有你那么讲话的吗！”
    “那得怎么讲？”某人一脸欠扁样。
    张言眯着眼睛看向姜劭喆后笑了笑，故意叹了口气，不远处的同学突地听见一声惨叫，一回头，看见传说中的姜少对着他抽筋似的笑着，总觉得这笑有那么点怪怪的，礼貌的点点头迅速离开。
    感受到身边怨念的目光，张某人继续欣赏天上的风景。
    “哎呀，今天太阳好大啊。”张言拖着腔，很做的说道。
    姜劭喆下意识的看看天空，“恩！今天的太阳确实有点大。”又一旁边路过的同学好奇的看向天空，太阳躲在厚厚的云朵后面，这大字从何而来。姜少果然是高深啊。带着这样钦佩的心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