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邯郸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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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行寅和范吉射为转嫁援蔡一事给自己带来的危机,急于发动一场战争,“若是现在打一场极其漂亮的仗,那么人们一定会对我们另眼相看!”
“但若是打输了呢?”
“那人们也会对我们另眼相看!”
“……嗯,有理。”
外甥邯郸午的愚蠢很快给他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中行寅和范吉射大喜。
亲戚就是亲戚。
赵氏治所是晋阳,故赵、荀、韩、魏四家联军称为晋阳军,邯郸、中行、范三家联军为邯郸军。晋阳军方面,赵氏出动战车四百乘,其他三家各出战车二百乘;邯郸军方,中行氏和范氏各出战车四百乘,邯郸午备战车二百乘。邯郸军势优于晋阳军。
晋阳军以赵鞅为总帅,韩虎魏驹也一同前往担任赵鞅之骖乘和御者,荀申留在绛都打理朝政,自然是智瑶代替其父前往邯郸。
邯郸午在接到老哥的宣战书后,先是又惊又吓,着急慌乱要把那五百户生口送回,近臣涉宾却好笑道:“大夫现在还没看明白?赵孟这老小子要的就是邯郸!现在莫说是五百户生口,就是把邯郸给了他,邯郸一族也未必能落得好下场!”邯郸午悔之不及而又无奈,欲要向智氏求救,忽然中行氏来使,原来是亲娘舅愿意出兵给外甥撑腰,邯郸氏大喜,后又听人来报说邯郸城军民闻听赵孟要攻打邯郸,极其愤慨,皆高呼要与晋阳联军联军决一死战,士气极高,所以邯郸午脸上的愁云霎时间消失,反而高兴起来:“如此这般,我邯郸氏有望除灭赵氏、入主晋阳了!”
中行氏和范氏联军在邯郸城西小城永年驻扎,邯郸氏亲自前往给舅舅请安,并送去大量酒肉犒赏联军。
这边晋阳军四百乘战车、五万步卒挺进邯郸,邯郸西有卫河,赵鞅以为在卫河必然有一场艰难的战事,历来桥头战都让人头痛!可联军到得卫河边,只见卫河大桥坚固如初,河对岸不见一兵一卒。心思缜密的赵鞅起初以为有诈,便在河边观望,派斥候过河调查,斥候也纳闷,极其小心在河东岸着实溜达一圈,确实没有一兵一卒,于是大喜,暗骂邯郸氏蠢猪,回来报告主帅,赵鞅这才放心:对方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竟然没有在如此重要的卫河设防!当下晋阳军军心大振士气高昂,过了卫河,直逼邯郸。但赵鞅仍告诫联军,以防邯郸氏有诈。
邯郸军斥候报告邯郸午晋阳军已经过河,邯郸午还未从不日前的意淫中抽出脚来,按捺不住喜悦,叫嚷着要出战,“势必要把四家联军消灭在邯郸城外!”涉宾苦劝:“晋阳军未过河时,我说要在卫河设防,予以重击,大夫不从,今晋阳军已过河,士气高昂,当今之计,我方当坚守不出,待其士气磨灭,再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则大事可定!”邯郸午大笑:“涉宾啊涉宾!你没见邯郸城百姓要与晋阳军决一死战吗?你没见我舅舅带来的数万步卒、数百乘战车吗?有此后盾,我邯郸午还怕他区区赵孟!”邯郸午求战心切,亲自率领邯郸本部人马,高呼讨伐晋阳联军。
涉宾龟缩于城内,并死死拉住要与父亲邯郸午一同出战的邯郸谡,邯郸谡不解且不满:“父亲出战,儿子龟缩城内,乃是不孝!”
涉宾道:“这是小不孝,若是邯郸氏绝后,那才是大不孝!”涉宾将邯郸谡关在城内。
晋阳联军更没想到邯郸军会首先发动攻击,众将不由都纳罕:这个邯郸午到底会不会打仗?赵鞅却大喜,即在原处建围扎寨,以待邯郸军来袭。
他们驻扎的地方是卫河东岸的一片广袤平原,除了几十里外的邯山外,再没有一座小丘小岭,最适合车战。
提到车战,则不能不提一下车战的打法。这个时候,**诸国最主要的作战方式是仍是车战,战车部队也是一军之魂,精锐往往在此。战车的作战单位是“乘”:以战车为基本,再加上车后、车侧的一些后补后勤类型的甲士与步卒,即所谓“革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即一车配三十人,故晋阳联军有两万四千之众,邯郸联军有三万之众),其中甲士三人在车上,这三人往往都是贵族子弟,自幼接受严格的军事及体能训练,成为合格的武士,三人按左、中、右排列,左方甲士持弓、主射,是一车之长,称“车左”,又名“甲首”;右方甲士执戈(或矛),主击刺,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称“车右”,又名“参乘”;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其余甲士七人在车旁随行,徒卒十五人在车后。交战双方在听到战鼓后战车相互冲锋,等双方接触后交战称为“合”,战车在一合以后继续向前行驶,然后掉头,再次相互冲锋交战,称为“回”,一去一来即是一个“回合”。若是在车战中双方疲敝或者一方溃败,那此时就要步卒冲入战场,进行白刃战,但很多时候,在车战中一方占据上风后,敌人不敢恋战,纷纷溃散,故常常步卒跑得比战车还快。
赵鞅有意多多锻炼赵勿恤,便让他在战场周围十几里查看一番。赵勿恤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在整个战场考察一番后,果然不负所望,一个清晰而明朗的计划很快在脑海里酝酿出来。
是夜,赵勿恤与父亲商议毕战事,回到自己帐中,躺下后,刚才因为献计而被父亲夸奖的喜悦与战前的兴奋渐渐淡去,一股别样的滋味侵入心头,让他久久无法入睡:不久前,自己还在邯郸城中受到邯郸人的热情款待,而现在就要与之兵戎相见,即使是没有人情味的人,遇到这种事,应该也会难过吧?心中有事,再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索性起身,披起衣服,出了营帐。
夜色昏沉,天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阴云,只有稀朗几颗暗淡无光的星时隐时现,一厢情愿地和他捉迷藏。
一名巡逻的士卒持着戈打着火把走来,看到有人,警觉道:“谁?”
赵勿恤忙道:“赵勿恤。”
那人道:“公子为何出来?”
赵勿恤道:“难以入睡,透透气。”
士卒道:“公子不可走远,以免敌人偷袭!”
赵勿恤点头,“多谢。我和你一块走走,两个人也好说说话。”
士卒道:“我怕赵家少主嫌我说话粗鄙不中听。”
赵勿恤淡然笑笑:“哪里话!我看你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士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发出憨憨的笑声,两个人边走边说。
“你叫什么名字?”
“韩小玄。这是我家少主赐名,因为我长得黑。”
“你是韩大夫家的人?”
“是。”
“你害怕打仗吗?”
“有点怕……不过打起来就好了,人一多就不感到还怕了……我母亲说,其实最怕打仗的,是当娘的。”
“这……”赵勿恤不知该做何语,愣了片刻,问:“此次讨伐邯郸氏,你有何看法?”
“邯郸氏抢夺赵家的东西,该挨打。”
赵勿恤不觉笑了笑,“哦,你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这些士卒在一起的时候,也常说赵孟大夫的贤德和厉害,不过也有人说,赵孟大夫是故意找茬打邯郸大夫……我也不清楚,公子,你们吃肉的人的大事情,我们布衣百姓弄不明白……”
赵勿恤听这人的话有意思,又不觉笑了笑,但随即他心头一阵难受,韩小玄的话一点也没有错,父亲确实是在找邯郸午的茬,挑起这场战争……赵勿恤的脚步越来越沉,旁边的韩小玄说什么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可是赵勿恤明白,在此关乎生死存亡的当口,这种想法是极其危险的——因为每个人都在积极地争邦夺土,所谓仁义道德绝不是乱世中可以存在的!于是他努力这样说服自己:难过归难过,这仗还是要打的——还要狠狠打!胜利战争唯一的目的!姑且将这场战争认为是讨伐不义与忤逆的正义之战吧!——邯郸氏如此贪图小财,不顾兄弟之情,这不就是不义吗!
“公子!公子!……”韩小玄声音唤他。
赵勿恤丢开刚才的思绪,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黑黑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