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Act 1 缘起(修)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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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家安诞生在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工薪阶级家中。中年得子,父母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省吃俭用,尽己所能供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吃穿用度。而他也如他们所愿的,成为了一个值得父母骄傲的出色儿子。收敛自己,按照父母喜欢的样子做。沉稳、能干,考一个名牌大学,找一个有前途的工作,赚很多钱买车买房,让父母可以老年享福。
    可是,没有人关心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骨子里的不安分、桀骜,被父母沉重的爱锉刀一样一刀一刀打磨光滑。以爱为名,那份期待终于压垮了他。
    何家安没有告诉别人,他其实算是一个天才,只需要付出很少的精力,就可以跟上别人终日的勤奋。他其实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只是他实在太累,除了扮演一个父母心目中的儿子角色,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心力了。
    唯一算得上是爱好的,就只有读一些入流不入流的小说,看故事里的人一点一点挣扎成长,童年、少年、成年、老年,每个故事里,那些人长大,老去死亡,有的,写到最灿烂的时光就被作者们善意地结束了。看着那些故事,就好像在看着芸芸众生的人生,有些跳脱现实的人生,很美好,很令人艳羡。
    故事结束,他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活。然后重新去找下一个故事,旁观下一个故事里的人生。
    书桌上,笔记本的屏幕泛着柔和的亮光,何家安坐在桌边慢慢敲打键盘,写写停停。那是他的一个小习惯,用第三人称写随笔,然后存在自己的邮箱里。用第三人称记录自己的生活,给自己看的记录,旁观者的口吻,无比冷漠。
    保存了新的随笔以后,何家安随手将钥匙装进口袋决定出门稍微走一走。凌晨的街道冷冷清清,天幕尚且还是一片墨黑色,马路两边立着高耸的路灯。橘色的光晕洒落下来,在脚边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忽然觉得很累,上个月将房屋贷款缴清,银行里也已经有了大笔存款,足够父母稍微挥霍一下的过完余生了。
    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三十年的人生而已,他却已经不再有力气继续活下去,所以,到此为止就好。
    听着由远及近的声音,不由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隔着玻璃看见司机惊慌失措的表情时,悄悄在心里说了一句: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被撞飞的身体的反应全都被放慢了一样,剧痛还在一截一截地沿着身体传达到脑部,最后的时刻,何家安看着星辰闪烁的夜幕微笑。
    何家安看着眼前这场景有些困惑,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临空站着,看那个司机脸色苍白哆嗦着拨打电话叫救护车和警察,看着二十多米外的“自己”被装进裹尸袋里运走,染血的地面被人用水管冲刷干净,然后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逐渐融合在空气里四下淡开。
    那么……自己确实是……死了吧?
    身体越来越轻,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拉扯着他飞到远处。看乍闻自己死讯的父母放声大哭,坐在年迈的父母身边看他们一夜白了泰半头发。心里微涩,在天色大亮的前一刻,轻轻拥抱了下母亲。
    对不起,妈妈,请原谅我的自私。
    生无可恋?
    在失去意识前,何家安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何家安在一片漆黑中苏醒过来。
    稍微呆愣了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没有丝毫时间流逝的感觉。仿佛变成了婴孩一样,用力抱紧双腿蜷缩成一个心安的姿态,在漫长的黑暗中听骨骼生长的声音。也许神听见了他的祷告,赐予他这样一个角落,可以让他在此安然睡去,长梦不醒。
    远远的传来一声叹息,又像是从心底发出的。
    何家安有些茫然,尝试着回忆自己的一生,发现没有留下什么生活细节。名为何家安的这个人,短短三十年的生命,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童年的印象很模糊,大概和一般的孩子差不多,时不时的闯祸,咋咋呼呼的笑闹,细细的想,也没有个所以然的。那么少年呢?啊,要好好学习,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家安,妈从来不觉得自己苦。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妈觉得自己很幸福。”
    “家安,你爸单位领导今天吃饭的时候问到你呢,你爸他得意的跟什么一样。”
    “家安,你爸单位发了好多年货,妈都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吃呢。”
    “家安,你这件衣服旧了,妈拿去给你爸随便穿穿了,你记得以后别拿这件穿了。”
    ……
    父母觉得拥有一个优秀的儿子才是幸福,生活才有奔头,那变成为这样的儿子吧。父母给了自己这么多,要好好回应他们的期待。再后来,亦步亦趋,遵照父母希望的样子打造自己,直到无法支撑没有自我的生命。
    回忆到这里就停止了,何家安收紧胳膊,用膝盖顶住左臆。感觉微微温热的液体滑落,不自禁的笑了。
    真不甘心啊,想要好好活一次,为了自己活一次。还没有好好去爱过呢。不为报答,不为愧疚,认认真真的去爱别人。单纯的想要对一个人,一些人好,去喜欢人,喜欢自己,用力的活出自己。
    想要,再活一次!
    无声地张开嘴,无声地呐喊:我,想要,再活一次!
    喉咙剧痛,齿间咯咯作响,沉闷而急促的呼吸声,“呃啊……我……想再活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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