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集市，人来人往显得比往常比别处都要热闹。
    褚甘一把大刀换了个肩膀扛着：“哎？兄弟你说这是到哪儿了？”
    韩川努努嘴，眼睛飘向一边盯着褚甘转不开头的老妇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褚甘皱了眉，不满意的直哼哼：“这老娘儿们盯着我做什么。”
    韩川笑了笑，眼底却是闪了道冷光：“你太招摇了，谁不盯着你。”
    覃烟走到小摊前瞅瞅，左拨拨，右拨拨，却就是不拿哪一样，看得小贩一张脸从笑吟吟变得不耐烦：“我说姑娘，您要买就买，不买可别耽误我做生意。”
    覃烟转头对上韩川淡淡笑着的脸，吐吐舌头：“你这货摆这儿还不让人瞅了？”拍拍手，走向韩川，“我还真就不买了，哼！”
    韩川笑出声：“你别这样啊，人家小贩也是要做生意的。”
    覃烟低着头，绞着衣摆：“就是想看看而已……”正郁闷中，头上罩了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那个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道：“快过年了吧。”
    覃烟却未像想像中一般抬头，只是愈加低下去：“过年……应该是一家人在一起吧……都多久没有好好过年了……”忽而抬起头，笑道，“韩川，我们到了弋阳便是该过年了吧。”
    韩川轻轻抚弄她额前的发，眼里泛起柔意：“我们也是一家人，如今也是团圆，这年，我们也可以好好过。”
    覃烟笑了笑，向前走了走，看着周围的东西，一个个点过去：“那……这些这些这些，都得有。”
    韩川苦恼得摇了摇头：“你相公我在外头可没有那么多银子。”
    覃烟一翻眼朝前走去，凉凉说了句：“横竖不管，你得弄到。”
    韩川摇了摇头，褚甘抽了抽嘴：“兄弟，你这媳妇儿怎么完全变了个样啊。”
    韩川瞟了他一眼，故作风度翩翩的模样朝前迈着步子，道：“这叫做本性暴露。以前在我面前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小鸟依人……”
    褚甘抖抖大刀，金环刷刷作响，猛捂着头：“行了行了，到底如今不管是你媳妇儿得了便宜卖乖还是咋地，总之就是，韩兄弟你这个韩大盟主栽了！”
    “说谁栽了呢！”
    清脆又温柔的声音蓦然在耳边炸开，不是覃烟是谁？褚甘傻了眼：“你不是到前面去了么。”
    覃烟哼一声，贼眉鼠眼瞧着他：“褚大哥诋毁人太入神，没有发觉而已。”
    褚甘猛然把眼睛对准韩川，却见韩川在一旁手拿拳头，低咳了几声，缓缓道：“这小镇不错，不如，暂且休息，明日再赶路？”
    覃烟闻声突然跳起来：“好啊好啊！这里看着新鲜，玩玩不错。”却没留神被个小伙子撞得几乎飞了出去，韩川一把捞过她，转了个圈落稳，仔细瞧着什么地方受了伤。
    褚甘大手一伸，大刀一拦，那小伙子停了停，又准备跑另一边过去，褚甘直接一把抓了过来：“啧啧啧，做了什么亏心事，跑得这番急？”
    却见那小伙抬起脸，一双眼泪水盈盈，楚楚可怜看着他，出口却是温柔女子声：“这位大哥行行好，救救我吧。”
    覃烟一时被吓没了神，回过神来便听见这么一句，正欲问怎么了，却听见后面追来拿着刀剑的一群人，嘴里嚷着：“抓住那小狐狸！”
    褚甘傻傻问了句：“你叫小狐狸？”
    “管她叫什么，先走。”韩川沉声，抓稳覃烟，便跳出这街道，向着郊外走去。褚甘拉着那女子，追了上去，几人走了许久，到了郊外的一户人家门前，才停下。
    “看着是个大宅院。”褚甘嘟囔了句，怀中人推了几把，挣开，才发觉一直都抱着那姑娘，忙道歉，退到一旁。
    韩川笑了笑：“上虞的柳祷夫妇是问柳山庄的故友。”说着便敲了敲门。一旁的姑娘抬了一眼，瞅了瞅韩川，却见到覃烟正看着她，忙把头给低了下去。
    褚甘撇撇嘴：“怎么不说，根本就是你问柳山庄的眼线。”
    门没多久便开了，老管家开了门，见到韩川，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迟疑道：“韩盟主？”
    韩川拱手，眼中多了丝疑惑：“钱叔。”
    钱叔失神的点了点头，忙把人请了进去：“请进请进，我去禀报老爷。”
    韩川领了几人进去，顺着道儿不时便找到了厅堂，柳氏夫妇早已在门外迎接，见到韩川瞬时脸色便变了变。
    韩川也不客气，没客套几句，要了客房便开口问起跟来的姑娘来。
    姑娘直接跪了下去，看着韩川眼中带满了泪，看得覃烟都是一阵心疼：“那赵家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他们家的赵老爷看上了我，把我要了回去，可是没有多久就死了，夫人本就看着我不顺心，这会儿直接给我安了个杀人的罪名，想带着人把我关起来，在老爷出殡的时候祭给老爷……”
    “活祭？”覃烟当即吓住，一旁的柳氏夫妇正要开口，韩川微微笑了笑，暗里瞥了两人一眼，拍拍她，继续问道：“你原本是做什么的。”
    那姑娘吞吞吐吐了半晌，才道：“小女子本叫半夏，是这镇上青楼里的姑娘，第一次出来见客便被赵老爷看上，便被领了回去。”声音越来越小，却是说得覃烟不忍心起来：“你是让我们帮你洗冤？”
    半夏突然剧烈摇头：“你们给我洗了冤屈，可那是赵老爷家的正房夫人看我不过去，你们走了我依旧是遭罪。半夏只想，求着几位恩人，好人做到底，带半夏走吧。”一张脸早已抹满了泪，眼见韩川没有半分动静，慌得直磕头，“恩人行行好，带我走吧……带我走吧……半夏做牛做马都行的。”
    褚甘看了又看韩川，韩川却是一动不动，像是沉思了会儿，转头才对覃烟微笑着缓缓道：“无故带了个女人，韩某是有妻子的人，烟儿你说带便带，不带便不带，我总不能拂了你的意。”
    覃烟半羞低下头，转而温柔看着转到自己面前眼前跪着的半夏，上前扶起来道：“你别磕头了，这貌美如花的脸，磕花了可不好。带你出去便是，只是这今后路途不定比这里平坦。”
    半夏抹了抹脸上的泪，抿嘴笑笑：“半夏不怕，只要跟着恩人走出这镇里便好。”
    覃烟带着半夏，笑道：“走，给你洗洗去，这样一张脸弄成这样，太可惜了。”
    半夏娇笑：“是，但凭姐姐安排。”
    覃烟看向韩川，韩川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半夏离开，半夏走前又望了望韩川，一张脸染上几许粉色。一旁的褚甘沉默着不作声，直到两人不见了，才叹了口气。
    韩川笑了笑：“褚兄你这番模样是作什么？”
    褚甘摇了摇头，颇有感慨：“有你这么一个风度翩翩公子哥儿在身边，艳福就不用关照我了。”
    韩川拳头放在面前，咳了几声，故作正经道：“那这样，兄弟我替你去做这媒……如何？”
    柳氏夫妇听见大呼：“使不得使不得！”
    韩川也敛了笑，转向柳向前，正色道：“如何使不得？”
    柳向前叹了一声，才道：“盟主方才不让老夫说话，便是应该猜到什么才对。你们是才来，不知道这半夏是什么人，这姑娘……原本便不是上虞人，前段时日从外地过来的，青楼一挂牌，被赵老板领了去是真，只是……”
    “只是什么。”韩川眼皮掀都不掀，悠然自得喝了口茶。
    “只是她确是只狐狸精啊！迷了赵老板之后，又迷了几个大户，结果人先后死的死，病的病，这城中大户都被她弄得闻风丧胆。赵老爷先前是在病榻上徘徊了许久时日，这几日方才去了，他夫人才一气之下开始抓她。”
    “这说来说去，反倒是这姑娘的不对？”韩川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却吓得柳氏夫妇忙道：“盟主，我们哪敢骗你啊。”
    “我不懂的是，你们也是这镇里人，她怎么就敢在你们面前说些跟你们的说法完全不同的。”韩川冷笑了声，看向褚甘，“褚兄，这姑娘，你看好了，别伤了内子啊。”
    褚甘皱了皱眉头：“她有这么危险？覃烟都不能自保？”
    韩川只是笑了笑：“以防万一而已。”起了身，对着柳氏夫妇拱手，“连日赶路有些累了，韩某先去休息。”
    “盟主好生歇息便是，到饭点便遣了丫鬟去叫几位。”
    “多谢。”韩川道完谢转身便离开，褚甘摸了摸脑袋，也拱了拱手，追上去，边走边在身后道：“你不信柳氏夫妇？”
    韩川眸色一闪：“谁可信，谁不可信，这个还不知道。”
    褚甘停了脚，眉头紧缩在一起，完全不理解：“那你方才让他们对质便可，为何还拦着柳氏夫妇。”
    韩川脚步停了停：“听着他们吵就烦。”眸色微微一变，丢下一句话便回了房。
    推开门，覃烟在里面收拾东西。韩川停在门口，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似乎这样的感觉，很好。却又一笑，摇了摇头，从一个女人沉溺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还真是没有什么长进。抬头间却已经看见覃烟已经转过了头，看着他。韩川笑了笑，走进去，淡淡道：“半夏呢。”
    覃烟指着外边：“她去那边的厢房换衣裳去了。”
    韩川点了点头，沉默了会儿，对她道：“你跟她一块儿住吧。”
    覃烟顿时错愕，旋即点头，垂下手离开，停在门外，转过来道：“衣服放在了柜子里，剑在枕头下。”声音明显有些闷闷的，韩川叫住了她，道：“她一个人，你安慰安慰。”
    “我知道了。”急忙地出了门，关上，眼中的泪在一瞬间盈满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