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隳 贰. 江风扬浪动云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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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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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对望着,火堆中的火光跳跃在两人中间,印在脸上。
“一。”
“二。”
“嗖”的一声,流光已经被韩川抛了出去,白衫一扬,韩川已经消失在火堆旁站在了门外接住了在一片白雪中泛着寒光的流光,站在尸体倒下的那滩血迹旁,笑得张扬。
“砰砰”两声,两个人被抛出摔在地上,褚甘蹿出来呸了韩川一口大骂:“你小子又耍诈!”
韩川斜瞥着褚甘,笑得一脸无辜,手上的流光倒是在手中不断变换着招式,一劈一刺一划,又是三道人影飞开,雪地里的血迹又多了不少:“这江湖这么多年谁真的一板一眼的做事。”
褚甘愤愤,正又欲开骂,蓦然间神色一凛,大刀在夜色中一挥,银环哗哗作响,敲击着,向着突然间飞来的翎箭砍去:“那小子又来了。”
韩川眼中不知何时浮起冷色,冷笑:“令牌在我手上,他能不来么。”当初拿走冰蛟的令牌,她是也是完全不曾忌惮过面前有着韩川柏杨李青莲,就那样的从他身上偷走,若是不重要,何必如此。
树林中响起算盘的声音,突然间弹出一颗珠子,褚甘伸手一抓捏在手上,却是温热的,心中有些奇怪,韩川一掌打出拍掉了褚甘手中的算珠,那算珠落地的地方倏地燃起小小的火,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韩川收了剑,望着树林,冷然:“欲杀韩某竟连这东西也用出来了。”
“好说好说,嘿嘿。”掌柜一脚踏出树林,缓步走到韩川面前站定,脸色从容。
褚甘呸了一声,道:“娘的,居然敢炸褚爷爷我!”大刀一挥就朝着掌柜砍去,却在削掉掌柜额前的发丝那一瞬被抓住,掌柜笑着看向韩川:“多谢盟主相救。”
韩川推开褚甘的刀,眼眸冰冷扫向树林中还未露面的两人:“黑鹰火狐,来杀韩某,却不来见见你们要杀之人?”
黑压压的天突然间飘起了雪花,树林中的人安闲的走出两人。
干净。两人身上没有一点白雪,干干净净。
女的一身火红裘衣,红色的绒毛在风雪中摇晃,颊边的金色纹路像火焰跳跃一般,怀中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恬然睡在怀中。男的一身黑色大氅,面具冰冷。
褚甘冷哼一声:“哼,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打量许久,突然哈哈笑着,“四杀手也不过如此,都是两只眼一张口,也没传说中的那么神。倒是,呵呵,黑鹰火狐,一个不敢见人,一个在唱戏?”
黑鹰突然间直直盯向褚甘,一双眼眸从面具后看着他,冷然的目光射向他,看得他一身寒栗。火狐妖媚的一勾唇角,挽住黑鹰的手,半靠在他身上,对着韩川道:“韩盟主,你猜,现在我们都要杀你,你逃不逃得了?”
韩川倒是双手抱了剑,看了看火狐,笑道:“你们觉得呢。”
火狐转头仰着脸看向黑鹰:“落暮,你说,我们怎么杀他?”
“哼!”褚甘把嘴中的草根一吐,道,“你褚爷爷在此,还敢打打杀杀?”
“呵呵,不过,是个不知名的人物,被玄机门给赶了出来,还能说大话?”火狐眼一眯,身上的红狐跳到一旁趴下,惬意的闭上眼,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火狐,黑鹰,曼陀罗就让你们二人追杀,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们了?”褚甘斜瞥了两人一眼,将腰间的酒壶扔给他,大笑,“韩兄弟,这两个就交给你褚大哥我了!”
“一个人?好大的口气!”火狐轻笑道,然后捻着鬓边垂下的发丝,轻轻吹开,眸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彩:“韩盟主,你得死。”话音才刚落,突兀的皱了皱眉,寒风中一丝不为人觉的清幽的香味渐渐飘开。
韩川笑笑,拉回了褚甘,看着火狐倏然间变得冷凝的面容,转过头望向一直含着笑的客栈掌柜,道:“那么,这位老板是想做何?不像你们曼陀罗的人。”
掌柜哈着腰,轻轻点着头:“好说好说,只是与盟主夫人颇有渊源,来商量着替韩盟主救了盟主夫人。”
韩川皱了皱眉,手掌蹭蹭下巴,一脸疑惑:“司命铁算也算是一方豪杰,怎会想要一个弱女子?覃烟不是珍宝不是倾国美人,不知司命铁算要了去,是有何用?”
掌柜的拨了拨算珠,沉吟了半晌,抬头道:“如今说了也无不可。”
火狐挑了挑眉,正准备抬手阻止,黑鹰一手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黑鹰目光不离两人,却是一身的悠闲。覃烟的用处顾城并非未曾强调,只是,倒是想要亲耳听听这个想要覃烟的人的说法,或许……
掌柜看了看火狐,见她没有再拦自己,笑眯眯的道:“韩盟主反正你即将归西,也该告诉你究竟捡到了什么样的宝贝。覃烟的父亲现在天下皆知是谁,所以都开始对覃烟觊觎,一是覃烟或许可以帮忙找到凌虚剑,二,就是她身后的人。”
韩川眯了眯眼,眼角不经意瞥过破庙最里头,覃烟还是像以前一样听从吩咐躲在角落不敢窜出一个头。她身后的人?现在也不难猜,覃渊与秋水寒的渊源,覃渊与覃烟是父女……既是这样的关系,覃烟背后的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找寻她,也不难理解。
“秋水寒是空幽谷的谷主,凌虚剑的盟约在她手上起了作用,而她,选择了将凌虚剑交与覃渊,覃渊在江湖中混迹那么多年,恩及四方,无不是他一声令下可以肝脑涂地之人。再有秋水寒的盟约,白族也在若有若无的护着他,而现在覃渊死了,留下一个女儿覃烟,当年的恩情自是要还到覃烟头上来的,如果好好利用……”掌柜摇头晃脑,算盘哗哗作响。
“哼,集结中原势力对抗四长老然后再去挑战天山上的那个顾城么?”
掌柜用算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猛地使力,一个猛力就打向韩川的肩骨:“夺取天下,其实不难。”
韩川微微转了个身,抽剑格开掌柜的算盘,笑得轻蔑:“好夺,却不是你这种人该夺的。”眸色一冷,单手扣住掌柜抓着算盘的手,向着自己一拉,与自己的身体相撞之时,反手挥剑从司命铁算的背后刺向他,司命铁算只来得及惊叫一声,长剑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韩川缓缓将长剑抽出,转头看着眼前的两人,笑得温柔:“你们,谁先来?”
黑鹰微眯了眼:“纤儿,看上的人,是你这样?伪君子而已。”
覃烟轻轻向外探了探头,突然一怔,眼眸黯然下去,慢慢又缩了回去。
纤儿……么……
韩川的眼眸渐渐沉了下去,变得越来越黑,嘴唇紧紧抿住,长剑一扫,冷声:“与你无关!”猛然抓住算盘一摔,阴沉的眼眸在烟尘中消失。
褚甘对着身后呸了一口:“他娘的,爷爷又要跑来跑去!”
覃烟静静跟在身旁,突然向前走去,看着那片阴沉的天,淡淡笑着:“要下雪了。”
韩川皱着眉头,沉吟:“烟儿,要下雪了,是大雪。”他们就要被困住,怎么还,笑得出来?她并不是这么样的一个能坦然接受一切的人。
覃烟收了笑,紧抿着唇角,眸光黯淡下去,蓦然轻轻笑着,却隐隐有着抽泣。
“纤儿离开我是在下雪。”
“纤儿死是在下雪。”
“纤儿……纤儿……为什么,一个在顾城手下做事不顾昔日与公子你的情意的人也是叫纤儿!”
“纤儿,不会是这样的……纤儿,只该属于她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因为顾城独霸西域,只是因为天下的忌惮,他便可以随意的将纤儿的名字加于任意一个人的身上么!”
“我只是毫无用处的一个人,救不了父母,救不了纤儿,到头来还是纤儿护住了我……”
缓缓蹲了下来,将脸埋在双手之间,渐渐的湿润在眼眶漫开。
一双手轻轻拉开了她的手,深黑幽静的眸子静静望着她:“不甘心么。”
泪水依旧沿着眼角滑落,茫然点了点头。
“女人的眼泪不是武器,只是示弱的方式。既然不甘心,何必流泪。”
——每一个人都需要自行独立,父母,能护得了几时?朋友,能帮得了几回?
——我娘死了,再不愿意,我依旧是成了覃纤。活在江南,而不是空幽谷。空幽谷的屏障遥不可及,我无法妄想。
——爹,碧姨死了,我们难道就在这里沉沦下去?从我娘死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杀了顾城,我就一定会办到。而不是浪费时间在难过上面。
覃烟扯了扯唇角,笑道:“公子,纤儿也这么说过我,可是,我不能不去想,无助是已经深刻在身体深处。烟儿懦弱,纤儿自立,这是我爹早就下的论断,照着我爹的言论活下去,或许我还能找到一丝温暖。”
“啪!”
“嘶!”褚甘倒吸一口冷气,嘴角的草根掉了下来,落在雪地中。
覃烟睁大了眼,紧紧捂住脸,看着沉静冷然的韩川,嘴角溢出鲜血。
“自甘堕落。”微微眯了眼,风中的白衣飞扬,冷锐的目光无情打在覃烟身上。
天真的结果是怎样,现在的他不就是用亲身的经历警告着她么,她为何还会如此。该欣赏她在这样的乱世中还能保持一份纯真,还是该说她已经愚不可及,就如当年的他一般。丢弃一切寻找那个一心离开的人,满心的鄙夷这个世界的权势,自命清高的混迹于江湖区别于醉心权势的四长老,可是如今的结果呢?他守不住曾经三个人的时间,他守不住这个中原武林,他打不倒那个天山上睥睨天下的人,带不回他的悠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次次在自己眼前满身浴血。
他天真过,所以,更加不能容忍她的天真。这个乱世该如何行进,取决于他们的决定。
黑鹰轻轻向后跳了一步,躲了过去,火狐人影一闪,到了韩川左边不远处,稍稍皱了皱眉。火狐一冷眼,纵身向前就想要追去,起身时却蓦然顿住,失去控制的身体被抓住,有些愕然的回头,银铁的面具泛着森冷的光芒,缓缓偏头,道:“有必要,做到如此么。”
“哼!”女子的冷哼响起,冰蛟从树后走出来,紧蹙着眉头,静静看着火狐,“我才不喜欢那个女人的毒。不过,以炎歌的轻功,你能保证能追得上她?”
炎歌有些生气的拂开黑鹰,紫电在冰蛟的脸颊旁一闪而隐。黑鹰握住火狐的手,看向冰蛟:“追杀韩川是领主的命令,你打扰我们,究竟为何。”
冰蛟阖了阖眼,最后笑得妩媚看着黑鹰,道:“若风的意思,让你们全面追查一个人。”
黑鹰皱了皱眉:“虽说若风是领主之子,可是,四灵听命的人是纤姑娘与领主,什么时候是若风来管。”
冰蛟不答,只是笑了笑,却看来有些勉强:“不问问要你找的是谁?”
“谁。”
“喜欢乱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