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一进门，就被坐窗前凝神于窗外的人影定住了。
    那是……
    秦义，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忍不住收紧搭在李微肩膀上的手。
    “哥……”
    “李德！你个王八蛋！”
    袁一刚关好门，听得情形不对，料到秦义会激动，想伸手拉住秦义，却被秦义抢先冲了出去。
    李德被那两个熟悉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回过头，噌地站起身来。还没等他站稳，就被扑上来的人影一拳揍倒，跌落回椅子上。那折叠椅受不住一个高大男人突然袭来的冲力，歪向一边，李德，应声摔在地上，嘴角慢慢洇出血水。
    “秦义！你疯了？你凭什么打他？”袁一冲上来，一把拉开秦义。
    “我就是要教训这个负责任，不懂得好好照顾妹妹，不仁不孝的王八蛋！”秦义说着，还想上前。
    袁一拼死拦住秦义，用自己的腿挡住了踢向李德的狠狠一脚。
    袁一平时是个温性子的人，但不代表他在关键时刻不会像男人一样冲上去，保护自己的朋友。见秦义这么不管不顾地打李德，袁一也急了，右手五指一攥，抡圆了，冲秦义左颊飞了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利打他？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负责任，不仁不孝了？他被不理解他的父亲赶出家门时，你有陪他喝过一杯酒没有？他家家破人亡时，你有去问问他的心痛不痛吗？李微不理解他，不让他为二老送终，你有劝解过李微吗？你知道他这一年多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他有什么错？他不就是爱上一个男人？他父亲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一夕而溃，他父母临死都在误会他，不肯见他一面再走，倾心相爱的人在他最需要支撑的时候离开。他的心里会不疼不苦吗？而你们这些他口中的朋友，在这些时候，为他做过什么？只顾着追求安慰他的妹妹？亏他一直当你是朋友，为妹妹身边有你而感到安心，才敢一个人远离家乡。你竟然对他以拳相向？你个小人，哪里配被他当作朋友了？还敢骂他是王八蛋！你敢再动他一根毫毛试试？不拍扁你丫的我就不姓袁！我他妈脑抽了，竟然放你进门！”袁一看到李德嘴角渗血，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把李微、秦义请来的目的。
    “哥……对不起……”李微扑到李德身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袁一对秦义的控诉，尤如一根带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李微心上。这何尝不是对她这个做妹妹的指责？自从她出生，就一直处在哥哥的细心呵护之下。哥哥，对她来说，是比父母还在亲上三分的亲人。可是……她都对哥哥做了些什么？
    李德搂住妹妹，眼睛却还盯在愤怒的袁一身上。袁一梗着脖子怒视着秦义，一根根青筋清晰无比。他，怎么这么激动？自己都还没想过还手，他竟然就先动了手！想想袁一为自己做的一切，李德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去了，抖动着唇角，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吧？他竟然在最落魄的时候，交到这样一个纯醇的朋友！
    秦义被袁一打蒙了。完全不会思考了。他怔怔地看着激动的袁一。这个人，不是心理医生吗？竟然对自己的主顾伸出了拳头？不过，他的话，真的令自己无言以对。
    自从李德跟那个宋哥好上，他们之间，确实就很少联系了。他无法接受一个爱上MB的朋友，不能容忍那种人踏进自己的朋友圈。李德的父母含恨过世，孤苦的李微，第一时间就向他求助。他的确很自私地希望李微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倚靠。李微的想说的想做的，就是他要为之实现的。他，竟然忘了，李微的哥哥李德是自己的朋友，曾经最好最亲密的朋友。不是李德，他根本就接近不了李微。
    袁一的一席话，让秦义汗颜。自己，果然是个眼里只有妹妹，见色忘友的浑蛋！秦义的脸越来越红……李德嘴角在流血，是被自己打的。自己不但没有在他最需要帮助和安慰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竟然在李微好不容易找到哥哥的时候，对他的哥哥，自己的好友，老拳相向！秦义越想越愧。
    啪！啪！秦义左右开弓，挥手扇在自己的双侧脸颊。
    “对不起，阿德，是我浑蛋！”
    “算了，阿义，都过去了。别再提了。”李德放开李微，让她站起来，自己也在袁一搀扶下起身，并被按坐在刚扶起的椅子上。
    冷静下来的袁一，从墙边又拉出两把折叠椅，打开。
    “你们坐吧。我去烧水泡茶。”
    李微把自己的椅子拽到李德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眼角的泪颤巍巍地挂着。李德爱怜地举起另一只手，用拇指轻轻地为她抹去。
    “哥，你一个人什么都不带就跑来北京。你是怎么过的？为什么袁哥刚才会那么说？”李微想起刚才袁一的话。
    “你知道他这一年多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哥哥的才华，她是最清楚的。就算身无分文，他也不愁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安身。可听袁一的话，好像哥哥过得很惨。
    “没什么，微微，别问了。”李德不想在朋友和妹妹面前提及自己自虐一般的窘迫日子。
    “是啊，别问了，李微。以后，你会知道的。我能告诉你的是，他过得，真的很不好。他在刻意折磨自己，是身与心的双重折磨。
    “袁一！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李德截住袁一的话。
    “袁哥，你认识我哥很久了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李微看向刚刚坐下，正忙着沏茶的袁一。
    “不是很久。我跟你哥认识，纯属偶然。本来，我也不知道你哥都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很刻骨铭心的事情。你一直没提你哥哥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名。所以，一直没有对你讲。只想等找到李德后，确认过真相再说。谁知这笨驴却在关键时候躲我，让我一通好找！”袁一想起李德的不告而别就有气。
    “哥，你为什么要躲袁哥？他人很好啊。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更见不到哥哥。你要是不躲他，我们还可以早一点相见。”李微不解地问。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真的觉得袁一人很好，又温和，又礼貌，还很体贴。现在，又发现他很仗义。连秦义跟他相比，都打了折扣。
    “我没躲他。他自己乱想。”李德对袁一持久的记恨没辙。
    李微微诧异地看着李德。她这哥哥，可从来没对人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哥哥从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就是那个粘乎乎软叽叽的宋哥，也不曾让哥哥如此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