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不厌其烦得跟人们讲述那个故事。
    预言大师丘同是我的师叔祖，他住在忘池的竹屋中，被人称作忘池居者。他将预言和自己的游历收录在一本叫《衣襟》的书中。临死前本想毁了此书，后来听师叔说，师叔祖他不舍得。书是留下了，但告诫后人，凡是他的门生都不得翻阅此书。
    “这几日闲来无事，脑中常闪现一些故人的影子。有你也有少爷
    昨晚，我还梦到他了。他穿了件灰色的异国服装，脚上穿的是木屐，站在和府上一样的树底下。满树的淡粉色小花随风摇曳。我喊他名字，他冲我一笑，说他不是一丛少爷，他叫清木柳意……”——《衣襟》卷二八
    师父，我偷看了师叔祖的《衣襟》。关于录城最后一代先知来世的预言。我瞒着你搭了去倭的商船，两个月吧，如果真找不到，我两个月后就回到你的身边。然后将书上的内容全部忘光！
    第一章回到夏初
    久治四十一年春
    安鸣久治驾崩，时年六十一岁，太子安鸣乐陵继位时年二十六岁，改国号江陵。同一年，该国药师霜式夏和徒弟暮光失踪，预言家丘同的《衣襟》也一同消失。坊间谣传，师徒二人带着书投靠了东方的倭国。
    离开江陵快两个月了。关于清木柳意始终没有消息。师父，我想你。你在江陵还好吗？那些树上开始有了小小的花骨朵，真是可爱呀。师父如果在的话，也会喜欢上的吧！中原的商船没再来过了。师父，看来我是要推迟回来的时间了。
    北海道在两个月前来了个哑巴。这个哑巴，人们开始注意他是他成天站在樱花林中，好似在赴约。
    四月开头的时节，樱花开了。北海道的上空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风一吹，花瓣迷离了路人的眼。哑巴来这三个月了，他还在樱花林中。
    傍晚的时候，有乡人看到哑巴背了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回来。二十五六的样子，穿了身水蓝色的衣服。那哑巴想来是为了等这年轻人的吧。哑巴的事，乡人们也只是拿来当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年轻人可真是英气逼人啊，即使是闭着眼的，还是有种威严感。有棱有角的脸，飞扬的浓眉，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宽宽的额头。在中原的话，这是王侯长相。哑巴拿针把年轻人胸口的刀伤缝合，再把捣碎的草药敷上。年轻人在发烧，口里喃喃着，很紧张的语气，可惜，哑巴听不懂。他自顾自拿了布沾了水涂在那人的嘴唇上。还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以前他的常生病，师父也是这么无微不至得照顾着的。
    江陵王宫的一处密室里。一个灵魂将要离开肉身。那个肉身的左手腕上被系上了一条细细的红绳。魂魄被迫与肉身有了微弱的连接。
    “混账东西！告诉你！你没有死的权力，要死也只能死在本主的手里！巫师！把他的魂魄好好按牢了！”
    “是！吾王！”
    “查到那人的消息没？”
    “启禀吾王！那人在岛国！属下们行事不便，不能上岛国抓人！”
    “下令下去——从今天起！停止和岛国的一切交易。违令者——杀无赦！”
    三个多月前，我被派到这个密室照顾床上的这个男人。他三十五岁的样子，很温和，从见到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他了。他很可怜，常有人来对他用刑。鞭打算是普通的，有时，我偷偷得看到被侍卫用竹签叉了十根手指。还被喂了毒虫，每到正午十分，毒虫就开始咬食五脏六腑。昨晚他吃了自己配制的毒药。我没阻拦，甚至还帮他找药材。死对于他来说是种解脱！
    “小娥，我一直在等我的徒弟回来。他和我只差五岁，像我的弟弟一样……我想，我等不到了。小光，千万别回来！……”这是他昨晚对我说的话。我们聊了很多。聊到他的家乡——雪国。那里是个安静的世界，常年白雪皑皑。他很喜欢家乡，也常想回归故里。取一位温柔的妻子，生好多孩子。大家一起围在壁炉边取暖边讲故事。这辈子和自己喜欢的人能长谈一次也就无憾了。
    “来人！把这宫女拖出去乱棍打死！”
    “吾王饶命啊！饶命啊！……”
    “先等一下！等尊贵的药师醒来后，当他面打死这贱婢！孤倒是很期待他的反应啊~”
    矮矮的围墙圈里，两个太监正在挖坑，边上放着具用草席裹着的宫女尸体。“小安，你说小娥姐咬自己舌头时痛不痛的啊？”
    “你倒是咬咬看啊！~”
    “大王今晚又不招妃了？这王后的事~”
    “太傅啊，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王的脾气？”
    “邓将军，你倒是说说，大王年少是在雪国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好说！太傅，这不好说啊！~”
    皑皑白雪的世界里，一个身穿戎装的少年与自己队伍走散了，坐在雪地里，他是当朝太子，即使又累又饿，也要拿出皇室的尊严！一个穿着白色披风蒙了面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这荒山野地的，少年自然得警觉起来。男人把一个馒头塞到他手里。“我不是要犯的！”
    雪国男人没有听懂，还好心得把腰间的酒壶解下放在他面前，四目相对，男人的眼睛弯弯的，他是在笑吧。好温柔的眼睛，好像身体一下子就暖了起来。白色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直到长大了，做了王，那年的那个少年还是时常想起雪国的那双温柔的眼睛。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情愫，这么多年，恍惚间都分不清是年少时的南柯一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每次想起，温暖的感觉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孤独和隐隐的痛……
    我相信
    有种缘分
    在时间未到来前
    已经深种
    我相信
    有种时间
    在所有的注视中
    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