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十章微雨燕双,人面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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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薄雾中浅浅的迷蒙着雨滴,花蕊淡淡含着初绽的香气,微凉。
侍女捧着袅着轻烟的水盆急匆匆的穿梭在长廊小径间,不顾髻上沾染的水汽,只怕晚了主子会不高兴。清越的脚步声踏过一道道的宫门,新的一天便要开始了。
推开窗栏,轻轻浅浅的凉意侵入屋子,旌羽淡淡一笑,活动了下身体,一夜未眠,有些疲倦。不过比起之前眼底淡淡疏离的倦意,似乎要好很多,至少是种真实的感觉吧。看了下身后还没有转醒的别逸,忽然想,如果自己没有把他带进宫来,会不会郜月也这样守着他呢?
反身走回别逸身旁,俯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还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覆在眼睑上,给鼻翼处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绵长而均匀,安静得仿佛是在熟睡一般。可是眉毛却轻轻的拧在一起,像个无辜的孩子受了那么委屈,也许会是做了噩梦吧。
旌羽想着轻轻把手轻抚着他的额头,看着已经躺在这数天的人,隐隐有些心痛,如果他没有挡这下,那现在倒下的就是自己吧。郜月真的想要杀了我么,不然又怎样呢?那时是真的想死在他手上吧,可是他会不会像在一样,这样守着我呢?
旌羽起身整理了下衣衫,简单梳洗下,出了屋子。也许是太后的刻意安排,旌羽院子比较偏僻,平日里很安静,不会传来什么闲言碎语。院子里也很简单,一条窄窄的碎石小径,一个小小的亭子,还有满园的桃花。
时至四月,桃花开得正盛。旌羽站在长廊里,看着意满枝头的繁盛,想到昨天还是花苞,今天微雨点洒,花就开了这么多。世事真的变得很快呢,旌羽淡笑,眼底又是出现了倦意。信步走进院中。
雨点密集了些,砸在身上还有些凉意,没有理会左臂的伤口隐隐有些疼痛。旌羽慢慢走近桃树,花瓣上都蒙着一层晶莹的水雾,细雨霏霏,有些稍脆弱的花蕊落在了地上,粉红色的铺成一片,裹在湿润的土壤里。旌羽浅笑,弯弯的眼角却夹着莫名的伤感,春天刚刚开始,花就已经谢了啊,那它,为什么要开呢?如此短暂,有谁怜呢?
旌羽的衣衫已经被雨点打湿,发丝贴在额角,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花和雨中,成了一卷天工之作的画境。只是不知,这画,有谁赏,又有谁赏的懂?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停在了旌羽身后,旌羽眼上挂着安静的笑意,不经意间转身。身后的人,一袭白衣撑着青色的纸伞,桀骜又深沉的脸孔,依然明亮的眼眸,不是郜月还会是谁呢?
旌羽脸上安静的笑意,忽然变为一种讥讽似的,也许是在因为浸润雨中,没有显得太过僵硬吧。郜月不知有没有看到他表情的变化,站在那里,没有说什么。
“将军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旌羽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转过身,面对郜月说道。
郜月不语,目光向四周望去,似乎是想找到些熟悉的感觉。
旌羽依旧笑,伸手拨开贴在额前湿漉的碎发又道:“似曾相识么?将军可真好记忆呀,那将军是否还记的有多久未踏足这里了?”
“别逸呢?”郜月不想提这个话题,直说了此行的目的。
“我还道将军怎么有空来这里,原来不是探访故人,那便是我自作多情了吧。”旌羽似是自嘲般地笑笑,转身向亭子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住,未向后转头,声音忽然没有了玩笑的语气,道:“他很好,我会照顾他。”
郜月的目光忽然凌厉了起来,紧跟着旌羽的脚步移向亭子,声音冰寒的道:“你对他怎样了?”
“放心,我是不会向将军一样……”旌羽做了一个向胸口插的动作,向郜月笑道。
郜月冷哼了声,转过身不去看旌羽。旌羽接着道:“只是我怕我哪天也心血来潮,想试试的话,就难办啦。”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眼睛里还有整夜未眠的血丝。
“我当初只答应让你带他来养伤,没有说过要他要留在宫中吧。”郜月转过身,看着旌羽的眼睛,声音不无威胁的道:“皇子殿下最好遵守承诺。”
“将军现在来威胁我”旌羽声音忽然有些诡异,似乎是猫抓到了老鼠,吃之前要玩弄着一样,玩味的道:“是不是有些晚呢?”
“你究竟要怎样?”郜月面色又有些阴沉,声音不带一点感情道。
“将军与其关心我怎样,还不如去想想大婚的事。”旌羽看着亭上汇流而下的雨滴逐渐连接起来,漫不经心的道。
郜月来眯起眼睛,看着旌羽,冷笑道:“不劳皇子多费心。”
“我怎么能不费心”旌羽忽然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促成这段良缘我也有份功劳呢。要不是我像太后也提了点建议,怎么能成呢?”
郜月并不惊讶,他早想得到,这件事和旌羽脱不了干系,那天在殿上,他表现的那丝诡异就证明他知道这件事,皇帝自然不可能对他说,那就一定是太后那里知道的。太后对他偏爱,这件事估计他虽然明里不好插手,暗地里也向太后说了不少吧。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在哪呢?只是想让自己远离别逸?
想到这,郜月释然的笑笑,即使迎娶她又怎样?政治上有名无实的联姻还少么?只是别逸的状况还不知道,郜月也不再和旌羽多言,只是语气很平静的道:“别逸怎么样了?”
旌羽苦笑了下,不管我做有利你的事或是让你不快的事,你都不打算计较,不打算和我有过多的纠缠是么?旌羽也正色道:“还没有醒,太医说最后不要打扰。”
郜月看了下旌羽的神情,也知道他不像托辞,在这里站了会儿,也没看到有宫娥侍卫过来,想必也是他特意吩咐下去的吧。
雨似乎大了些,打在花上发出静静的沙沙声,亭里一时安静下来。郜月想了下,不准备多留。
郜月转身离去。走出院门前,忽然回望了一眼,烟雨潇潇,灿若烟火的桃花肆意绽放着繁华,青衫单薄的人静静站在花下雨下,微风轻敛,又是一阵新开的落花。恍惚中,有个错觉,又好像是真实的,旌羽笑了下,安静的对着自己笑了下,眼底深深躺着疲倦却淡然的笑了下。檐间两只春燕呢喃缠绵,追逐起飞,划过眼前拨乱了视线。再顾时,那人已经转过了身去。
郜月心中忽的一痛,舌尖不禁吟出,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呵呵,有些苦笑,这样安静的他,早已经消失了吧。世界上总会有些事,不会如愿,你被他们改变了,我也是,怎奈这些事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我们,只有这样,在微雨里,各自独立罢。呵。
看到郜月转身离去,寂然的笑了,就这样全部都回不去了吧。可是看到他忽然转身,心中莫名的一动,雨雾氤氲的幻觉吧,怎奈檐间新燕不解意,剪断了雨丝,幻觉也没有了,不认细观,转过身去,再顾时,只有白衣悠然黑发倾洒的背影。
旌羽苦笑一声,眼底的倦意忽然变得脆弱不堪,犹如满地未曾灿烂就衰败了的花蕊,不知觉中轻轻地吐出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呵呵,心里忽然刺痛,世界上总有些事不会如意,我只是,想,留住自己在乎的,这样,错么?这一切,又是为了谁?有什么用?人离去,桃花自相忆罢。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怎奈怎奈,说了有谁会懂?怎奈怎奈,懂了又能怎样?
转身,以往,错手而过。